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第25章 25

身體彷彿陷入一片黑暗混沌,無論怎麼用力,腳始終踩不到地面。

時間和空間在此都失去了意義,能讓人瀕臨崩潰的虛無死寂,不由得讓人聯想到冥府。

所以他這是,被砸死了?

冥府好地方啊,不知道有沒有孟婆和奈何橋。

不過以他現在的身份,九尾狐,是要去人道還是畜生道?

胡思亂想間,胡以白感覺頭被拍了一下。

耳畔模模糊糊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以白,你這小子怎麼還睡上了,給你買的蛋糕起來看看。”

胡以白迷迷瞪瞪睜開眼,發現自己正坐在老家的沙發上,身後掛着一張泛黃的結婚照。茶几上擺着蛋糕,還有幾道滷菜店買的小菜。

連盤子都沒有,直接在膠袋裡裝着,就這麼擺在上面。

他看着蛋糕上用鮮紅的草莓醬畫的數字6,抿了抿唇角。

父親催他:“看啥,拿刀自己切!”

胡以白看着對面的父親笑了笑:“不着急,您先給我唱個生日歌吧。”

父親一愣,笑罵句臭小子屁事真多,但還是給他唱了,不等唱完就被胡以白一蛋糕扣在臉上。

迎上父親錯愕的眼神,胡以白在紙巾上抹了抹手指,冷淡點評道:“你唱的太好了。”

父親:“……”

事實上他父親唱歌從來就沒在調上過。

六歲生日那天,他以買蛋糕為由,讓胡以白告訴他媽媽的錢包藏在那,之後拿着錢包賭了一晚。

他坐在門檻上等了一夜,也沒等到自己的生日蛋糕。

從那之後,他再也不過生日了。

看着眼前的幻境漸漸消失,胡以白感覺自己的雙腳終於踩在了地面上,彷彿遊盪在黃泉中的孤魂,終於擺渡到了彼岸。

可隨之而來的,就是刺骨的寒冷。

露在外的手足宛如被數千萬條鐵鏈纏繞,緊緊將他束縛在冰面上,鐵鏈上彷彿還有密密麻麻的倒刺,稍微移動,便是骨肉分離般的痛楚。

曾經去藏區支教過的胡以白很清楚,這是被凍傷了。

而且自己被壓在雪下這麼久,四肢不回血,如果再不想辦法爬出來,凍傷會越來越重。

想到這,他先用左臂試探了一下頭頂的雪有多重,結果手肘都要撞骨裂了,頭頂的雪也沒顫動一下。

胡以白皺着眉,緩緩放下手緩一緩,難道這上面還壓着石板?

如果只是雪不該這麼重的。

這時他忽然聽到身邊有什麼在嗡嗡蜂鳴,胡以白一愣,繼而驚喜的喊了聲:“異雀過來!”

一般劍修的劍在結丹之後,才會逐漸生成劍靈。

而異雀卻是一把從鑄造之日起就自帶靈識的劍。

當年原主從青丘法器庫將他拿出時,數次被異雀的劍靈灼傷,儼然蟄伏其中的劍靈不願認這個沒用的主人。

後來青丘帝君直接施法將劍靈強行封印其中,原主才得以將其拿在手上。

雖然封印之後劍靈不會再傷人,但是其威力也消弱了大部分。

原本能開山劈海的絕世神劍,如今只能勉強幫他鑿個冰塊了。

想到這胡以白再次懊惱自己的修為不足,等出去必須趕緊去找無上心法。

不然他這趟雪崩是白挨了。

他被壓住的空間十分有限,等異雀咣當咣當鑿了半個時辰,胡以白終於感覺頭頂那塊鬆動了一點。

他從袖子裏拿出兩張增量符貼在手上,牟足勁一推,一口氣將頭頂這一塊大石頭推開。

有了這一個突破口,剩下的就好辦許多,等胡以白化成真身,縮着九條尾巴從洞口鑽出來時,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疼得好想在地上滾兩圈。

正當他打算化成人形穿衣服,一抬頭,才發現自己這是掉進了一個石窟。

一個高不可及的石洞懸在頭頂,宛如倒扣的漏斗將此處罩住,四周石壁光滑,甚至裂縫間還長出了不少鬱鬱蔥蔥的小樹和野草。

仔細聽,附近還有潺潺流水聲。

流水?

這真氣都能凍凝的極寒之地居然會有流水?!

雪白的狐耳一下豎起來,能與雪神法器的寒氣相抗衡,這說明附近肯定有一個強大的熱源在。

想到這點胡以白衣服都顧不得穿了,直接匆匆收進儲物袋,快速朝着流水聲傳來的方向撒爪子狂奔。

如果這裏有這麼強大的熱源,說不定無上心法也在此處!

涉水過河,走到石窟深處,發現一大片綠洲漂浮在水面上,冷熱對流,迎面拂來陣陣暖風,水面上氤氳着裊裊白霧,將整個綠洲包裹其中,彷彿袖珍版的蓬萊仙島。

胡以白見綠洲上無人,才化人後立即捏訣把衣服換上。拎着異雀飛身上前,足尖剛要落地,才發現整個綠洲上都被用劍痕刻出了密密麻麻的圖案。

胡以白倒吸口涼氣,趕忙召來異雀,踏劍而上懸在半空。

御劍盤旋一圈,才驚覺這些密密麻麻的小人圖案,恐怕就是無上心法。

只是這麼遠看不太清啊。

一把泛着寒光的古劍立在心法中央,胡以白稍微靠近,就能感受到古劍在發出嗡嗡警告。

胡以白試探性的將異雀揚手朝着那把古劍一扔探探虛實,然而還未等靠近一丈之內,就被令人遍體生寒的駭人劍氣彈射出來,撞得七扭八歪,插在對面的石壁上。

好歹也是被譽為藏寶閣第一的靈劍,就這麼被秒掉了?!

胡以白將異雀召回來,再望向那把泛着凜凜寒光的古劍時,露出一分勢在必得的目光。

不但心法他要拿走,這把劍他也要定了。

如果實在不能靠近,胡以白低頭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儲物袋,眼中閃過一抹決絕,那就把這塊綠洲直接扣下來帶走。

想着胡以白從儲物袋裏拿出一張‘愚公網’,將綠洲的邊緣都用移山鉤固定住,手裏拉着鮫絲編製的網兜,猛然朝上拖拽。

這張愚公網的厲害之處便是四兩撥千斤。

四周地面被拉得隆隆作響,石窟內開始滾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那把劍忽然顫動一下,眼看綠洲還差一點就要脫離地面,古劍猛然拔地而起,朝着胡以白的方向直直刺去。

胡以白拉着網閃身一躲,那古劍也極其靈活,彷彿長了眼睛般一路追着胡以白。如果不是其間兩次異雀幫他擋了一下,還真被它扎個對穿。

難道這把古劍也有劍靈?不然為何會在無主的情況下追着他砍?

這麼下去不是他被這把古劍扎死,就是異雀被砍廢,得想個辦法。

想到這胡以白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小人圖案,眉梢一挑,又從儲物袋裏掏出四把備用劍。

原主一直放在儲物袋裏,不過他從來沒用過,因為名字實在太羞恥了。

胡以白沉吟片刻,還是念出來:“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給我攔住它!”

話音剛落,四把劍齊齊出動,咣當一聲把劍成‘井’字形困在中間。

看着捲土重來的劍影,胡以白差點爆粗話:“我叫你們攔那把劍,誰讓你們攔異雀了!”

真是物隨其主,其蠢如豬。

怪不得異雀不想跟這些劍待在一起。

胡以白抓緊時機,飛入下方看綠洲上刻的那些小人圖案,方才在上空看得不真切,等離近才發現這些圖案居然都是動態的。

胡以白將手觸及,頓時聽到了小人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

“天光正、正氣斐然。”

“主自然、周天循環。”

“法既通、宮心明朗。”

……

等聲音念完一遍后,手下小人剛好雙手合十氣沉丹田,隨即金光驟然暗下,轉瞬消失在地面上。

胡以白一驚,說一遍就消失了?

這心法還是一次性審閱的?!

再看向綠洲上其餘的幾十個小人後,胡以白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方才他抱着弔兒郎當的心態隨便聽聽,那豈不是再也沒機會聽第二遍了。

想到這,胡以白不禁有些佩服這個留下心法的人。

首先將古劍留在這,可以篩選掉不懂法術的凡人,所有心法只讀一遍,又篩選掉記性差的庸才和毫無敬畏之心的狂徒。

幸好胡以白本身就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不然這些心法他今天還真帶不走了。

綠洲上一共九十九個傳音小人。

其中前九重心法,每重十個小人。

最後一重只有九個。

在他記完第三重時,沉魚被打成兩截掉進河裏。

記完第五重時,落雁直接被劍氣掃成碎渣。

皺眉背下第七重時,閉月也英勇就義。

第九重時,不出意外羞花也香消玉殞。

等胡以白視線移到第十重時,前面的八個小人每個只說了一個字。

連起來是:【九重已極,勿修十重。】

胡以白:?

這是告訴他,九重已是極限,不要再修鍊第十重?

不得不說,這句話簡直就像潘多拉魔盒,如果他不特意提一句,也許胡以白還不甚在意。

可偏偏這麼說,那就……

胡以白一巴掌拍到最後一個小人頭上,聽還是要聽的,要不要修鍊等回去再說。

等胡以白盤膝坐地,將第一重心法付諸實踐,平心而論,第一重真是不算多難。

大概因為無上心法就是為了給資質平庸之輩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所以入門只是基礎中的基礎。

等運行一個小周天,清腹屏吸將濁氣排出丹田,胡以白感覺渾身的感知彷彿都消失了一瞬。再度睜開時,眼前的萬物似乎都失去了本形,化作一團團或濃或淡的氣,縈繞周身。

明明眼睛看不出具體形態,可胡以白卻能清楚的感知到這些都是何物,甚至能將識海擴大到籠罩整個望雪谷。

茫茫雪原,氣霧繚繞,他一下就感知到了其餘幾人被埋在了哪個方位。

本來還想再試試第二重,但看到被壓在雪裏的幾個小孩凍得臉色蒼白,胡以白還是暫且收工,先去救人吧。

胡以白召回異雀,看了眼腳下那把劍,從最後一個傳音小人兒消失后,那把古劍便噹啷一聲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胡以白試探着伸出手,發現它並無反應,才將其一把拔下來。

出乎意料,看着明明很厚重,可拿在手上居然比異雀還要輕便不少。

胡以白把兩把劍放進儲物袋,先去找到了鳳翎。

*

從積雪下把鳳翎挖出來時,小孩還在說胡話。

一會叫爹喊娘,一會又低聲啜泣。而且他哭還不是像普通人那樣放聲哭,默默的一聲不吭,只有眼淚順着通紅的眼尾往下落。

吧嗒一聲,落地直接凍成一顆晶瑩剔透的冰珠。

看着可憐見的。

胡以白坐在他旁邊時,就感覺手按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發現地上哭出來的冰珠都能穿好幾條項鏈了。

這是哭多久了?

這種情況應該跟他剛才看到他爸一樣,是魔氣入體產生的幻覺,直接叫是叫不醒的,除非他自己識破是幻覺主動醒來,或者等魔氣慢慢消散人自然就醒了。

胡以白嘆口氣,幫鳳翎擦了一下又要落淚的眼睛,好像他能聽見似的勸道:“別哭了,人家都說鮫人能對月流珠,你一個鳳凰幹嘛搶鮫人的活兒干。再說你這珠子帶出望雪谷就得化沒影了。”

說著,拿起一顆對着陽光看了眼,別說,品相不錯,還挺圓潤規則。

這時昏迷的人忽然叫了聲:“師兄?”

“!”

胡以白看冰珠的動作一頓,下意識屏住呼吸,可隨即一想他現在是胡以白,鳳翎不可能認出他。

他低頭看去,發現人還沒醒,應該在幻覺里看到他了。

看一直在哭的鳳翎,叫了這聲師兄后終於沒再落淚,他就先自戀的認為這個‘師兄’就是他自己吧。

“冷……”

聽到鳳翎喊冷,胡以白伸手貼了貼他額頭,還真挺冰的。

大概是陷入沉睡后,火靈根也沒法再運作,讓身體溫度驟然降下來了。

胡以白從儲物袋裏拿出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看他還在打寒顫,從後面輕輕擁住他,順便把自己那九條不知道為何長這麼多的大尾巴甩出來,把鳳翎緊緊纏住。

這下應該好多了吧?

等體溫漸漸回升,鳳翎眉間微微舒展開,“多謝師兄。”

“……”胡以白啞然失笑,怎麼做的夢還跟現實對應上了,難道在他的幻境裏自己也正在幫他取暖?

想到這胡以白看向睡夢中的鳳翎不禁多出幾分好奇,自己在他幻境裏究竟在幹什麼。

他從儲物袋裏找出隕星扳指戴在手上,恢復師兄的聲音試探道:“小金魚師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夢境中的鳳翎眉間一蹙,居然還對上他的話:“……嗯。”

好冷淡,就一個嗯。

胡以白:“那我在幹什麼呢?”

這回隔了片刻鳳翎才回:“在……脫衣服。”

嗯?!剛才跟尾巴一起伸出來的狐耳不由得抖了兩下,毛茸茸的耳尖兒都透出了緋紅。

這小孩做的什麼鬼夢?

雖然明白鳳翎肯定不會有那些不三不四的齷齪心思,可這個畫面,怎麼都有點……

胡以白抓心撓肝,這到底幹什麼才能正大光明的脫衣服?

不等他再開口,幻境中的鳳翎忽然皺起臉,一副抗拒又帶着些許隱忍道:“師兄不,不行……真的不行……”

胡以白聽着斷斷續續的話語,耳朵已經尷尬的捲成兩個毛茸茸的狐耳捲兒,心想我還是不要再聽下去了,可是兩隻耳朵卻一聽到聲音,就不受控制的支棱起來。

生怕錯過一點風聲。

這該死的好奇心。

隨後就聽鳳翎道:“這棉衣……我不能收,真的不行……”

“……”原來只是太冷脫衣服給他。

好吧,剛才是冷,現在脫衣服不正好把衣服給他,一向自詡智商在線的胡以白揉了揉眉心,忽然感覺剛才的自己好蠢。

胡以白看小孩在夢裏都這麼糾結,笑了聲:“你就收下吧,師兄家裏就是倒騰棉衣的,不差這一件。”

其實青丘不就是倒賣奇珍異貨的中間商么,說買棉衣的也不算扯謊。

沒想到胡以白剛搞怪完,鳳翎忽然喊了聲:“師兄?”

這次聲音不像剛才那般清醒,反而帶着一股初醒時的混沌。

不等胡以白反應,鳳翎忽然動了一下頭,“是你嗎師兄?”

意識到鳳翎突然醒了,胡以白嚇得手忙腳亂。因為他剛才用師兄的聲音說話,手上還帶着隕星扳指,這要是突然轉頭看他,不就全露餡了。

胡以白下意識一把捂住他的眼睛。

突然被捂眼睛的鳳翎一愣,以為師兄又像上次那樣跟他開玩笑,配合道:“是師兄。”

胡以白心裏乾巴巴:不是師兄,不是師兄,我現在是胡以白。

聽鳳翎如此肯定,本想摘掉扳指裝傻的胡以白也不能這麼幹了。看來剛才跟他說的話都被聽見了。

胡以白吸口氣,穩住心神,故作輕鬆道:“師弟怎知是我?”

鳳翎:“方才在幻境中耳聞師兄聲音,而且師兄身上有股淡淡的艾草沉香。”

聽到這胡以白心一緊,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這身衣服,之前自己偽裝師兄時,那身白袍也有這股味道?

幸虧前幾日穿的衣服都是胡均新拿的,不然跟鳳翎相處這麼久,豈不是早就被他發現端倪了。

原主這個騷包,沒事閑的熏什麼艾草,難道他還有狐臭么。

鳳翎靜默半天捂住眼睛的手還是沒有放下,他有些奇怪:“師兄?”

他意有所指的碰了碰眼睛上的手。

胡以白這趟出來沒戴斗笠,這時候也表演不了現場換裝,他躊躇片刻,還是決定坦白:“我現在沒戴斗笠,所以……”

說到這他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自己這張臉有多稀貴,還矯情到不戴斗笠就不讓人看了。

鳳翎格外善解人意:“那我不看,師兄不必捂住我。”

他也沒作多想,師兄不想以真面目示人肯定有他的道理。

氣氛一下安靜下來,鳳翎才感覺到好像有好多東西纏在身上,他下意識一動,那東西彷彿活物一般還收緊了。

此刻他閉着眼看不到,但也不好直接去碰。

只是想從中掙脫,緩緩坐起來。

胡以白看着九條大尾巴還死皮賴臉的纏在鳳翎身上,彷彿還抱出感情似的,不肯撒開了。

他眉間一皺,直接將九尾收回去。

拉着鳳翎緩緩坐起來。

“我……”

“我……”

“師弟先說。”

“師兄先說。”

胡以白見他不好意思,還是自己開口:“我是路經此地要去辦點事,恰巧在路上碰到你們幾個,不放心跟來看看。沒想到誤打誤撞就找到你了。”

鳳翎禮貌頷首:“多謝師兄,又救我一次。”

說著從腰間拿出一根雪白的長羽,遞給他:“我雖不是火鳳,但血脈里有火鳳血統,這跟長羽貼身放着可保體熱不散。”

胡以白聽他這麼一說,再看那根雪白的鳳羽眼睛都亮起來。

好東西!

等有了它這一路回去都不懼寒了。

然而他表面上還得故作淡然的接下,好奇問一句:“謝謝,為何送我這個?”

鳳翎閉着眼,薄唇微微開闔,彷彿欲言又止,但見胡以白一直不作聲,還是實話實話道:“師兄,不是蜘蛛么?”

蜘蛛是冷血動物,天生畏寒,一般在冬日都鮮有出動。若不是為了救他,師兄也不會在望雪谷待這麼久。

不過說來也巧,好像每次他遇到困難,師兄都會出現。

“……”胡以白剛要把長羽塞進衣服里的手一頓,臉色都僵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到底哪裏像蜘蛛了?

見對面半晌沒作聲,鳳翎察覺到自己好像是誤會了,連忙道歉:“我方才感覺師兄的……手,好像有些多,抱歉是我唐突了。”

胡以白後知後覺,原來是縮進尾根的九條大尾巴。

不過鳳翎這想像力也太豐富了些,蜘蛛?原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方才是被一隻巨型蜘蛛抱着?

這都能面不改色,心理素質也真是夠強悍。

胡以白心裏好笑,蜘蛛,他還蜈蚣呢。他故意逗着玩:“師弟,我若說自己是蜈蚣你怕不怕?”

鳳翎聽他這麼說,微微一怔,繼而道:“鳳凰一般不懼蟲族。”

甚至可以說,蟲族都在鳳凰的食譜上。

若真是蜈蚣,那也該是師兄怕他。

兩人寒暄幾句,胡以白想着再不去找那三個小崽子,估計人都要凍硬了。

鳳翎似乎也惦記着去找人,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打斷他。

胡以白先起身告辭:“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回去再敘了師弟。”

鳳翎:“好。”

等胡以白走出洞口,趕緊躲到一塊巨石後面,把手上的隕星扳指摘下來,把手伸進雪裏使勁搓,直到白皙的手指凍得跟紅蘿蔔似的,才作罷。

不然一看就不像剛從雪地里剛爬出來的模樣。

想到鳳翎說的艾草沉香,他又捏訣把身上的味道都隱去。

在自己的頭上、衣服上撒上點細雪。

嗯,挺像那麼回事了。

帶着一身寒意胡以白朝着山洞走去,跟正要出來的鳳翎碰個正着,在山洞光線幽暗,乍一出來陽光映在雪地里格外刺眼,鳳翎迎着日光眯起眼,只看到一個大致的身形輪廓。

下意識道:“師兄?”

他不是說有事離開,為何還未走?

可等轉瞬刺眼感褪去,瞳孔逐漸適應外面強烈的陽光,鳳翎才驚覺不是師兄,是胡以白。

方才柔和的目光瞬間褪去,宛如狂風過境,剎那間從暖春過渡到寒冬,冰得胡以白差點打個寒顫。

這跟剛才一比,可真是冰火兩重天。

胡以白又掛上原主那副欠揍的笑容,饒有興緻道:“師兄是叫誰呢?”

然後故意往身後瞅了眼,好像在找有沒有其他人。

鳳翎理都沒理他,直接錯開他肩膀走出去。

胡以白剛才用觀微早就探清那三個小崽子埋在了哪,於是在他的‘誤打誤撞’下,先找了白翼,又在一片雪地里挖到了還在呼呼大睡的陶心元。

把他翻過來時,小胖子還在嚷嚷:“靈犀獸不夠再上兩隻!唔……好吃,就是肉太涼了,還有點咯牙。”

嘟噥着,嘴裏的冰疙瘩跟着轉了兩下。

鳳翎探了下他的靈脈,見入體的魔氣還有很多,看來一時半會是醒不來了。

拉起陶心元的胳膊,打算把他抗走,白翼也過來幫忙。

胡以白攔住他倆:“他這麼沉,而且還不知要睡多久,你們要抗到什麼時候。”

說著蹲下身,朝倆小孩露出一個‘看我的吧’眼神,用手背拍了拍陶心元肥嘟嘟的臉,輕聲道:“開飯了。”

陶心元一下睜開眼,“啊,開飯了?!鳳翎快走快去膳食堂!”

胡以白起身拍拍衣擺上粘的雪:“都快凍成人棍了還想着吃,趕緊起來,還得找龍遲予呢。”

*

回到客棧,最後一個被找到的龍遲予抱着灌着熱水的羊皮袋,裹着三床棉被坐在火爐旁。

嘴唇都凍出了青紫色,一副稜角分明的俊逸面孔,彷彿塗了一層白/粉似的虛弱。

胡以白倒了一杯熱茶給他:“都是暖身的薑茶,喝口能好點。”

龍遲予一副士可殺不可辱的眼神瞪着他。

胡以白讓都沒讓,把薑茶轉手送到自己嘴邊咕咚喝了:“這能怪我們么龍兄,誰讓你被雪崩沖得那麼遠,也不是我們故意不去找你的。”

龍遲予瞪着他,沒說話。因為在望雪谷凍得,他現在一開口上下牙都在打顫,說話也是磕磕絆絆,平白給這些傢伙看笑話。

他天生陽靈根,月主陰,日主陽。昨晚在望雪谷,極寒之地雪月交輝,正是陰氣最盛之時。

他的真氣本就受到影響運轉不靈,結果還被胡以白這廝連累埋在雪地里一晚上,鱗片活脫脫凍掉一大半。

如果不是他刻意用法術修復,恐怕這一頭烏黑的頭髮都難以維持!

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死狐狸,這筆賬他遲早要算回來!

陶心元坐在桌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薑茶,喝一口就噗一聲吐了。

“呸呸好辣!”他抬頭看着也在喝薑茶的鳳翎,不理解他怎麼就能面無表情的喝下這麼難喝的東西呢。

忽然他想起什麼,好奇道:“鳳翎,剛才你路過峽谷時去峰頂做什麼了?我看你飛下來時手裏還有一朵像花一樣的東西。”

鳳翎直言:“摘花。”

“啊,那個真是花啊?”

陶心元好奇的想看,被鳳翎無情拒絕後,嘟着嘴調侃他:“小氣!我父王說男孩子都不喜歡花的,你不會是給院裏哪個女修摘的吧?”

問完之後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還上趕着問:“哪個女修哪個女修呀?”院裏好看的女修他都認識的。

在旁邊的胡以白聞言,眼中閃過霎那間的詫異。

原來剛才鳳翎離開那會是去山頂摘望雪蓮了?

之前他就一直好奇鳳翎為什麼非要來望雪谷,現在想來好像是自己當初在禁閉室下棋時,提過一嘴想看望雪蓮的事。

這小孩不會來這就是單純為了給他摘朵花吧?

“……”忽然有點罪惡感是怎麼回事。

但其實他並沒太想看,只是當時被問及緣由,隨便找個借口敷衍了一下。

龍遲予卻忽然皺起眉,說話都不磕絆了:“你摘的什麼花?望雪谷這等極寒之地怎麼可能有花!你拿出來給我看看,別是被魔物誆騙帶了什麼不祥之物!”

鳳翎態度卻很堅決:“只是一朵望雪蓮。”

龍遲予咄咄相逼:“我還不認識望雪蓮么,我說拿出來給我看看!”

眼看戰火一觸即發,千鈞一髮之際胡以白忽然開口:“確實是望雪蓮,我看見了。”

鳳翎眉間一凝望向他。

倒是把龍遲予噎得一愣,“我在問他,怎麼哪都有你!”

自從前陣子開始,這死狐狸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葯,每次見面都跟他嗆來嗆去。

胡以白一副受傷的表情,委屈地低聲絮叨:“不過一朵破花而已,也沒見得多好看,再說那望雪蓮漫山遍野都是,龍兄非要他的作甚,你若想要我馬上就去給你采一捧回來。”

龍遲予氣得想揍人:“誰說我要,我只是看看他拿回來的是不是望雪蓮!”

臨行前師父交代過,要暗中調查鳳翎跟魔臨教的人有無往來,結果他昨天一整晚昏迷不醒,誰知道這期間鳳翎有沒有見過其他人。

不過胡以白素來跟鳳翎不合,他肯定是不會幫鳳翎作偽的,既然他都說是望雪蓮,那鳳翎應該沒有騙他。

而且看鳳翎的意思,也是不願將望雪蓮拿出來給他看,不過也在意料之中。

當初風侍天鳳雨眠夫婦被懷疑是殺害他爹的兇手后,兩人的關係只是不好,但遠沒鬧到如今這麼不可開交的地步。

直到鳳家滿門被屠,連帶着鳳翎的兩個小叔,三個堂哥,兩個堂妹,滿宅僕從,十三隻靈寵,一共七十三條性命一夜之間被屠殺殆盡。

當夜血月當空,滿院紅光,殘肢斷臂鋪了一地,血流漂櫓,唯獨剩下五歲的鳳翎抱着兩人僅剩的頭顱,坐在漫天大雨中。

而在出事前鳳家給其他各大世家發來求援飛信,卻無一人出手應援,故意在鳳家滅口后才姍姍來遲,龍升門便是其中之一。

就是從那之後,鳳翎開始變得沉默寡言,每次兩人見面都是火山對冰山,他再也未像兒時那樣喚他一聲二哥哥。

但他有什麼辦法,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當初若是出手幫殺父仇人,又至骨肉親情於何地?

所以此題無解,錯不在他。

胡以白坐在一旁,就感覺鳳翎的視線好像有意無意的在朝他看,他也不尷尬,續杯熱茶,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展顏一笑:“還剩最後一杯,你還要嗎?”

鳳翎蹙着眉有些彆扭的將視線移開。

這狐狸有些奇怪。

難道他又在打什麼主意?

這幾日他都老老實實安安靜靜,實在反常的很,等回宗門還是盡量不要再跟他接觸。

青丘的勢力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對抗的,而且他當前的任務是找出滅門鳳家的仇人,至於私人恩怨,他暫且擱置腦後。

不過等到一切結束后他若還有命在,那就是清算所有的時候。

旁邊淡定喝茶的胡以白忽然打了個寒顫。

低頭看了眼杯里飄的幾片姜,奇怪,圍着火爐喝着薑茶怎麼還冷呢?

*

晚上白翼打探到消息回來時,已經臨近子時。客棧一樓只有他們三人還在強打精神等着他。

陶心元早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過去了。

白翼一身白裘,倒是跟他那頭銀髮渾然一體。若是忽略頭頂一對支棱起來的狐耳,完全就像個鮮衣怒馬的異族王子。

狐族本就天生具有容貌上的優勢,不過比起胡以白這隻九尾天狐,確實還差了不少。

茶水都喝完了,胡以白把爐子上的烤花生給他抓了一把:“怎樣?”

白翼摘掉遮帽,甩了甩耳朵上的雪花,冰涼的雪落在火爐上頓時發出一陣呲呲聲。

他坐在凳子上嘆口氣:“那沁兒確實與狼妖相戀過,不過她一直以為封朗只是跟她一樣的凡人,沁兒說自己沒去過望雪谷對面的雪域國,熱戀中的情人嘛,肯定有求必應,狼妖就偷偷帶着她去看。沒想到撞上妖王之子,之後就變成那樣……”

至於妖王之子,肯定也不是什麼善茬。

在妖宗譜上,封朗還從未有過劣跡,甚至還多次幫助凡人,整治過害人的小妖。

後來兩敗俱傷,明顯是封朗傷得更重,妖丹破碎,當場支撐不住現出原形,嚇得沁兒失聲尖叫,拋下重傷的封朗轉身就跑。

至此銷聲匿跡。

說到這,白翼補了一句:“我問她叔父,說上個月沁兒就嫁到外鎮,已經找不到人了。”

幾人立刻明白狼妖是因何入魔了,為了救心愛之人被打成重傷,戀人卻背信棄義離他而去。

這放誰身上估計都要被氣吐血。

但凡人對妖族的認知,一直都停留在面無醜陋內心邪惡的妖魔鬼怪上,加上有些無良修者的刻意渲染,導致凡人都視妖族為洪水猛獸。

昔日愛人突然變成人人懼怕的妖怪,普通人肯定會害怕,一時接受不了也實屬正常。

雖然狼妖可憐,但如今他已入魔,而且吃了那麼人心,想將魔種從他體內拔除已經希望渺茫。

龍遲予對自己的驅魔陣很是自信:“管他幾階魔物,只要進了驅魔陣就算是魔君也別想全身而退。”

白翼聞言小聲問:“那怎麼能讓狼妖進驅魔陣啊?”

有了上次的經歷,狼妖肯定對他們加倍警惕,想要將他引進驅魔陣,絕非易事。

而且通過上次的交手也看得出來,他們幾個加起來可能都不是那魔物的對手,想要把他抓進驅魔陣也是不大現實。

況且魔物的成長速度比起他們這種正道修士可是要快得多,像他們從築基到金丹快則一兩年,慢則幾十年。

而魔物想要從三階到一階,只要魔氣吸得足夠多,幾個時辰都是有可能的。

胡以白若有所思:“解鈴還需系鈴人。能讓封朗入魔,說明他心中肯定極度在乎這個人。”

龍遲予抬眼:“你說沁兒?人都嫁走了,難道還要再把她抓回來?”

胡以白一笑:“誰說要她本人。”

白翼恍然道:“哦哦!我知道,白哥是說要變成沁兒的樣子誘敵深入!”

胡以白給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鳳翎微微蹙眉:“可我們都沒見過沁兒。”

狼妖對沁兒肯定極其熟悉,但他們卻連沁兒的樣貌都未曾見過,何況言行舉止脾氣秉性,要模仿起來談何容易。

而且稍有不慎,都會被魔物察覺,有性命之虞。

剛才還覺得此法也許可行的龍遲予,頓時又覺得胡以白在胡說八道,當即倒戈:“異想天開,凈出餿主意!”

胡以白也不惱,順着他們點點頭:“我們確實都沒見過。”

說著,他不緊不慢的從腰間拿出那隻鎖妖囊放在桌上:“但她肯定見過。”

原本赤色的鎖妖囊在油燈下發出一道道六瓣霜花的暗紋,宛如螢火蟲般若隱若現。

迎上三人一臉狐疑的目光,胡以白心道:傻小子們,這世間最了解女人的其實並不是她們的戀人,而是情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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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只正經狐[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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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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