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寒假
嗚~嗚~
哐哐哐,哐當~哐當~,呲~。
火車在轟鳴聲中,駛進了車站。車站裏人群涌動,有人佣促在一起等着一會往車上擠,有人盯着出口處,盼望第一眼就看到等待的那個人。
麻袋,皮包,棉大衣,羽絨服,行李箱,皮鞋,布鞋,厚棉鞋,人間百態,在一團團白霧中隱去了差異感。此刻,所有人都是寒冬里迷路的羔羊,只盼眼中所見的,是期待已久的那份暖。
“盒飯~熱乎盒飯~。車上有吃盒飯的沒?”一個大姐穿着能罩住全身的綠色大棉襖,手捧一個木板箱,隱約冒着熱氣,小步快走地路過一個個車窗,邊走邊喊。從一個車廂穿到另一個車廂。
劉宇戴着一頂淺灰色棉帽,圍着一條黑色小圍脖,身上穿的是溫秀荷給做的綉着花邊的棉襖棉褲,腳下穿着郭蘭心十一歲時穿的花棉鞋。
黑蛋站在劉宇後面,穿着一身秋裝,外面再套一件綠色風衣,風衣敞着懷,卻不見黑蛋冷的樣子,頭上戴着劉青山送的狗皮帽子,腳上一雙黑色老京市棉布鞋。
劉宇凍得直跺腳,抓着黑蛋敞開的風衣,一手一邊,往自己身上裹。
何霄跟劉彩雲在一旁不知道說著什麼,時不時劉彩雲用肩膀撞一下何霄。看樣子,兩人這半年感情升溫,已經不再像之前一樣扭扭捏捏了。
人群如煮沸的濃湯,冒着白氣,翻滾着涌動。裏面的人想出來,外面的人想進去。在乘警的組織下,一個個車廂的人大包小包地下了車。
郭蘭心在人群的後頭沒和大部隊擠,背上背着雙肩包,手機拎着一個手提箱。身旁還站着一個比郭蘭心高一頭的青年。
厚牛仔褲配淺黃色呢子大衣,雪白的絨毛帽,圍着淡紅色針織圍巾。此時的郭蘭心如同雪中精靈,引得人頻頻回頭。身旁的青年則是一米八大高個,頭髮微卷蓋過眉毛,身着一身褐色風衣,裏面穿着一件黑色高領羊毛衫,背後背着一把結他。
兩人如時尚模特的形象不只吸引了路過的人們,也引起了劉宇一行人的注意。
“三姐!三姐!”劉宇放開了嗓門大喊。一邊喊一遍揮手。劉彩雲和何霄也紛紛叫着三妹。
黑蛋則一動不動,眼睛盯着郭蘭心,嘴巴張着,湊成了一個O型。此時若有配音的話,那大概就是一聲長長的哇~
郭蘭心領着身旁的青年走到幾人跟前,介紹着說道:“二哥,二姐,這是杜雪健,那個~,我同學。小弟,黑蛋,你倆叫雪健哥哥。雪健,這是我二哥何霄,二姐劉彩雲,還有小弟劉宇,這是黑蛋弟弟,別看個子大,還和小弟一塊上小學呢。”
杜雪健連忙跟幾人打招呼,哥姐弟叫的親,還多看了黑蛋幾眼,說實話,沒見過長這麼大個的小孩。回來之前,郭蘭心給杜雪健說過家裏的這些人,特別是小劉宇,郭蘭心叮囑杜雪健要有耐心,倆人成不成就看能不能過劉宇這關。
對於郭蘭心家裏人摻和兩人感情的事,杜雪健是有些微辭的。杜雪健覺得時代在進步,感情應該是兩人之間的事,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對自己負責就好。
不過那時候普遍觀念還算保守,不像如今這麼開放隨意,杜雪健也不好跟郭蘭心抱怨。
郭蘭心也為這事安撫了杜雪健好幾次,說她就這幾個家人,在父母去世后給了她第二個家。郭蘭心不願意離開這個家,也割捨不下,不容許有人破壞這個家的完整。
跟杜雪健義正言辭地說過兩次后,
杜雪健心知這是郭蘭心的態度,之後也就不在這方面觸郭蘭心的霉頭。
劉彩雲接過郭蘭心手裏的提箱,又親手把郭蘭心背後的雙肩包摘下來,然後通通推給何霄。而劉彩雲則是抱着郭蘭心胳膊,用手在郭蘭心衣服上這摸摸那摸摸,時不時看向杜雪健給郭蘭心使眼神。
兩女走在前頭,杜雪健落後幾步跟何霄搭話。小劉宇和黑蛋則是在幾人中間位置。劉宇拽着黑蛋的一邊衣襟,把黑蛋腦袋拽低,倆孩子嘀嘀咕咕趴在耳邊說悄悄話,時不時齊齊回頭盯杜雪健一眼。這時候,杜雪健就笑着跟倆孩子點頭示意。
何霄一提着手提箱,一手把雙肩包斜背在背上,在幾人最後面走。見杜雪健湊過來有心搭話,就主動開口說道:“杜雪健老弟,我就叫你雪健老弟了啊。這半年在首都學習,感覺怎麼樣?那邊應該比這小地方發展好多了吧?”
杜雪健往上提了提琴箱,說道:“是啊,首都的環境確實跟這邊大不一樣。那邊到處都是板油路,晚上十點多之後還燈火通明。車也多,人也多。還能看到老外,就我們學校就有不少,我玩樂隊的期間還認識兩個。”
何霄聽着,心嚮往之,覺得那才是男人干大事業的地方。又說到:“你們學校還有老外?那老外長啥樣?有沒有那黑人,真的黑的跟煤似得?他們說那外語你能聽懂嘛?”
杜雪健看何霄一臉嚮往的神色,自覺能在首都上學很是光榮,心中有絲絲驕傲。說道:“簡單的能聽懂,交流一下不是問題。黑人不太常見,確實特別黑,白人多一點。平時不怎麼能見到他們,就玩樂隊的時候,大家湊一塊玩。那幫老外愛熱鬧。”
何霄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那玩樂隊,咋玩的?就一幫人在那吹啦彈唱?有啥熱鬧的?”
說起這個杜雪健來了精神,說道:“我們玩的是搖滾,有主唱,有鼓手,貝斯手,結他手,還有鍵盤手。那鼓一響,節奏就來了。倍兒~熱鬧!崔健,崔健你知道不?就假行僧,新長征路上的搖滾,這都是他唱的。那就是搖滾!”
聽杜雪健這麼一說,何霄大概知道是啥了,說道:“噢,你們就是玩這個的啊。那我知道。我聽過崔健的歌,那磁帶上有,挺新鮮的,那歌聽着聽着就晃起來了,有勁!你們這大學上的還挺有意思,還能搞樂隊玩。那你玩這個搖滾有啥用啊?”
杜雪健一下子被問住了,吭吭哧哧的說道:“那個~,就圖個熱鬧!好玩嘛!技多不壓身。我那幫同學都愛玩這個。”
何霄又問道:“你大學學的啥專業?”
杜雪健回道:“漢語言文學。”
何霄沒聽過這個,問這是個做什麼的專業。
杜雪健回答道:“就研究文字語言的。古文詩詞什麼的。有時候搞搞文學創作。”
何霄一聽,覺得這個挺好。說道:“那以後不就是文人作家嘛?就跟魯迅似得。你這個專業好啊。”
杜雪健自知自家事,連連說道:“沒有,沒有。沒那麼誇張。我們就天天上課,學完了也寫不出啥來,跟真正的作家比不了。”
何霄倒是覺得杜雪健謙虛,說道:“慢慢來嘛,你們畢業還早呢,遲早的事。”
這話給杜雪健說的很是受用。覺得郭蘭心這二哥很好相處,聊的也開心。
一行人說說笑笑,走到了晨曦之家門口。何霄請杜雪健進去坐坐,杜雪健沒好意思,說先回家報個平安,等安頓好了再來登門探訪。這期間小劉宇和黑蛋一直盯着杜雪健,好像生怕他留下來。杜雪健跟幾人道了個別,就獨自走了。
幾人在門口站了一會,看着杜雪健往遠處走,杜雪健還回了一次頭跟眾人揮手,郭蘭心也揮了揮手。等到杜雪健走遠了,幾人才進了家門。
劉彩雲剛進門,就迫不及待的問郭蘭心,說道:“三妹,三妹!你倆咋樣了?我看這小伙不錯啊,又高又帥!你倆進行到哪一步了?”
何霄在一旁翻白眼,有些幽怨地接話道:“那帥又不能當飯吃。男人,還得看有沒有擔當,有沒有才華。”
劉彩雲眼睛一瞪,看着何霄說道:“哪都有你,你帥么?你高么?你懂什麼才華?趕緊做飯去!整天擺弄你那幾個破瓶子,也沒見那瓶子長出花來!看!看!看啥?趕緊去做飯,三妹坐了兩天車,給做點好吃的!”
何霄不服,回道:“什麼叫破瓶子,那是古董,值錢着呢!你懂啥?”
劉彩雲眼睛一眯,伸手作勢要揪何霄耳朵。何霄見狀,動如疾風,跑了。
劉宇在一旁起鬨,說道:“我覺得二哥說的對!”黑蛋見劉宇說對,也跟着說:“嗯,對!”
劉彩雲瞥了劉宇一眼,跟劉宇和黑蛋揮揮手,說道:“去!去!你倆給我滾蛋!”
說完也不理倆孩子,抱着郭蘭心胳膊往屋裏走,悄聲問道:“三妹~你倆那個沒有?”
郭蘭心臉有些紅,細聲說道:“哪個啊?”
劉彩雲有些着急,說道:“就那個,那個唄?你倆有沒?你跟三姐說說,啥感覺?”
郭蘭心害羞的不成樣子,身子一扭,拱了劉彩雲一下。羞聲說道:“什~么啊!沒有~!我倆~,我倆就拉拉手。也~沒別的~”
劉彩雲感覺沒聽到爽點,又追問:“就拉拉手?你倆不都處兩年多了么?這上大學也沒人管你倆,你倆沒幹點啥?”
郭蘭心掐了劉彩雲一下,說道:“幹啥?還想幹啥?也就~也就~也就親了兩下。”說完,郭蘭心羞的低下了頭,把頭埋到脖子裏。
劉彩雲眼睛一瞪,叫到:“就這?”
郭蘭心拽了劉彩雲一下,說道:“哎呀~!二姐!”然後小聲說道:“你小點聲~”
劉彩雲抱着郭蘭心胳膊,站在屋門口,看了看兩側無人,把嘴巴湊到郭蘭心耳旁,說道:“親哪了?你倆?親嘴兒了?”
郭蘭心輕輕點了一下頭,臉紅到了脖子,嘴角含羞帶笑,小聲說道:“嗯~”
劉彩雲眼睛一亮,咧嘴笑着,然後又悄聲問:“啥感覺?刺激不?”
郭蘭心也回道:“嗯~刺。。。哎呀!二姐!你跟二哥試試不就知道了嘛!就知道問我~!”
這時候,一顆腦袋突然從兩人腦袋中間探了進來,問道:“試啥?”
這突然一下,給兩姐妹嚇了一跳。啊的一聲,齊齊跳開。只見兩人身後,黑蛋抱着劉宇的大腿往上舉,劉宇兩手摳在黑蛋腦後,小腦瓜往前探,此刻看着兩姐妹跳開疑惑不已。
郭蘭心在一旁羞紅了臉,低頭不吭聲。
劉彩雲瞪着這倆活寶,兩手一叉腰,吼道:“劉宇!你給我下來!”
黑蛋趕忙把劉宇放到了地上,咧着嘴在那看着劉彩雲笑。劉宇也摸着腦袋嘻嘻笑。
劉彩雲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眼睛一眯,抿着嘴,一步邁過去。一手掐着劉宇的耳朵,一手抓在黑蛋的后衣領上,把兩人往屋裏送,然後又一人賞了一腳,踹進了屋。
劉宇拉着黑蛋蹭蹭往裏屋跑,邊跑邊喊:“老爹!老爹!二姐打人啦~!”
屋裏的劉青山坐在熱炕上,聽到劉宇在門口嗷嗷喊,不知道發生了啥,不過估計劉宇又沒幹好事。沒好氣地喊到:
“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