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病例
“該幹什麼幹什麼。”蘇芯清冷的聲音傳來，並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帶黎瀟瀟一路來到了她的辦公室，這才癱坐在椅子上輕聲問道：“終於捨得來找我了嗎？”
“不要這樣坐……”黎瀟瀟嘶啞的聲音傳來：“給你說了多少遍？”
“你……”
蘇芯聽到黎瀟瀟的聲音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快步來到黎瀟瀟身前，帶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吃驚不已：“你的聲帶？”
“沒事。”黎瀟瀟搖搖頭：“先喝杯熱水，然後活動一下身子再坐下。”
蘇芯半晌沒說話，以前黎瀟瀟的聲音很溫柔，無數次出現在她的夢中，一年的時間，他究竟經歷了什麼？雖然看不出任何頹廢的樣子，但是現在的黎瀟瀟眼中沒有了光。
“我想看一下死亡病例。”黎瀟瀟幫蘇芯接了杯熱水放在一旁，指了指電腦開口說道：“最近三個月的。”
“不給我任何解釋？”蘇芯好似快要發怒的小獅子，摘下口罩，牙都要咬碎了。
蘇芯很有南方小家碧玉的樣子，柔柔弱弱，但從她的雙眼和剛才的表現就知道平時的蘇芯是個雷厲風行的女人。
“一年來，你就坐在對面的店裏，從沒找過我，沒有一個電話，沒有一條微信。”蘇芯緊緊盯着黎瀟瀟的雙眼道：“每次我想去找你的時候，你都避而不見，或者直接消失，是要將渣男進行到底嗎？你總得給我個解釋吧。”
“為什麼辭職，好，你辭職就辭職吧，在對面守着一個花圈壽衣店算什麼？！”蘇芯越說越激動，好像要把這一年來的不滿全部發泄出來：“叔叔、阿姨的去世，不是你的原因，是因為疫病，你為什麼要折磨自己？別給我說什麼無力感，那時候，誰都治不了，全世界死了多少人？全國死了多少人？為什麼你一直放不下？”
“喝點水……”黎瀟瀟抬起水杯遞到蘇芯嘴邊，蘇芯吹了吹抿了一小口，兩人動作熟練，好似以前經常這樣。
“喝你……”蘇芯條件反射的喝了一口水，差點忍不住罵出聲，喘了口氣：“我只想要你一個解釋，一個交代，總是自己一個人扛着，為什麼不告訴我？我……”
說著，蘇芯眼眶泛紅，眼淚就要流出，黎瀟瀟嘆了口氣，想說什麼，最後只說出了對不起三個字。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不說還好，一開口蘇芯再也蹦不住了，直接像一隻暴起的獅子，也不管形象了，撲向黎瀟瀟一口咬在了他的肩頭，很用勁兒，黑色的短袖都被鮮血浸透。
黎瀟瀟面無表情，好像感受不到痛苦，任由蘇芯咬着自己，伸出手虛攔着蘇芯的腰，生怕她用力過度、情緒波動太大失了力氣。
等口中傳來血腥味，蘇芯才慢慢抬起頭，鮮血、淚水混雜，盯着黎瀟瀟等他的解釋。
“我想看一下死亡病例。”黎瀟瀟熟練的幫她擦了擦臉，見蘇芯稍微穩定了一點，繼續開口，他怎麼解釋啊，哦，自己和爸爸媽媽在疫病中都死了？
“看你嘛賣劈！”
“說了，女孩子要溫柔。”黎瀟瀟苦笑：“對了，現在不是女孩子了，你快四十了吧。”
蘇芯三十七歲，正是風華絕代的年紀，比黎瀟瀟大八歲，以前就不喜歡黎瀟瀟提她的年紀，這下更是火上澆油，蘇芯銀牙狠咬，黎瀟瀟趕忙攔住蘇芯輕聲道：“先看看病例，我看，你問。”
死亡病例一般不會對外公佈，但黎瀟瀟顯然不再此列，
熟練的登錄了蘇芯的工號，找出了近三個月的死亡病例，仔細看去。
“這一年，你過的好嗎？”
“還好。”
“為什麼辭職？為什麼不結婚？為什麼分手？”
黎瀟瀟頓了頓，抬頭看着蘇芯：“我不想騙你，也不能回答你。”
“好，那我不問了。”蘇芯沉聲道：“那你求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這一天？”
“沒有。”黎瀟瀟不再看電腦，轉而看着蘇芯的眼睛：“我想着結婚生子，你休假，我上班，我休假，你上班，輪着帶孩子，平時帶爸爸媽媽去外面轉轉，每年回你的家鄉看看，叔叔阿姨要是願意，搬過來住也可以，孩子的名字我也想好了。”
“那為什麼！？”
黎瀟瀟啞口無言，嘆了口氣，無奈指了指電腦：“這個病人死亡的時候，是你下的死亡醫囑嗎？”
見蘇芯點頭，黎瀟瀟繼續道：“暴瘦，但沒有引起暴瘦的病因？”
“沒錯。”蘇芯肯定地點點頭：“沒有基礎病。”
“他的家屬最後見到他的時候，還不是這樣？”黎瀟瀟又問道。
“恩。”
黎瀟瀟眉頭皺了起來，看了看大病例：“笑容貌？”
“對，我去的時候，是笑着的。”蘇芯輕聲開口：“我以前沒見過這種病人，所以印象深刻。”
這份病例的記錄時間是3月13日，黎瀟瀟也是在那天感受到了不尋常，所以才從3月的病例開始看起。
黎瀟瀟找出了3月20日、3月27日、4月4日、4月11日、4月18日、4月25日、5月1日、5月8日、5月15日、5月22日、5月29日、6月5日、6月12日、6月19日十四份病例。
蘇芯看了看，這些病例有些是她親自寫的，有些是她接診的病人，除了3月13日的病人她有印象，剩下的都記不清了。
黎瀟瀟仔細看了看，指了指其中一份病例道：“這一份是老王寫的，他今天不上班吧。”
老王比黎瀟瀟大一級，算是他的親學長，畢業以後直接進入青西大學附屬醫院規培，三年規培之後選擇了留在急診科，也是除了黎瀟瀟之外，近幾年主動留在急診科的醫生，平時對黎瀟瀟也很照顧，只是有些毛手毛腳，尤其是寫病例的時候。
“你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其他的大病例中，容貌大多都是安詳，只有蘇芯寫的那一份是笑容貌，和老王寫的這一份，驚恐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