第4章 醉落魄
早上五點鐘,鬧鐘又盡職盡責的響起來,驚擾了李玄鉞的好夢。每當這個時候他總是非常的生氣,瞌睡總是睡不醒,連最基本的睡眠質量都保障不了,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一天的好心情還沒開始就葬送了。他艱難的爬起來關掉鬧鐘,躺在床上自責:晚上幹嘛不睡早點?謝爭雄說他每晚八點就睡著了,凌晨四五點就爬起來辦正事兒;你九點睡也行啊,非要拖到十二點,書也沒看幾頁,凈躺那胡思亂想。不是這惹你不開心了,就是那看不順眼了;幹活時拈輕怕重、自怨自艾,能成什麼氣候;兜里比臉都乾淨,你有什麼資格矯情?建國以來發生了數次戰爭,戰士們拋頭顱灑熱血,日子過的比誰都艱辛,他們怎麼能懷着無比的熱忱投入戰鬥?因為你沒有信仰,你的內心不夠堅定,真特么是扶不起的阿斗!你沒錢沒背景,上還有老需要贍養,你真的要自我沉淪,連累父母也跟着在人前抬不起頭嗎?如此一番內心爭鬥過後,李玄鉞就像打了雞血,動作迅捷,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曾子的每日三省吾身,李玄鉞至少在此刻用的非常嫻熟。
洗漱完畢,李玄鉞踏着輕快的步伐走下樓梯,他要儘快趕到工地;好在離此不遠,一兩公里的路程十來分鐘就跑到了。工地門口一排的手推車賣着各種早點,李玄鉞照例是一個煎餅果腹,百吃不厭。六點上班,人都到齊了,只有李玄鉞總是踩着點兒到。
謝爭雄開始點名開早會,總結頭一天施工中出現的各種問題;只見他昂首挺胸、雙手叉腰,派頭十足頗具領導風範;手下十來人都是靜靜的聆聽,默不作聲。只有郭文峰不是咳嗽就是吐痰,絲毫沒當回事;他覺得謝爭雄是拿根雞毛當令箭,一個破帶班的牛皮哄哄,說起話來不是你“幾把”就是你“熊貨”,劈頭蓋臉的責罵;簡直滿嘴噴糞,毫無素質可言;私下裏謝爭雄多次提醒他開會時安靜點:都像你這個熊樣子,隊伍咋帶?郭文峰總是毫不留情的回懟:我就不愛聽你說話!好在兩人吵歸吵,都不記仇過後就忘。
李玄鉞的活兒是跟着郭文峰往線管里穿鋼絲,即是提前疏通,也為了日後好拽電線。這是他用今晚請客換來的,十足的好活兒。兩個人談笑風生,瀟洒愜意。
“小李兒,這比你掂着鎚子從早敲到晚得勁兒的多不?天天悶個頭干,一點兒不會想招兒。你要隔三差五請一頓兒,我保證讓你成天坐那玩兒,屁股都不用挪一下。”自從進了工地,李玄鉞就降了等級,變成了“小李兒”或者“小李子”。
“我聽你坑,我一天才50塊,乾的還不夠吃的!我在家躺着不舒服,非要在工地趴着。你小子就不是個人,算計到你李哥頭上了!”
“你在家躺着能吃的上大魚大肉不,是不是“手裏拿着窩窩頭,淚水止不住的流”啊?你在這玩兒還有我陪你聊天解悶兒,咱弟兄三個還能喝個小酒兒,噴個牛逼不得勁嗎?”
“我去,你這邏輯真讓我佩服的五體投地,我要是不差錢兒沒準就被你繞進去了;我是來學手藝來掙錢的,這裏混不下去了大不了換個別的行當,不可能混吃等死;再說了,你們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結工資時一毛不剩你們攢好幾萬,你於心何忍?”郭文峰笑的咯咯的,臉擰成了一團。
“小李兒啊,你還是沒搞清形勢,煙不煙茶不茶的就想學技術,你沒聽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啊!你這樣不懂事兒,我保證你學十年還是個小工子。”
“你這熊貨,
工地待幾年都成精了。咱才認識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成天不說話,假斯文悶騷型的。”李玄鉞掏出煙親手給郭文峰點燃。
“工地是個大染缸,混久了你就知道了。個個兒都是開口“幾把”閉口“吊”,黃段子張口就來,吹起牛逼來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我一個多麼純潔的少年,生生被玷污了。”
“老表你被誰玷污了?瞅瞅你那熊樣兒——馬瘦毛長,你是巴不得被人玷污,也得有人瞧得上。”兩人齊刷刷的看向門口,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謝爭雄面帶微笑快步走了進來。
“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猥瑣樣兒,一臉淫笑,眼睛眯縫的看不見人。”郭文峰反唇相譏。
“你別管我啥樣兒,女人就好我這類型的,你見過女人啥樣兒不,金毛獅王?不對,是黑毛獅王。”一陣哄堂大笑,謝爭雄彎腰曲背拍着大腿,笑的直不起腰來,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線。李玄鉞很好奇他此刻能否看到東西。郭文峰面帶笑容,腦子卻轉的飛快,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謝爭雄也起個外號。他想了好半天都不得要領,他想從謝爭雄最得意的方面着手。
“老表,我也給你起了個好名字:謝——中雄;哈哈哈哈……妙處難與君說,其中的深層含義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我覺得這個名字還有另外一種含義,比賢弟說的境界還高一層:謝中——雄,包含賢弟所寄予的深情厚望。”郭李二人笑的前仰後合,眼淚都流出來了。謝爭雄想不明白他們說的啥意思,只好面帶微笑一言不發。
“李哥果然學粹功深,名不虛傳;對事物的見解遠超常人,體現出李哥超高的學術素養,是吾輩難以企及的高峰!”郭文峰朝着李玄鉞連連豎起大拇指。
“賢弟過譽了,我只是一時靈光閃現;還是賢弟的名兒起的好,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你兩個別在那咬文嚼字了,互相吹捧有意思嗎?還不趕快乾活兒,一上午穿幾根鋼絲;也就是咱們這樣的關係,換別人早把你們攆滾蛋了。”謝爭雄面帶不悅,沉下臉來。李玄鉞趕緊行動,現學現賣,照着郭文峰剛才的步驟有模有樣的幹了起來。郭文峰可不吃這一套,依然我行我素。
“老表,你上次說把表嫂帶出來請我們把把關,今晚可一定哈。小李精通麻衣神相,能斷姻緣判生死,叫他掌掌眼。如果能白頭偕老呢,你也提前吃顆定心丸;如果不能呢,你也能及早止損。”
“我特么啥時候說請你們把關了,我稀罕你們把關吶?你想見表嫂就別繞圈子。還能掐會算了,有這能耐你算算你們今晚能如願嗎!”
“哎哎哎,我可沒說過我會……”
“你會就會,謙虛啥。你牽着表嫂的手仔細的給她看看手相,看完手相看骨相……說不定表嫂骨骼驚奇是個淫才呢!”三個熊貨又笑的喘不過氣,眼淚往外飈。
“老表,小郭佛法高深,有通天徹地之能;經過他的拈花神指開過光的女施主無不容顏永駐,福壽綿長。郭賢弟今天看我的面子發一次功,給表嫂灌輸個一星半點兒的純陽之氣,助表嫂早登極樂世界!”又是一陣鬨笑,搞得謝爭雄實在沒脾氣,作勢朝李玄鉞屁股上踢了一腳,又追着郭文峰踹上一腳。撲騰的灰塵四起,狼煙遍地。
“我今個兒非不帶我女朋友,我叫你們一個個的嘴賤。虧我還操心給你們介紹對象,你們的良心都叫狗吃了。”郭李二人趕緊求饒、懺悔。謝爭雄拿腔作勢,大人大量不跟小人一般見識,又囑咐二人好好乾活不要偷懶了;二人均表示已經回頭是岸,決不辜負領導重託,請領導放心的去視察下一個地方。謝爭雄呲着牙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好吃不過水餃子,好玩不過表嫂子。小謝的女人就是聖潔如蘭,我也要薅下二兩油來。”郭文峰說的斬釘截鐵,好似真有通天手段能叫表嫂不得不從。
“得了吧你,我怕你到時候連個屁都崩不出來,見到女人就臉紅。”
“咋可能呢,啥大風大浪我郭某人沒經過,你要說你倒還可能。”
“你忘了李半仙兒能掐會算,你的脈我把的準的很。你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
“給你根竿兒你就往上爬,還自封半仙兒。有道是‘藝術源於生活’,你是不是在說你的切身體會耶?”郭文峰死盯着李玄鉞,企圖從他的表情中尋得蛛絲馬跡。李玄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的很難為情。
“僧多粥少,我們生活中就沒接觸過女人,而哪個女人沒經過幾道手,她們都是過來人,這方面雲淡風輕。當她們看我們的時候,我們都手足無措,因為沒經驗放不開。”
“光腳的還不怕穿鞋的呢,死皮賴臉的只管上。”
“有道理,臉皮厚吃個夠。賢弟蘭心蕙質,總能輕描淡寫的抓住事物的本質,愚兄真得高看你一眼。”兩人各懷心事,也無心幹活了,光想着晚上如何表現,聊什麼話題,真真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下班,三人約好時間地點后匆匆往回趕;這種場合怎麼滴也得洗個澡,捯飭乾淨,灰頭土臉的像什麼樣子。
郭李二人先到,挑了個角落裏的位置先佔個座。老闆慌忙提着水壺拿着菜單趕了過來。
“老闆幾位呀?想吃點兒什麼?本店招牌:碳鍋魚、辣子黃魚,以及各種烤串、涼菜……”
“先來個魚,再來個……”李玄鉞慌忙扯了扯郭文峰,示意他等一會兒,然後轉頭說道:
“不好意思哈老闆,我們人還沒到齊,等一會兒吧。”
“等啥啊?你不先把菜點好,等會兒半天半上不來,小謝騎車還不快?”
“說你是個雛兒,你還真是個生瓜蛋子。有女人的時候要讓女人點菜,要不然你點的她不愛吃,甩臉子給你看咋辦?”
“不至於吧,女人都是水做的,間或有些潑辣的也不至於如此刁蠻。”
“小郭啊小郭,你還真特么跟不上時代了。我咋跟你說的,僧多粥少!女人不怕嫁不出去,早已是眼高於頂;再說了女權之風盛行,如今女人們大字不識幾個,已經認不清自己幾斤幾兩。”李玄鉞頓了頓接著說道,“我敢打賭,沒有一個小時他倆也來不了,除非表嫂子早已化好妝在家等着。”
“李哥說的一套一套的,女朋友沒少交啊;對我還藏着掖着,怕我跟你搶是咋滴?真不夠意思。”郭文峰一臉的不悅。
“我去!我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除了我那鄰家小妹。”兩人等的尿急,一壺大葉片子喝的凈光。只好輪流去放水,時刻保證有個人在佔座。
“李哥真是能掐會算,這都等了四十分鐘了,還沒他倆的鬼影子,”郭文峰抬手看了看錶,“你對女人這麼了解,都是跟誰學的?不會是小謝吧?”
“你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怪道一點長進都沒有。”李玄鉞鄙視的看着郭文峰,語重心長的說道:“無論是看小說還是看電視都要透過現象看本質,熟練的運用演繹法和歸納法。比如你看到一個現象或聽到一件事情,它肯定是不完整的,你要運用你的經驗發揮你的想像,演繹出導致這個現象或事情的起因、發展、演變以及會產生的幾種結果,然後總結歸納,成為自己的經驗。正所謂‘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這只是愚兄的一點淺見,我是這麼認為的也是這麼做的;至於對錯嗎,僅供參考。”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平時看書總是頭裏看後面忘,啥也記不住;甚至有時候看了幾頁完全不知道看的啥,總是不知不覺的走神兒!”
“哈哈哈哈,賢弟啊賢弟,愚兄也有過你這種情況。靜不下心來,心浮氣躁;就像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那這種困擾,仁兄是如何解決的?please給我一點忠告吧!助我早日脫離苦海,走上康庄大道。”郭文峰就像將死之人突然得到了續命良藥,兩眼放光。
“也許是因為近年來我一直在研讀理論書籍的原因吧,那玩意兒晦澀難懂,一句話你要玩味半天並在筆記本上寫下心得,以至於慢慢改變了各種壞毛病。”
“哦,我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我想我這輩子也達不到李哥的高度;李哥就像一座高山,我只能仰望……你看的啥書,借我瞅瞅。”
“賢弟的馬屁拍的挺純熟,我的理論書籍多了去了:哲學、心理學、倫理學、經濟學……”
“你倆頭兒懟頭兒的摟一塊兒,說啥悄悄話?”謝爭雄的聲音突然響起。
“誰摟一塊兒……”兩人一抬頭,身邊突然多了位美女:濃妝艷抹、美麗妖嬈;上身穿一件鏤空低胸裝,半球外漏,事業線深不見底;下身着一件黑色包臀小短裙,長度剛過大腿根,一雙美腿肆無忌憚的外漏着;前凸后翹的曲線美,搭配着楊柳細腰真是顧盼生輝。郭李二人目不轉睛的肆意貪看。
“咳咳咳……你倆注意點兒形象好不,當我不存在是不?賤男村兒里沒關好門,咋把你倆放出來了。”謝爭雄得意洋洋,臉上卻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表……表嫂……你好……”郭文峰兩手伸了一半又縮了回來。美女一眼看出了郭文峰的窘迫,落落大方的伸出白皙的右手;郭文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伸出兩隻手握了一下又縮了回去。李玄鉞暗自好笑,干看着不知道怎麼辦。終於等到美女伸過手來,李玄鉞也連忙伸出兩手握了一下,還順帶鞠了個躬。
“握手就握手,還搞兩隻手;你還彎個腰,你也是人才!”謝爭雄不陰不陽的腔調,瞬間把大家都逗笑了。氣氛緩和起來,李玄鉞趁熱打鐵,抓起菜單遞了過去,道:“表嫂,你看你喜歡吃點啥,只管點,我倆都喜歡吃表嫂點的菜。”
“對,表嫂的屁都是香的,不是,表嫂放個屁都是……我天……我想說啥?”郭文峰語無倫次,雙手捂臉無地自容。大家半天才反應過來,表嫂笑的花枝亂顫,謝李二人也笑的合不攏嘴。大家都看着郭文峰,等待着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老表,你真齷齪,你居然能說出這種話。我很好奇你的腦袋瓜子裏都裝的啥?”謝爭雄看着郭文峰,笑着說道。
“不是,我本來是想諷刺李哥的,他上來就拍馬屁,說喜歡吃表嫂點的菜,我的意思是你表嫂放個屁都是香的……”
“你在激動啥,你平時不是牙尖嘴利嗎,拿出你的機靈勁兒好好表現,悶頭悶腦的咋給你介紹女朋友。”郭文峰一個勁兒的乾笑,不知道如何接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