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蛇7鼠欺0姓,都頭有心懲惡吏。
大郎的家安在陽谷縣南城,是一個四合小院落,一間兩層的青瓦房,看起來很簡陋,但並不破舊。
武松初進屋時,看到院子裏非常乾淨,物品用具擺列齊整有序,那口大水缸周身都不見任何塵垢,心想大哥真是有福,嫂子操持井臼沒得說,是個賢惠的女人。
潘金蓮穿着樸素,青裙縞袂不能掩藏她那玲瓏的身材和姣好的容顏,雖然安排大郎做這做那卻溫言細語,並沒有厭煩之意,顯然是真心跟大郎過日子的。
大郎對老婆的安排,無不服從,心裏除了樂意還是樂意,勁頭很足!
對突然出現的這位英武不凡的親兄弟,潘金蓮更是將持家婦女的熱情充分展現,生怕冷落了武松似的。
不但下廚做了豐盛的飯菜,還陪武松小酌了兩杯,使得鐵骨銅心的武松被這種家的溫暖和真熾的親情感動得不行,自己都不知道咋的了?堂堂八尺男兒眼睛裏數度濕潤!
除了師傅金刀大俠周侗,這世上也只有大哥和嫂子最親了!
大郎在旁邊呵呵傻樂,看了媳婦兒看兄弟,總覺得瞅不夠似的,滿是褶皺和滄桑的臉難掩幸福,要是這麼溫情的時刻長存永駐就好了!
武松想問大哥這些年怎麼過的?遭了哪些罪?敦厚的大郎卻止住了他,“咱們爹娘在世的時候說凡事往前看,別老盯着委屈不如意的事情,兄弟你回來了,這是天賜之福,過去遭的任何罪都不是罪了”!
“大郎雖然辛苦,早出晚歸的,身體又不好,但是賣炊餅這小生意還是夠我們開支的!”
“一天賣百來個炊餅,每個賺1文錢,一天也有一百多文的收入……”
這金蓮長得柳腰蓮臉,眼如星月琉璃,卻不嬌氣不矯情,還非常通情達理,善解人意,說話實在是溫婉得體。
長嫂如母,除了尊重就是尊重。
武松不敢正視金蓮的目光,但心裏又忍不住想多瞅兩眼,絕無不倫非分之意,英雄豪傑也渴望母性的溫暖與關愛呀!
“大哥你怎麼不租個固定的地方賣呢?這麼走街串巷的多累呀?”武松問。
“街道司那幫衙役如狼似虎的,專門欺負像你哥這樣的小商小販。王馗大老爺規定流動商販的稅錢每天不得超過五文錢,他們卻要收三十文以上,都揣進自己腰包了!”
“沒有人去衙門告他們嗎?”武松有些憤怒的問嫂子。
“南城街道司跟北城、西城、東城不同,他們直屬高唐“監當官衙”管理,王大人管不了的!”
“再說,官官相護,民微言輕,誰敢去縣衙告這些餓虎豺狼呢?”
大郎不想讓金蓮說這些,免得破壞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的氣氛,但金蓮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大郎的意思是走街串巷雖然累一點,但可以避開那些高唐州下來的官差。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只是有時候想躲惡人就偏偏會遇上混蛋,大郎這些年被打過無數次,敦厚孱弱、無權無勢的小民除了選擇隱忍別無他法!
即便看起來龍精虎猛的兄弟回來了,大郎也不願意讓他受到連累,那幫人狗仗人勢確實惹不起!
大郎臉上有黑色淤癍,走路也有些時高時低的,明顯異常。
目光敏銳的武松看出這是被人打過留下的痕迹,內心不由得有一股怒火暗自燃燒,“哪個鳥人連我大哥這樣的人都忍心欺負,太惡毒了,非得為大哥出這口氣不可!”
武松的思緒沉浸在跟哥嫂相聚時的場景中,
在知縣王馗安排的新住所里竟然呆坐了大半夜,一直未能上床睡覺。
當了官待遇就是不一樣,武松算是結束了拜別師傅金刀大俠周侗后獨來獨往的浪蕩生活,門外按照規制安排了四個衙役值守,由班頭“胖鰱魚”魯吉川領頭。
武松本來說不必要,但縣尉作為身擔捕凶緝盜重任的“官員”,本身的威嚴是必須樹立的,沒有幾個衙役跟着哪能行?
小猴精因為晚上有事,跟武松告假離開了。
武松瞅這小子貌似乾巴瘦弱的樣子,上馬時的動作特別乾脆利落,身手好像不一般!
“胖鰱魚”確實很胖,身體臃肥腿比牛粗,他哪裏熬得了夜,因為是個小頭目,所以命令那三個衙役齊規齊整的站着,自己卻歪倒在門柱子底下呼呼睡著了!
“哎哎哎,武大人叫你了!”睡夢中的魯吉川被手下叫醒,趕緊爬起來躬身進了屋。
“武大人您找我?這麼晚了還沒睡呀?”
“我想問你南城街道司那幾個人你認識嗎?”
“咋不認識那幾個雜毛,壞得很,都是狼心狗行的玩意兒,老百姓暗地裏稱他們是三蛇七鼠!”
“什麼‘三蛇七鼠’?”
“三蛇就是菜花蛇,烏梢蛇,響尾蛇。這仨貨最壞,心比蛇還毒。一個姓蔡,一個姓吳,一個姓向,所以叫三蛇了。另外那七個跟班也沒有一個好的,都是狐假虎威的貨!”
“南城的老百姓可沒少受三蛇七鼠的盤剝!”
魯吉川看來還有點血性,對南城街道司那幫人也是痛恨的!
“朝廷有法令不準盤剝欺負老百姓,敢犯法就敢送他們進監獄,我武松絕不慣着他們!”
“您是蓋世英雄,當然不怕他們了,官大一級壓死人,我們這些兄弟實在干涉不了他們!”……
經此一了解,武松心裏已經有數,為大哥這些年遭際的艱難感到心酸,他決定立馬行動,叫上小猴精和書辦,要抓三蛇七鼠的現行,把他們的惡行全部搞清楚,然後由王馗王大人審辦!
不管哪個衙門的人,為非作歹肯定罪加一等!
天未完全亮開,星月還稀微可見,晨風撲棱到身上涼嗖嗖的,三更天就跟老婆起來忙活的大郎挑着擔子出門了。擔子兩邊都是做好的、香氣騰騰的炊餅。得趁街道司那幫人還沒起來巡哨之前把炊餅賣掉。遇上三蛇七鼠,不但要免費供這幫人炊餅,還要至少交三十文的稅錢,言語不慎還可能挨揍,等於這一天就白忙活了。
大郎不知道的是,自己後面跟着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是他的親兄弟武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