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 143 章
地上的這個箱子,是樟木箱。
劉小娥剛出生那年,她爹劉蠻山在院子裏種的一棵香樟木,等到她快結婚的時候,才把長了十幾年的樹給砍掉。
然後花上半個月的時間,給打了個這樣的箱子,上面還刷了一層紅漆,這麼多年過去了,紅漆的顏色不怎麼亮,透着一種沉紅。
上面的鎖片,還刻着一個囍字。
箱子的最底下藏着一個木盒,劉小娥從腰間拿出鑰匙,打開了這個盒子。
“這個銀盤子,還有這雙銀筷子,是當年我和你一爸結婚的時候,我奶奶給我的。
她是一個小腳太太,聽說祖上還出過巡撫,後面家境落敗了,才嫁給了我爺爺。”
劉小娥把箱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的往外拿,還有一把梳子,是以前的時候,簪在頭髮上的那種梳子。
上面還雕刻着花鳥,有些發烏了,不過依舊能看出做工講究。
周文看着床上,突然擺出了這麼多,有點應接不暇的感覺。
“等你結婚的時候,這些東西,你和你弟弟一人一半,一媽不偏心。”
醫院裏的大夫說她八成懷的是個男娃,酸兒辣女,她最近特愛吃酸的。
“一媽,我結婚還早着哪。”
“還早啥,今年都一十一了,你和他處的咋樣了?
反正,我看人家清河不錯的很……我就認準他這個女婿了。”
劉小娥就像很多當娘的一樣,看着已經長成大姑娘的閨女,就為她的婚事操心。
等一媽走後,周文坐在椅子上,從抽屜里拿出了那顆夾雜在信封里的珍珠。
臉上的神色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
“小文,去幫我打瓶醬油去。”
院子裏傳來了王翠芬的聲音。
“來啦。”
周文把珍珠放回了抽屜里,然後出了房門。
王翠芬在做醬菜,手上沾的都是醬汁,原本家裏買的醬油是夠用的,可前個被巷子裏的人借走了一碗。
周老摳和周向南給人家送東西去了,劉小娥也不知道去了哪,王翠芬只好喊孫女去買醬油。
“周文。”
巷子裏的孫靜,喊住了拎着醬油瓶子的周文。
“?”
這是時隔三年後,周文第一次見到這個孫靜。
她變了,又好像沒變,整個人看着沉着了些。
“聽說你考上了大學。”
剛從她親爸那回來的孫靜,心情複雜的看着面前的周文。
她還是那樣的漂亮,比之前更讓人移不開眼。
“我要訂婚了,和……宋清林。”
“哦,祝賀你。”
一直緊緊盯着周文臉上神色變化的孫靜,見她聽到她要和宋清林訂婚的消息,沒有任何的觸動。
她突然明白了,越發的覺得自己可笑。
“和你開個玩笑,不是宋清林,他是給人開車的司機。”
這個時候,司機是一個很體面的工作,開四個輪的,對於孫靜來說,他是一個合適的結婚對象。
他和她之間,並不只是合適那麼簡單。
她之所以願意和他訂婚,有一半是因為她媽張秋月。
張秋月見閨女和高/乾子弟宋清林成不了了,就為了報復當年有了外遇,拋棄她們娘倆的丈夫。
讓閨女和前夫後面再娶的狐狸精的堂弟處對象,她就是想讓那個男人的老臉掛不住,就是為了給他難堪。
當爹的娶了姐姐,當閨女的嫁給了弟弟,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啊,她要讓他的臉,全部都丟光,丟凈。
“你爹和那個小狐狸精,怎麼樣了?”
孫靜一回到家,她媽張秋月就放下手中的活,跑了過來,質問她。
她現在都有點瘋魔了,整天的心思都在她前夫那,以前孫靜的親生父親沒有回到榕城,她還算正常。
這一回來,她整天失魂落魄的,幹啥都打不起精神。
“媽,我去的時候,他們正在吵架。”
孫靜知道她媽想聽啥,她想讓她媽高興點。
張秋月聽到他們吵架,臉上果然見了笑,
“我就知道他們過不好,他們因為啥吵架?”
張秋月興緻勃勃的看着閨女。
“是不是因為那個小狐狸精飯做不好,衣服也洗不幹凈?
她就是個嫩秧子,一看就不知道咋伺候人,恐怕還讓你爹伺候她哪。
肯定家務活啥都不會幹,也就長的比你媽我年輕點,你爹就是個睜眼瞎,年輕有啥好的。
只要是個人都有老的那一天,等這個小狐狸精年紀大了,我看你爹還要不要她。”
孫靜沒接腔,其實她爸和蔡阿姨的關係很好,倆人看着很恩愛,家裏的家務什麼的,都是一個請來的大姐在干。
那個蔡阿姨只比她大三歲,她去的時候,她對她很熱情,並沒有因為她媽的緣故,就遷怒她。
她媽把人家的臉都給撓花了,傷口結痂到現在都沒好全乎。
並且,她對她和她堂弟處對象的事,很支持,說自由戀愛,不用介意她們那層關係。
這些東西,她都不敢和她媽說,怕她媽受不了,再去找她們的麻煩。
“……那麼大年紀了,還娶個這樣年輕的,真不嫌臊得慌,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全都是喜新厭舊的玩意……”
“媽……”
孫靜很想勸勸她媽,可話到了嘴邊,又遲疑的咽了下去。
張秋月像是察覺到閨女小靜想替她那個不負責任的爹說話,眉頭頓時豎了起來,
“要不是他以前每個月都給你寄點錢的話,我是不會讓你認他這個爹的。
他為了一個女的,背叛了咱娘倆,小靜,你一定要站在媽這邊,是他對不起咱的。”
張秋月幽怨的說道,見孫治文從外面回來了,連忙閉上了嘴。
“張阿姨,怎麼不說了?”
孫小武從屋裏走了出來,把這母女倆嚇了一大跳。
“你不是出去和對象看電影去了嗎?”
“沒有去,讓您失望了。”
孫小武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然後對剛從外面回來的他爸說,
“爸,既然張阿姨對她的前夫,這樣念念不忘,你還拖着不離婚幹啥?”
離婚剛開始確實是張秋月先提出來的,孫治文也答應和她離了,可後面她又不願意離了。
“找個時間,咱把離婚的事給辦了。”
孫治文壓根不聽張秋月的解釋,提着包就回屋了。
“老孫……”
張秋月整個人有些無措,她當時說和他離婚,那只是說的氣話。
“媽,你快進屋和孫叔好好解釋解釋。”
如果她媽和孫叔叔離婚,那她們往後住哪啊,總不能搬到她爸那去住吧。
“還解釋個啥,有啥好解釋的,我看早就該離了,離了多乾淨。”
孫小武之前就看不慣這母女倆,現在更煩她們。
“小武,阿姨和你爸這麼多年的夫妻了,我和你爸之間就是有點誤會,你在一旁不說勸勸,還鼓動着你爸和我離婚。”
張秋月說著說著,恍然大悟了,
“我明白了,你是想把我和你爸拆散,給你親生母親騰位置,讓你爸和她復婚,你這算盤打的可真夠精的啊……”
“張阿姨,你想怎麼想都行。”
孫小武懶的和她廢話,插着兜回屋去了。
“小靜,你看他,他好歹吃了我這麼多年做的飯,就對我這個態度……”
“媽,別說了。”
孫靜嘆了一口氣,她爸就不應該再回到這個地方,否則她媽也不會變成這樣。
……
周文離開的這天,榕城起了大霧,三米之外,壓根看不到人或者東西。
“蛋兒,到了地方,記得給家裏寫信。”
周老摳執意要來送她,初春的早上,還是很冷的,周老摳外面穿着棉襖,腳上穿着棉鞋。
棉襖裏面的那件毛衣,一個袖子長,一個袖子短,是周文給打的,第一次打毛衣,打的有點不像話。
可周老摳不嫌棄,穿在身上美滋滋的,已經三天沒下身了。
“爺,我記下了,你多注意身體。”
“躍民,愣着幹啥,咋不走了?”
霧裏傳來了胡青山的聲音,他跺着腳,胳膊上提着籃子,見兒子站在原地不走,忍不住催促道。
因為程素支使她兄弟,想用那種法子,毀掉周家的姑娘,這事很惡劣,他受了她的牽連,處長是當不成了。
現在家裏只剩下了他和他兒子,買菜做飯都是自己動手。
胡躍民一邊走,一邊往四周看,剛剛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其實,不碰面挺好的,胡躍民慶幸今天有這場大霧,他做夢都沒想到,他媽會那樣做。
他媽明知道他喜歡她……這輩子,胡躍民都沒有臉再見周文了。
下個月,他和他爸就要離開榕城了,再也見不到她,能在走前,聽到她的聲音,也算是一種告別。
他媽被判了十五年,他去過監獄一趟,只是他媽拒絕了,不肯見他。
這些天,他一直在想,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可能從一開始,他對她隱瞞自己的病,就是錯誤的開始。
如果當初,他坦誠點,沒有和他媽一樣想騙婚,在他媽用留在城裏為條件威逼周家的時候,及時阻止,會不會結果不一樣。
周文也聽到了那聲“躍民”,只是她的步伐沒有停下,依舊往前面走着。
如果周文不是周文,是其他的女同志,程素兩次用卑劣的手段,想去侮辱她,如果真的得手了,對那個女同志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
即使對方心態再好,恐怕這件事也會像噩夢一樣,糾纏她一輩子。
程素為了胡躍民這個兒子,丟掉了自己的底線,變成了一個為泄私憤,手段陰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