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95
七月中旬,六界出現了一件空前絕後的現象級大事件。
一夜之間,幾乎每家每戶都多了一面奇怪的鏡子,而且此鏡不照眼前之景,反而浮現出另一個地方。
烏泱泱的人在一片空地上忙忙碌碌,搬運着各種石料、木料、鐵架,周圍已經有不少建成的奇怪景物,看着造型十分獨特。
有人覺得詭異,又有人覺得別具一格。
修真界自然知道這是雲水鏡,不覺得多奇怪。而人界就格外驚恐了,都猜測是不是神明降下來的天眼,有不少人甚至把這面鏡子供起來,一天三頓飯的往上加貢品,上香。
後來始作俑者龍遲予被揪出來,整個修真界的長門長老差點聯合起來彈劾他。
他自己疑心重,暗地裏監視胡以白就算了,幹嘛還把他們一起拉下水?
而且還把一向不參與神魔之爭的人界也波及到,簡直就是胡鬧!
龍遲予卻理直氣壯:“人界也是六界的一份子,怎麼就沒有獲知真相的權利?”
大長老愁得鬍子都要掉光了,“可您也不能安排這麼多水雲鏡啊!而且您這麼一鬧,人界連神仙都不供奉了,都在家裏供着那面水雲鏡,如此胡鬧天道怕是要降罰的!而且您馬上就要大乘後期渡劫了,這種緊要關頭還意氣用事,您糊塗啊!”
聽大長老這麼說,龍遲予也不禁有些心慌。
三百年前的大乘期天雷,差點就讓他沒了半條命,修養了大半年才漸漸恢復過來。
何況這次還是渡劫期,只要成功就能一步登仙的。
可若是失敗,輕則從頭再來,重則灰飛煙滅。
不過事已至此,雲水鏡都放出去了,他也沒有退路了。
再說他這麼做也是為了揭露胡以白的詭計,維護天下蒼生的安危,難道還要等胡以白陰謀得逞,再出來亡羊補牢么?
龍遲予想到這,神色頓時堅定起來:“看着吧,不出一個月他的狐狸尾巴就得露出來。”
……
一個月後,眾人沒看到狐狸尾巴,反倒是胡以白在六界內名聲大噪。
幾乎人人都知道魔界新繼任的魔君是個風華絕代、妖冶無儔的美男子,甚至妖界和魔界還聯合成立了一個魔君後援會。
每日都把胡以白的最新情報,畫圖配文,印刷成冊,販售出去。
銷量從一開始的一千冊,到一萬冊,終於在三天前突破了百萬。
乾靈的四位掌院圍在雲水鏡前,看着幾個妖族使者,一邊舉着畫板一邊瞄着胡以白的方向飛速作畫。
手邊已經有一沓畫好的畫像了,身邊還跟着一堆提供筆墨紙硯的。
司無涯牙酸道:“這臭小子,出來也不說回瑤山境看看咱們,還有這多好的的機會,怎麼不跟乾靈合作,跟八竿子打不着的妖族摻和什麼,靈石都叫人家賺去了。”
阮無塵:“以白也是怕牽連咱們。畢竟魔族跟瑤山境關係一直不好,他現在擔任了魔族聖君,咱們不介意,不代表其他門派不介意,也得避嫌。”
莫雲燈看着水雲鏡里摩天輪轉起來的樣子,拄着頭道:“等他這個地方建好了,要不要去看看?”
此話一出,其他幾位掌院都有些蠢蠢欲動。
小時候他們經常背着師父偷偷下山去玩,回來就被堵住一人打一頓屁股,那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如今當了掌院,身子就像長在了乾靈,除了辦公務,一年都鮮有出去的時候。
更別說出去玩了。
阮無塵看了看眼睛發亮的幾位師兄弟,問出來最重要的一句:“我們都走,到時候宗門怎麼辦?”
總不能所有掌院都走,把弟子都扔家裏吧?
空氣陡然安靜了一瞬。
要說莫雲燈不愧是曾經鬼點子最多的,他想了一下:“那就整個宗門都放假,帶着所有弟子掌教一起去啊,到時候人這麼多,讓以白收費優惠點。”
司無涯憋笑:“以白哪好意思收咱們的錢,我看你就是想白嫖。”
越禪:“那就給以白送份賀禮吧,正好祝賀他遊樂園開張。”
莫雲燈拍板:“行,到時候咱們一人挑一件,不然四個人帶一份禮也太寒酸了。”
說到這他不禁嘆口氣:“可惜大師兄看不到了。”
*
遊樂園竣工的當晚,胡以白就給自己的員工培訓了上崗的第一堂課。
外面的娛樂設施都比較容易操作,只需要在遊客體驗之前宣讀注意事項,然後幫助遊客固定安全帶就行了。
像鬼屋這種需要工作人員與遊客互動的體驗項目,就會稍微複雜一些。裏面的NPC有妖有魔,當然最多的還是鬼。
當初為了請來這些鬼員工,胡以白可着實費了不少了勁。
冥界與其他五界不同,一向是不對外開放的,生者入冥界更是禁忌。
胡以白為了這次談判也是冒險一把,離魂上船擺渡過黃泉,沒想到竟然在冥府碰到了墨不白,看他端坐在殿前,審核投胎者的畫像和名單,胡以白起初還有點不敢認。
畢竟印象里的墨氏兄弟都是半大的少年模樣,跟眼前這個眉眼冷峻,滿面肅殺的男人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墨不白和墨甚玄這對雙生子幾乎是形影不離的,可這王座上卻只坐了一道身影,顯得格外形單影隻。
胡以白開口時還有些不確定:“墨師兄。”
對方似乎早就預感到他的到來,聞言頭都未抬:“魔君今日來是為了調兵遣將?”
聽這說話的口氣,胡以白就基本確定眼前之人是墨不白了。
他頷首:“是來向冥君求援的,希望冥界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若不借呢?”
胡以白莞爾一笑:“不借也無妨,只是魔族無法自立門戶,很快就會被其他門派群起而攻,到時魔族不計其數的亡魂一下湧入冥界,恐怕會陰陽失衡,天塌地陷,冥君可要提前早做準備,也好有備無患。”
語氣淡淡,好像就是一句真誠的提醒。
墨不白怎麼不懂他表面提點實則無聲威脅,他放下手中的筆抬起頭,瞳色一片冰白,在昏暗的大殿顯得陰森可怖:“一千多年不見,你真是越來越犀利,也越來越好看了。”
胡以白不卑不亢的迎上視線:“師兄也是。”
兩人遙遙相望,終於墨不白頷首一笑,鬆了口:“鬼院在那邊,想要什麼鬼自己去挑吧。”
……
胡以白帶着鳳翎閑庭漫步在精心佈置的鬼屋裏,時不時就跳出一個鬼嚇他們一下。
鳳翎起初並不覺得可怕,可後來裏面的機關佈置得越來越詭譎,不止鬼怪造型可怖,連周圍煙霧和聲效都烘托的彷彿身臨其境,若不是身邊的胡以白一直拉着他的手泰然自若,他真產生一種誤入陰曹地府的錯覺。
胡以白察覺到握着他的手越來越緊,也回握住他的手,“害怕嗎?”
之前還說不怕鬼的鳳翎,微微點頭:“有些。”
雖然還到不了把他嚇一跳的地步,但是能感覺到,心跳變得快很多,精神也是時刻緊繃的。
胡以白笑眯眯的把他拉到身邊:“沒事,我保護你。”
怪不得情侶都喜歡去鬼屋呢,黑燈瞎火的,絕對是一親芳澤的好機會。
胡以白看着周圍晃來晃去的弔死鬼越來越多,想着再往前就到了全程最高能的部分了。他站在鳳翎身邊,時刻觀察着他的表情。
等他待會表現出一點驚慌失措,就趕緊衝出去抱住他。
隨着‘吱嘎——’一聲,寫着十八層地獄的大門緩緩打開。
一股逼真的血腥味迎面撲來,兩人踏近幾步,看着一口大鍋里咕嘟嘟煮着殘肢斷臂,濃稠發黑的血水隨着鍋鏟的攪拌,不斷的往外溢出來。
血腥是血腥,但胡以白覺得這一層並不算恐怖。
可沒想到鳳翎忽然面色一白,臉色難看的抿唇拽着他衣袖。
胡以白嚇了一跳,就算被嚇到也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趕忙叫停,抱着他從緊急出口跑了出去。
兩人坐到通風的陰涼地方,讓人端了一杯涼茶簌簌口鳳翎臉色才算稍霽。
胡以白手背貼在他額頭上:“還難受么?”摸着倒是不熱。
鳳翎搖搖頭:“只是剛才一瞬間,那股味道很噁心。”
胡以白若有所思,是放在鍋里煮的人造血漿?
那都是他用臭草的紅色漿果做的,不但顏色非常像,而且腥臭的味道,也跟腐爛的屍體如出一轍。
若不是專業人士,還真能以假亂真。
好吧,確實有些噁心,可也不至於嘔吐吧?
何況鳳翎斬妖除魔這麼多年,當年在乾靈出任務時,多少血腥場面都見過,就算堆積成山的屍塊懟到眼前,他都面不改色視若無物,這點假道具就把他噁心成這樣?
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胡以白正在這擔心,想要探查一下他的靈脈。今夜過來參觀的帝君和帝后看到小兩口坐在角落裏,忙忙叨叨的樣子,問了一下旁人,說是鳳翎參觀鬼屋時忽然身體不適,就半路出來了。
玄姬把懷裏的胡之子塞到帝君懷裏,趕忙過去瞧。
“怎麼了小鳳翎?讓娘看看,小臉怎麼這麼白啊?”說著就對鳳翎開始上下其手,一會摸摸額頭,一會把把靈脈。
看得胡以白有些酸溜溜的:“娘,沒發熱,不用摸了。”
沒想到玄姬號着脈,忽然臉色一變,迎頭就給了他一巴掌,打得腦門生疼。
玄姬是真有些生氣了:“臭小子,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敢帶小鳳翎進鬼屋,萬一把他嚇出個好歹怎麼辦?!”
胡以白訥訥道:“這裏面都有安保措施,沒有生命危險。”
況且鳳翎的心理素質他還是很清楚的,裏面這些場景,挺多就是出一身冷汗。估計他連叫都不會叫一下。
玄姬蹬大了眼:“沒有生命危險?你知道有孕的時候人有多脆弱么?稍不留神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何況這還是第一胎,你這當爹的怎麼一點不為小鳳翎考慮呢!”
“啊?!”胡以白這回是真被吼懵了,視線在鳳翎忽然有些局促的臉上,和玄姬氣得怒髮衝冠的臉上來回遊移,有些懷疑是不是這兩人在故意整蠱自己。
他倆都是男的,這怎麼可能呢?
看胡以白驚疑不定的樣子,鳳翎沉吟片刻,才開口:“這件事我應該提前告訴你的,但沒想到這麼快。原本鳳凰族是鳳為雄,凰為雌,兩者本該是雌雄異體。後來受到神魔大戰的波及,雌性幾乎消失殆盡。鳳逐漸演變成了雌雄同體的存在。
先天出生時外貌體征都是雄性,若後天想要演變成雌性,只需要服用藥物捨去其中的雄性特徵,身體就回逐漸發生變化演化為雌性。
如果不服用,則作為雄性生存,不過身體還是會保留下能繁衍後代的能力。”
“……”胡以白真是目瞪口呆,這麼說上次在鳳凰宮見到的那些侍女,其實小時候都是男孩子?
這還能性反轉?!
他忽然站起身,看着鳳翎的腹部,一時間腦子混亂無比,不過第一反應還是讓他神色沉鬱起來。
玄姬:“你這什麼臉色,當爹了你還不高興了是吧!”
胡以白吸吸鼻子,蹲在鳳翎身邊,一臉凝重道:“等孩子出生了,你是更愛我還是更愛孩子?”
鳳翎沒想到他竟然是因為這個不高興,摸摸他的狐狸頭:“更愛你。”
胡以白:“真的么?”
“真的。”
玄姬無語的看向身旁的帝君:“這還是咱家小白么?”
怎麼還突然撒嬌起來?
明明從小到大都沒跟她這個娘親撒過嬌的。
帝君抱着胡之子一臉漠然,沒敢說。
其實當年玄姬生小白的時候,他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