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陳事已了

第二十七章:陳事已了

報案人的劍破開了陳松傑的喉管,觸感由軟變硬只需轉瞬。

尋常人能體會得到,因為斬骨時傳到虎口的力是巨大的。

三流武者也能體會到,因為異於常人的感官,即便砍斷骨頭和砍斷竹子無甚區別。

但報案人的狀態,恐怕體會不出來這微妙的變化。

情緒失控的她,斬的時候用盡了氣力,以至於長劍斷了也想舉劍再來一次。

一道黑影晃眼而至,一手截住飛出的斷片,一手摘走了她手中的斷劍,再一腳踩定斷尖,挑至手上。

身形由虛轉實,已是空出一手,以劍指點在了報案人的眉心處。

“蒼鷹主事!!”

立於亭子邊上的兩名領隊先後行禮。

蒼鷹吳晉對報案人說:“赤鳶是冷酷的猛禽,而不是為了口餌食就能發瘋的傻魚,住手吧。”

報案人跌坐在地,嚎啕大哭。

吳晉甩出細密的真氣,直奔陳老三心口,將那塊地方絞成了肉沫。

“唉,還悄悄運轉氣血療傷,浪費我力氣。”

話畢,人便再度化作虛影離開,翻上外邊那座茶樓的屋頂,落在了與那幾個東家不同的一側,遞出三截斷劍:“風大人,雛鳥的情緒不太穩定,讓您見笑了。”

“哈哈,你這小傢伙挺機靈。”孫禾伸手將斷劍揣進了袖子,又拿出一個小玉瓶,“這瓶丹藥的療傷效果還可以,這種東西你們應該不會嫌多。”

吳晉鄭重接過,恭敬道謝便退下了。

“事已了,屬下也回去了。”錢多多對孫禾三人行禮,也從這茶樓跳下。

她尋到了吳晉,有些生氣的質問他:“你剛才在做什麼!”

吳晉將那小玉瓶拋過去:“值得。”

錢多多拔掉塞子,嗅了嗅:“生機丹……”

她倒出一粒用指甲颳了點粉末一嘗,當即將丹藥裝回小玉瓶還回去:“上品!”

“對。”

“為什麼?”

“劍不是崩斷的,是被切斷的。時機好到連當事人都沒察覺,我也沒感受到一絲氣血或真氣的波動。”

吳晉見錢多多思考時眼神散發出來的睿智,像噴嚏打一半突然不打了的那樣消下去,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又嘆了出來。

“樓主,我的意思是,風大人出手切斷了那柄劍。”

“原來如此。嗯?風先生在報案人失控的時候沒有絲毫反應,只有山長爆發了氣血想要衝過去。”錢多多有種話本一翻頁卻漏看了好幾章的感覺,“你怎麼知道是風大人做的?”

“她收了斷劍,還給了我這瓶東西。”

“你們風部的人說話就是煩,能不能說清楚點。你是拿到風大人的獎賞才知道是她做的,那之前呢?”

“不知道啊。”

“……”

吳晉見她還是想不通個中關節,只能耐心解釋:“我發現了斷劍的蹊蹺,聯繫到不砍頭的要求是山長下達的,我就猜會不會是風大人做的,於是就搶先一步在風大人面前表現一把咯。”

“搶先一步?除了你還有人發現了斷劍的端倪?”

“發現端倪的倒沒有,我是在跟風大人搶斷劍。她能無聲無息間切斷長劍,自然也能在別人發現之前回收了。”

“等等等等等會,風大人自己能回收,你幹嘛還要暴露自己的底牌來搶?”

吳晉十分後悔跟她解釋這麼多了,脫力般說道:“我剛剛說了呀,表現吶大姐。

你沒聽到風大人誇我了么,在她面前表現一番,得到的東西肯定不差吧。說到底我所謂的底牌只能用一次,還不如拿來換更好或更實在的東西。”

錢多多捋清了,安靜地走了一段路,說:“辛苦了。”

“我想請兩天假。”

“以後再說。”

“唉……”

……

孫禾輕笑着收回神識,對瞿珍瓏說:“剛才那個小傢伙是個人才,他怎麼會被安排到這座邊城的?”

邊城人少,包括江湖客。

“他自己申請的,理由有兩個。”瞿珍瓏摸出令牌開了小範圍的隔音,“第一個理由是躲避天山劍神的騷擾。第二個理由是這邊事少待遇高。”

“哈哈,是個憊懶的小傢伙。那小老頭為什麼要騷擾他?”

“32年前他執行任務時撞見了孫宮主與天山劍神的戰鬥,然後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那位就一直纏着要收他做徒弟,或者做玄孫女婿。”

“哈,小老頭這活寶,明知道他是咱們風雨樓的人還來挖牆腳。那麼我家那妮子為什麼跟小老頭打起來了?”

“天山劍神說是孫宮主剛突破先天,來找他試劍。我覺得應該不是,否則劍神也不會用‘天人飛渡’來逃跑了。”

“剛突破先天,是其她妮子啊。”孫禾自語道。

“不用想太多,小妮子應該只是單純的試劍。她們平時仗着有生機丹切磋起來沒分寸,小老頭怕疼,被砍斷手腳的疼痛他可受不了。”

“我也想切磋起來沒分寸,風先生您能不能再多送我一些生機丹?”瞿滄海趁機討要。

“貪。”一個神念腦瓜崩送去。

哎喲。

“明年到了陽山我會給你們一些靈參的種子,十年後你們可以拿靈參跟那些小妮子換生機丹,這事我會交代下去的。”

“居然還要十年後……”

三人聊着天,旁邊的五人聽不到也一聲不吭地呆站在着,都在等待清剿行動的收尾。

除了陳宅里的人,其他地方還有相關人員,風雨樓的兩支隊伍要帶着復仇者們去解決他們。

資產清點、人員安置與屍體處理都安排了其他人接手。

比如那個在櫃枱區域協助掌柜的小二,此刻就帶着一批人進了陳宅,對裏邊的物什逐一估價貼條。

伙夫們駕駛着一輛輛馬車,一部分將那些被列入待察的人接迴風雨樓,側院已經為他們分配了房間和乾淨的衣物;一部分將屍體裝車運到城外的火化點,那兒應該快搭好葬台了。

陳宅在城中西區,這次火化點安排在西城郊。

一個中老年模樣,但因為俊朗的五官而顯得格外精神的將軍站在城門處,親自監督這裏的檢查。

除了他,還有三個青年和一個小姑娘披甲跟隨。

小姑娘的甲胄非常新,不斷反射搖曳的火光。

是來給朋友送行?

孫禾偶爾投射神識到陳松傑身上,會看到他在這個小姑娘那做客。

神識在附近一閃即逝,沒發現那兔子般的小丫鬟。

屍體要辨識身份並登記,因此簡易棺材的蓋子都要打開。

“小妹,找到了,人在這。嘖,這死狀,胸膛都讓人給攪碎了,這是多大的仇怨。”

最小那青年招呼着,小姑娘立馬走過去看。

看到陳松傑的那副模樣,她也只是皺眉:“唉,可惜了。他若能多活幾年,咱們家能多不少收藏。”

然後這兩人對檢查就興緻缺缺了,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瞿珍瓏她們身上,議論了起來。

原來不是朋友嗎。

無人明說兩個小輩議論無禮,只是謝廣全這位東家釋放了威壓震懾兩人。

接着就演變成了那將軍與謝廣全的氣勢對峙。

運屍車隊出了城,先是沿途走了數里,然後岔進了臨時開闢出來的路,來到了荒無人煙的地方。

已經有兩個火葬台搭建好了,陳松傑被送到了第一個上。

兩個葬台都堆滿額,就有伙夫往上邊潑油,點火。

大火竄起,映紅這片所有人的面龐。

加上陸續送來的屍體,這場火葬持續了許久。

黎明來臨,一抹光彩照亮了天上稀少的雲朵。

望着朝霞,瞿珍瓏問:“風先生,我常聽母親說您風華絕代,不知可否一睹真容?”

“倒是忘了這事,小瞿丫頭,可以了。”

瞿珍瓏看去,呆愣了許久。

一直以來看到的濃妝面龐和臃腫身形,果真是假的。

她笑道:“那少年看到的果然是您。”

“嗯,他能看破我的真身。”

“原來如此,難怪您說他特殊。”瞿珍瓏看向瞿滄海,說:“母親,您說得對,風先生之容天下第一。”

“是吧是吧。以前跟你說你還不信。”瞿滄海得意道。

“母親的事已了,我也該回去了。風先生,母親,保重!”

瞿珍瓏鄭重道別,矮兩個頭的瞿滄海則不耐煩地輕推催促:“好啦好啦,快走吧。山裏的事可多了,你跑出來偷懶的這兩天要堆成山了。”

本該深情道別的場面,愣是被這包子臉的小矮子給整沒了。

孫禾輕笑,也回了個抱拳禮:“好好養身子,保重。”

高挑的身影就帶着五人離開,孫禾也帶着小豆丁回了風雨樓。

路上,瞿滄海問:“不是繼承了山主令牌就能看到您的真容嗎?”

“不是。”孫禾將垂着的腰帶捋起,“在這上面排除掉的人才能看見。”

瞿滄海抓住蠶絲腰帶,想要看出個名堂。

良久,無果。

“其他人看到您是什麼模樣的?”

“一般來說會是個有點兒丑的小丫頭。如果見到我之前就產生了想法,看到的就會隨着他的想法改變,不過不會往漂亮的方向變化。”

“為什麼?您這麼美。我若有您的十分之一,早就滿世界炫耀了。”

“很早的時候我因為這個吃過虧。”

“可是您現在已經非常強了,誰敢招惹您。”

“怕麻煩。”孫禾捏了一把包子臉,阻止她繼續問‘為什麼’,並給了她最後一個解釋:“只有自己人能看到我,這不好么。”

小豆丁心頭一喜,突然又嫉妒起來:“那姓陳的小子呢?”

孫禾不是很懂這個小腦瓜子哪來這麼多問題,有些無奈的回答:“他有點特殊。”

“天外來客?”

“嗯。”

“那他說的那些東西,都是真的??”

孫禾下意識的想肯定,又及時收住了,說:“不知道。”

“您在敷衍我。”

“??”

孫禾回想了一下自己剛才說這三個字的語氣,很正常的呀,怎麼就聽出來敷衍了?

“您在想我怎麼聽出來的。”

“???”

瞿滄海露出賊笑,卻不解釋,說:“所以您見過那些東西。”

孫禾也懶得去想這丫頭是怎麼得到這結論的,說:“牛角島有差不多的東西。”

“真的?!”

“真。”

“那牛角島在哪?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孫禾嘆息:“雲仙島。”

天字一號房浴室。

胸膛稀爛的陳松傑被放在了浴桶里。

“風大人,您拿咱們的浴桶裝死人,客人知道了會投訴的。”瞿滄海一邊調侃,一邊檢查他的脖子,一邊旁敲側擊:“傷口怎麼到這就突然沒了?看那小姑娘劈得那麼狠,不像是會留手的樣子。”

孫禾將三截斷劍遞給她:“想看就明說,你拐彎抹角的說話,萬一我聽不懂,你就是拿竹籃子打水了。”

瞿滄海笑嘻嘻洗手,接過斷劍一看,截面跟鏡子似的。

“風先生您怎麼辦到的?我就在你身旁,一丁點氣息波動都感覺不到。”

“就這樣。”

孫禾話音剛落,瞿滄海手中的斷劍又多分成了幾段。

人依舊未動,她依舊沒感受到任何的波動。

“哇,到底怎麼辦到的?能不能教我?還有那些神奇的手段。”

“你們現在還學不了。”

“很快就可以了。”

孫禾用神念托起陳松傑,看着這個脆弱的身體,動了拿朔金改造的念頭。

不過也就想想,她不確定這樣處理了之後會發生什麼,萬一整廢了就不好了。

花了點時間,做了件子母式的防禦法器,分別嵌在了枕骨、背脊、腰椎和尾椎上。

一粒下品生機丹被攆成氣霧,被身體同時吸收。

陳松傑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復原,一絲疤痕都沒有留下。

“果然。”

孫禾猜測,他也來自地球,即便是用借屍還魂的法子,會不會和自己一樣,對天地靈氣有着極高的親和力。

現在在孫禾的視野中,生機丹的藥力幾乎沒有浪費。無需她干預,全部吸收,且速度非常快。

這就是對天地靈氣有着極高親和力的表現。

古怪的是,治癒身體后剩餘的藥力沒有分散到身體各處,而是集中在了……腦袋裏。

並且慢慢匯聚到了後腦勺偏下的位置,那是防禦法器的母件所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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