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第 155 章 荀陽

155. 第 155 章 荀陽

大船揚帆北上,比騎馬翻山越嶺的速度快得多,沿途的風光也別具一格。

但因為一路走走停停,從春寒來到初夏,足足過了幾十日,嬴政一行人才越過雲夢澤,穿過南郡,抵達漢中郡的荀陽。

這漫長行程的唯一壞處,就是暈船者面如土色,生不如死,恨不得從未上過船隻。

張嬰拍拍如橋的背部,看着對方抱着木桶吐得昏天地暗,再三指天發誓,永遠不乘船不去南海郡的模樣,就有些好笑。

趙文走了進來,低聲道:“如橋公子,嬰小郎君,船隻靠岸了,可要……”

“我要下船,我要站地上!”如橋一蹦三尺高,在晃蕩的夾板上有如神助,如履平地地沖了出去。

趙文急着想追,還不忘先扭頭看向張嬰,直到張嬰擺擺手說他不急着下船,趙文留下一句,“嬰小郎君,陛下喚你拿帛紙下船!”然後才追着如橋離開。

張嬰聽着也沒覺得奇怪。

大船每到一處新的港口,下船之後,嬴政都會領着他一起四處走走。

或領着他與郎官直達郡守們的官邸,吩咐他們如何修建港口,如何修建倉儲營地,兵器鎧甲,如何做多手準備,全方位保障大秦南下四個郡縣的糧食物資。

或身着便衣,領着他與三五甲士,前往最熱鬧的繁華市集走動。詢問粟、番薯、銅鐵器的價格,以及百越盛產的玉器、象牙等奢侈品的價格。

若認為市場價格漲幅過高,不合理。

仲父還會前往郡縣官府,讓郡守的官府班底出台相對應的政令,調控市價,同時命張嬰將其官員的名字和行為都記下來。

想想第一次陪着仲父巡遊時,張嬰見仲父從不走城鎮,專挑處荒山野嶺偏僻地方走,他以為仲父只是單純的喜歡旅遊,不想擾民、勞民、耗財。

現在回憶起來,真是太幼稚了,仲父去荒山野嶺巡遊,可能不是遊山玩水,而是為調查有無叛逆偷摸聚集,若有便可皆巡遊大軍一起掃蕩。

張嬰晃了晃腦袋。

這皇帝當得也太累了。

還是抱緊皇帝的大腿,遊山玩水來得舒服。

張嬰優哉游哉地拿好帛紙和硃筆,慢吞吞地下了船。

他一抬頭,驟然一呆。

港口前一塊坪地沒有人,而是擺着數十張案幾,每個案幾前站着一個壯漢,壯漢前放着三四個西瓜。

只見壯漢以手為刃,輕喝一聲,“啪!啪!啪!”幾下,三四個瓜便被輕鬆地劈開了瓢。露出紅彤彤甜滋滋的模樣,看着好不喜人。

劈完之後,壯漢便將開了瓢的西瓜依次遞給上來領瓜的將士們,將士們喜滋滋地吃接過瓜,輕輕一掰,半邊西瓜分成兩半,將士們埋頭就啃,吃得絡腮鬍上全是,非常豪邁。

當然,張嬰愣住的原因不是瓜熟了。

而是看到了一道完全沒想過會出現在這裏的人影。

“哇!阿兄!”他踩着蹬蹬的步伐衝下階梯,飛身魚躍,對方伸出雙手輕輕一抱,張嬰順利地撲到扶蘇的懷中,高興的喊道,“扶蘇阿兄!扶蘇阿兄!”

扶蘇身體微微一頓,伸手掐了張嬰的臉頰一把,道:“嗯,黑了些。”

“嘿嘿,阿兄沒發現阿嬰長高了嗎!”

張嬰聽到這話很高興,他從來都不喜歡自己一副軟白包子的小白臉模樣,心情一好,他越發熱情地拉起扶蘇的手,小嘴一張“叭叭叭”道:

“阿兄何時來這兒?”“可是思念阿嬰?”“可要一同回咸陽?”……

十多個問題砸出來,連溫文爾雅的扶蘇都有些穩不住臉上的表情。

但他還是簡潔明了地將十多個問題,有耐心地回復了一遍:“前日便抵達荀陽。當然思念阿嬰。一同回咸陽。接了信特意趕來的……”

扶蘇這般耐心惹得旁人頻頻側目,站在扶蘇旁邊吃瓜的如橋看看扶蘇,又看看張嬰,輕輕地“嘖”了一聲。

偏偏扶蘇與張嬰兩人聊在興頭上,完全沒注意旁人的目光。

等扶蘇將張嬰的問題全部回答完,他才將張嬰放平站穩,微笑道:“阿嬰,課業完成得如何?”

張嬰小表情一垮,終於忍不住哀怨道:“扶蘇阿兄,你是我的好大兄,不是授業夫子啊。”

扶蘇什麼也沒說,只露出一個微笑。

張嬰後背脊一涼,忙道:“我課業完成了!我拿來給阿兄看!”說完,扭頭就往船艙跑步,沒一會兒,他抱着寫好的作業又重新跑回來。

一邊跑,張嬰還在琢磨着怎麼讓扶蘇變回曾經的好阿兄。

跑到一半,張嬰瞳孔一縮,立刻加快了腳步,同時挺直了背脊。

不光張嬰開始注意儀態,就連港口前坪劈西瓜、啃西瓜的人的動作幅度都變斯文起來。

這全因正在和扶蘇對話的人。

那人正是身高近九尺,器宇軒昂,舉手投足之間門頗有王霸之氣的嬴政。

“仲父!”張嬰一溜煙來到嬴政身前,見對方額間門流淌着汗水,張嬰拿出摺扇給嬴政扇風,“可有涼快些?”

“這是扇?”

嬴政的目光落在扇面寬度一致的褶皺上,順手將它折起來,又展開,“也是百越的小物件?”

“非也非也!這是我們大秦的小物件。”

張嬰嘿嘿一笑,雖還沒研究出能書寫的紙張,但工匠們倒是用初級版的粗紙,糊了一個摺疊竹扇出來,“廉價又方便,日後指不定人手一個。”

嬴政聽聞,緩緩展開扇面,看着上面毛毛躁躁的“日日發財”四個字,嘴角微微抽搐。

但很快,他手指輕輕撫摸着扇面,眼底閃過一抹精光。

扶蘇的目光也同樣落在扇面上。

……

“敢對商賈之事如此自信,也只有嬰小郎君了。”帶笑的嗓音響起。

張嬰扭頭一看,來者居然是身披軟甲,一副即將出征將士打扮的公子寒,怪不得這話說有點陰陽怪氣。

“寒公子。”張嬰正經行了個禮,便沒再有看他。

公子寒又靠近了一步,眼神奇異地打量着張嬰,彷彿想從透過張嬰臉上看到什麼人。

頓了頓,他才開口道:“嬰小郎君,父皇曾說,商賈之道小道兒,沒想到嬰小郎君居然真的用商賈之道為百越開闢了新天地。

若你再痴長几歲,我定要推薦你去少府,或者治粟內史當官才是。”

張嬰有些詫異的看向公子寒,雖隱約察覺到對方的不懷好意,但這話着實令他開心。

他剛準備互吹兩句,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一抬頭,居然看見臉上沒有絲毫笑意的扶蘇。

扶蘇慢條斯理地開口道:“阿嬰有管仲之才不假,但其他方面也頗有才情。正好年齡小,不管少府、治粟內史,還是主管詔獄、修律令的廷尉處,掌管秦朝對外邦交往的典客,阿嬰都可去也。”

公子寒表情僵硬了一秒,眼底閃過一抹驚疑不定。

為何會提到廷尉、典客?

他故作平常,只乾巴巴道:“去各個九卿閑逛的話,極易學而不精,豈不是磋磨了嬰小郎君的才能?”

“是嗎?”

扶蘇定定地看了公子寒一眼,開口道,“既如此,二弟日後少去廷尉、典客處。以免邯鄲學步,辱沒了你的才能。”

公子寒:……

他抿了抿唇,不敢再說。

張嬰聽到這裏才有些明白。

不知道什麼原因,公子寒想將他釘死為財務官之類的位置。

扶蘇阿兄聽到這話很不滿,直接暗示公子寒,你若只想讓張嬰困死待在一個位置,那你也別去拜訪朝中其他大臣。

張嬰雖然對去九卿沒太大興趣,比起被期待,他更渴望望父成龍!

但扶蘇是為他好。

他當然得力頂了!

張嬰先配合地舉起大拇指,吹捧道:“不愧是扶蘇阿兄,就是與庸人不同,眼光也不一樣。仲父,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龍生九子各有所好。

好在還有扶蘇阿兄與仲父一樣有識人之明呢!”

嬴政似笑非笑地瞥了張嬰一眼,片刻后,還是很給面子地“嗯”了一聲。

扶蘇一愣,無奈地笑了笑。

公子寒拳頭捏緊,他看着其樂融融彷彿融不進第四人的三人,氣得不行。

然而其樂融融的三人壓根沒注意公子寒。

嬴政拿起塊西瓜遞給張嬰,三人一邊走一邊閑聊。

張嬰見嬴政老在折騰摺扇,以為對方是在好奇,玩心大起,特意又拿一把備用摺扇出來,給嬴政展示了一下“文人裝逼”的玩法。

先將它折好插在腰帶處,然後再一拿出來,“刷”打開給自己扇了扇風,遮住鼻樑以下,露出扇面上幾個字“天天暴富”幾個字。

嬴政眼角抽搐,忍不住給了張嬰一個指蹦,道:“缺你吃缺你喝缺你穿了嗎?腦子裏凈想些銀錢。”

扶蘇笑得身後宛如百合花綻放,道:“看來是課業佈置少了。”

張嬰:“……”

這是什麼恐怖回答。

張嬰連忙轉移話題,露出可愛的笑容,揮了揮手中的帛紙,“仲父,阿兄,今日我們是先去官府詢問糧倉建設,還是先去市集看看物價?”

嬴政並未開口,扶蘇則接過張嬰手中的帛紙,翻了翻,有些驚訝地看着張嬰,道:“阿嬰記載得非常清晰明了。”

“嘿嘿。阿兄若是喜歡,我可以將這種分類記法教你底下的郎官。”張嬰笑眯眯道。

“嗯。”扶蘇卻並未露出多大的喜色,似是有些感慨地摸了摸張嬰的腦袋,“阿嬰又在我不知時,成長了。”

張嬰一愣,莫名覺得扶蘇看他的目光有些複雜。

嬴政旁觀了一會,才道:“去軍帳。”

“軍帳?”張嬰只是下意識重複了一遍。

沒想到,耳畔身後居然響起一段低沉的嗓音,彷彿在念旁白。

“七日之前,隴西李信將軍報,匈奴一支部落南下遷徙,聯合西海尚未歸化大秦的部分羌族,以及舊趙逃亡的軍士,再次劫掠隴西牧民,有攻佔隴西瓜分的圖謀。

另一方面,因羊毛之路被數次劫掠,部分羌族對九原駐軍有異議,兒臣此次從北地返回咸陽,從七個羌族部落帶回來了二十車的貢品,這其中有兩個羌族部落,已經有頗深的怨言,隨時有叛變匈奴的跡象。”

說到這兒,來者的嗓音忽然提高了幾分,道:“兒聽聞父皇在百越御駕親征,梟首匪首,威武非凡。兒自知並無父皇對陣之才,但也想為大秦盡一份心力。

兒願意輔佐大秦將軍,共同領軍三萬,奔赴九原,鼓舞士氣,拿下即將叛變的羌族部落,也為戴罪立功。”

張嬰聽到這一愣。

驚訝地回頭,恰好能看見追上來的公子寒,滿臉捨生取義,義正言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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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真不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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