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面試路上

大腿上傳來的震動把方耀祖從睡夢中驚醒，他緩了緩神，睜開矇矓的眼睛，用手揉了揉，打了一個哈欠。抬眼望去，車上依然是那麼擁擠。

方耀祖實在是搞不懂，現在正是上班的時間，公交車上怎麼還會有這麼多人？難道是每個人上班的時間不同？或者這些也跟自己一樣，是在找工作的？如果真的都是在找工作的，那就太恐怖了，深圳找工作的競爭壓力至於這麼大嗎？

方耀祖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車外。還好，沒有過站，離面試的時間也還早，他對自己的預測還挺滿意的。

上車的時候，因為是始發站，方耀祖找了一個靠後的位置，然後給自己的手機定了一個鬧鐘，就閉上眼睛休息了。

對於坐公交車這個事情，方耀祖很有經驗，以他這種看起來挺壯實的小夥子，坐長距離的公交車，很有可能會遇到一些需要讓座的情況，上車的時候有座位，並不代表一直都能坐着。

所以，方耀祖盡量會找靠後的座位，上車之後就選擇閉目養神，這樣就不會被別人打擾，也不用考慮是否需要讓座的問題，正好還可以養精蓄銳，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

方耀祖收拾了一下，前面一個車站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坐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車，感覺整個人好像散架了一樣，太難受了，這還是在有座位的情況下，要是一路上站着的話，估計到了面試的地方，人已經疲憊的不行，沒什麼精神。

下了車，方耀祖回首看着公交車離去，心裏忍不住嘆了一聲，來這個地方工作真的適合自己嗎？就算是面試成功，未來每天要坐好幾個小時的公交車，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路上，這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又要搬家？

方耀祖一邊想着，一邊露出苦澀的笑容。

以前，方耀祖並不是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那時他住在松崗，工作的地方卻在福田，每天上下班坐車的時間加在一起都四個多小時了。早上五點多起床，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這樣的日子他可不想再經歷一遍。

很快，悶熱的天氣就把方耀祖的思緒打亂了，現在並不是想這些不現實的事情的時候，還是快點找到面試的公司，再這樣待下去，不用幾分鐘的時間，自己的上半身估計要濕透了，現在這汗水已經忍不住往外飆了，額頭上清晰可見晶瑩的汗水。

想起自己身上這薄薄的襯衫，要是被汗水這麼一浸透，自己也就跟赤膊上陣沒什麼區別了。

方耀祖看了看四周，對這個地方他不太熟悉，只是在出發的時候看了一下地圖，仔細一看，發現跟地圖上完全不是一回事，他有點懵了，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迫於無奈，方耀祖只能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開數據連接，然後點開地圖，想再仔細看看。

路上並不是沒有行人，但一個個都是行色匆匆的，方耀祖不好意思過去問，即使問了，也不一定能夠得到答案。

有一次，方耀祖去南山區辦點事情，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正好當時路上行人也挺多的，他就走過去問那些行人，但每個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怪物一樣，還帶着一絲絲的警惕，匆匆從一旁拐了過去，就像是恨不得儘快躲他遠一點。

方耀祖非常不理解這種情況，後來，他問了一些經驗比較豐富的老同志，但卻得到一個讓他非常無語的答案，他更加不理解了，為什麼深圳這樣一個文明的城市，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會匱乏到這種程度。

方耀祖站在公交站的亭子下面，認真地分析着地圖，好不容易才摸清楚了路線，他把地圖和數據連接都關掉，手機裝進兜里，再次走到太陽底下。瞬間，一種灼燒感就瀰漫全身。尤其是穿着皮鞋的腳，從路面傳來的熱氣，還有太陽照射下來的溫度，簡直就是兩面煎熬。

還好，拐進小路后，道路兩旁都是一些高大的樹，樹蔭把整條路都遮住了，偶爾還有一陣陣微風吹過，帶來一絲絲涼爽的感覺。

方耀祖扯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快速地前後擺動手，想把身體裏的熱氣吹出去，把身上已經冒出的汗珠吹乾，更重要的是把自己的襯衫吹乾，效果雖然不明顯，但也算是聊勝於無。

這一路上都是樹蔭，至少能夠給方耀祖帶來一點安慰，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好運氣了。

生活好像就是喜歡不斷地考驗方耀祖，艱難的時候只會讓他越來越艱難，在他以往三十年的人生中，生活在他的面前擺好了一道道的障礙，每前進一步，對於他來說都需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

所以，但凡人生中遇到一點幸運的事情，方耀祖都會感到特別的開心，他認為這就是上天給他的暗示，告訴他對人生還是要充滿希望的，只要堅持下去，好事隨時都會出現。

就像此時此刻，方耀祖就覺得這是一種暗示，暗示着自己在這次的面試中一定會有收穫，一定能夠得到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

按道理來說，方耀祖這種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不應該相信迷信這些東西，應該堅持唯物主義觀念。但事實卻不是這樣，這裏面有兩個很重要的原因。

其一，方耀祖出生的地方就是一個信息閉塞的小山村，村裡人對於天地神明是非常敬重的，逢年過節，包括初一十五這些重要的日子，村裡人都會上一炷香，向天地神明祈禱，保佑風調雨順，闔家幸福，身體健康等等。

方耀祖的外祖母更是村裏有名的神使，凡有大型的祭祀，村裡人都會邀請外祖母出來主持。村裡那些人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會到外祖母那裏去乞求蒼天。

方耀祖從小見識過很多這樣的事情，慢慢地，他也就接受了這個事情，認為天地之間一定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這種力量左右着所有人的未來，只有順應這種力量，才能在得到幸福。

其二，多年以來艱難的生活讓方耀祖對現實失去了信心，他曾經很努力地想改變生活，但現實卻不斷地給他打擊。

本以為考上大學，自己的人生就可以變得不一樣，將會走上康庄大道，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艱難依然擺在面前，每天一睜眼，還是要面對撲面而來的壓力。

方耀祖真的已經拼盡全力了，拼到最後，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神明的身上，希望上天能開開眼，給自己一個機會，或者是讓好運降臨到自己的身上，不用再為生活這麼煩惱。

或許人並不是一開始的時候就那麼相信神靈的力量，只是因為自己的力量太過於弱小，哪怕是拼盡全力，也沒有辦法讓事情變得更好，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只能把希望寄託於蒼天，至少讓自己的心裏能夠得到一些安慰，對未來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期待，不至於對生活徹底失去信心。

方耀祖就是這樣，他會在每一件小事中找到命運對他的暗示，找到自己努力下去的信心，只要有了信心，哪怕前面的道路再艱苦，他也會盡量讓自己笑着面對。

隨着時間的流逝，方耀祖的情緒又開始急躁起來，他發現自己好像是迷路了，這對於他來說可是一件天大的奇聞，從小他的方向感就非常好，讀初中的時候，他就敢一個人跑到縣城去買學習資料，從來就沒有發生過迷路這個事情。

方耀祖納悶了，他非常肯定，自己要找的地方就在這裏，但怎麼一直都沒有找到？他再次拿出手機，連上數據，點開地圖，上面顯示的地點就在自己此時站立的地方，他四周看了看，卻沒有發現目的地。

方耀祖皺起眉頭，看着手裏的手機，幾次想撥打一個號碼，但又忍住了，這個號碼是他要去面試的企業的號碼。方耀祖猶豫的原因是擔心自己這個號碼打出去了，對方會認為自己這個人缺少解決問題的能力，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解決不了。

這也不能怪方耀祖多想，他之前就把這樣考過別人，將心比心，他以為別人也會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他最終還是選擇自己解決這個問題。

方耀祖再次看了一下四周，發現附近有一家便利店，他抬腿走向便利店，在店裏轉了一圈，然後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走到收銀台，遞給收銀員。

收銀員接過礦泉水，抬頭瞄了方耀祖一眼，將礦泉水放在收銀台上，說道，“你好，兩塊錢。”

方耀祖在口袋裏掏了一下，掏出兩枚硬幣，遞給收銀員。然後故作隨意地看了看兩邊，咳了一聲，“你好，請問，你知道食尚餐飲公司在哪裏嗎？”

收銀員接過張陽遞來的硬幣，微微皺了皺眉，“就在我們對面，那個圍牆圍着的地方，入口在另一邊。”

方耀祖尷尬地拿起礦泉水，說了聲，“謝謝。”然後轉身走出便利店。

方耀祖看着眼前高高的圍牆，苦笑着搖搖頭，難怪自己一直沒有找到，剛才還以為裏面是一個工廠，完全沒有想到一個餐飲公司會在這樣的地方，佔地面積好像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