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探梅
早晨,屋外的雪花依然在紛飛,恆薔已經下課往回走去。今日,恆薔告訴師傅少上半個時辰課,目的就是有足夠的時間出宮,多去探望幾個未婚夫,早點完成的母皇的命令。她回到鳳儀宮,要將自己重新打扮一番,畢竟要去未婚夫家裏,不能太隨便。
冬季本穿的厚重,長發高高綰起才精神,髮髻正面戴上自己設計的樹枝樣黃金鑲七彩寶石的頭飾,髮髻兩側插着鳳羽狀的金簪,金簪尾部垂下精緻的紅珊瑚瓔珞,腦後系的洋紅色掐金絲髮帶打成蝴蝶結。可愛的空氣劉海剛剛在眉毛以上,更凸現大眼靈動。淡掃娥眉,略施粉黛,輕點朱唇。一身藕粉色的錦緞棉褂上綉着朵朵銀色的玫瑰,脖子上圍着純白的兔毛圍脖,下身銀白色的百褶裙剛剛遮住穿着紅色鹿皮短靴的雙腳,出門前罩上一件厚厚的紅金絲絨斗篷。一身打扮,富貴卻不庸俗,嬌艷中透着可愛,真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皇家少女。
帶上禮物,踏上車輦,在車輪轉動聲中,恆薔帶着春蘭、冬梅出了宮。
京城真是繁華,隆冬季節街上依然十分熱鬧,恆薔半開窗帘,雪花隨着寒風卷進車內,都不能打攪她觀看窗外的熱情。小商小販們叫賣着,路兩邊有賣菜的,賣包子的、賣糖葫蘆的,賣棉鞋的,賣年畫的,還有算命的……人們穿梭在路上,姑娘們為美麗的發簪頭花而停留,遊子們正往家趕路,孩子們圍着炮仗嬉笑,雪花在漫天飛舞,車中的恆薔看的是目不暇接,京城真是祥和熱鬧啊!
車行了半個時辰后停下了,車夫隔簾稟告:“梅府到了,請主子下車。”梅家離宮最近,所以先到梅家來。
冬梅和春蘭先跳下車,恆薔本想自己跳下來,卻被春蘭一把拉住,只好憨笑着扶着春蘭淑女般的走下車。車下的四個保鏢警惕的注視着周圍,四個男僕中有一人前去叩門。
不一會兒一個精氣神極佳的老者探出頭來,男僕上前耳語一番,嚇得老者一個激靈竄出門來,朝恆薔磕頭問安:“梅府管家梅旺叩見殿下!”恆薔趕緊伸手相摻,“老人家,快請起,別折煞了我。”
聞言,老者一臉激動,聲音發顫的說:“是,謝殿下!”
“我今兒個路過梅府,順便來看看梅公子,所以沒有提前相告,多有打擾了。”恆薔客氣的說道。
“豈敢豈敢呀!殿下快請進!”梅管家低頭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帶路前行。
踏進門,裏面有兩個小廝緊張的看着梅旺,梅旺激動的說:“梅福,快進去通稟夫人,說大皇女殿下來府了!”
其中一小廝趕緊飛似的往前跑,另一小廝撲通跪地,恆薔忙示意其起來。
跟着梅旺一路走到會客廳,恆薔進屋便坐到一圓桌旁的靠椅上,梅旺忙喊人上茶,不一會兒丫鬟端茶前來。恆薔揭開杯蓋,輕輕的刮著茶沫子,剛抿了一口茶,就聽見匆忙的腳步聲,循聲望去,見一位高挑端莊的婦人,身後跟着一位同樣高挑美麗的小姐,帶着四個丫鬟匆匆走進前廳。
一進前廳,婦人略微注視了恆薔一番,便攜眾人齊齊跪了一地,十分恭敬的說:“不知殿下駕臨,臣婦有失遠迎。臣婦柳香雲攜小女梅傲霜見過大皇女殿下。殿下萬福!”
一地的丫鬟僕從也齊刷刷的請安:“殿下萬福!”
見此,恆薔忙起身相摻,和顏悅色的說道:“夫人和小姐快請起,你們也都起來吧。”
僕人們紛紛起身退下,柳夫人和梅小姐恭敬的站着,恆薔開始打量着二人,這梅夫人一臉雋秀,端莊大方,與梅傲寒不是十分像,倒是這梅傲霜柳眉星目,英姿颯爽,和梅傲寒有七分像。“梅婦人和梅姐姐快請坐啊!今日我出宮散心,路過這裏,順便來看望梅公子。”
“謝殿下挂念。”柳婦人感激道。
大家坐一起,梅婦人一家都很拘謹。恆薔想緩和氣氛,便寒暄起來,“呵呵,夫人姓柳,怎麼傲寒不和您姓啊?”
“回殿下,臣婦生了兩兒兩女,一雙兒女和小婦人姓,另一雙兒女和夫君姓,夫君說這樣公平。”美婦人恭敬的答道。
“呦,看來夫人與梅將軍甚是相敬如賓呢!讓人羨慕啊!”恆薔打趣道。
梅夫人聞言臉上飛起了紅雲。
“梅公子在嗎?”恆薔切入正題,心中卻想:“若不在,就白跑一趟嘍。”
“在,寒兒在後院和他哥哥練武。臣婦知殿下駕到便率女眷們先來,一打發人去傳他們了,隨後就到。”
“練武?哈哈……,那個傢伙不是愛燒菜嘛!還記得他離開別院時那個傷心樣,生怕回來練武。不知現在是副什麼德行,看看去!”恆薔心中暗笑。“那我直接去看看他吧,還沒見過他練武的樣子呢!老管家,帶路。梅夫人,外面冷,您在這等着,我一會兒和他一起過來。”恆薔說著就站了起來。
“呃……是。小兒愚鈍,害殿下費心了。”梅夫人有點擔心的答道。
走出了前廳,恆薔邊走邊欣賞着梅府的景緻,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後院,抬眼望去,不禁嘆道:“這哪是後院嘛,分明是個教場!”這時,風雪中傳來了“嘚嘚”的馬蹄聲,一紅一白兩人影,騎在一黑一白兩馬上,一人持大刀,一人持銀槍正在廝殺。
恆薔遙看那兩人,只見那白衣人槍法變換嫻熟,招招狠戾,那紅衣人刀法套路生疏,全靠蠻力在招架。
“四弟,看槍!”白衣人喝道。
“啊!大哥!不來了!不來了!我餓了!”紅衣人撥轉馬頭邊跑邊求饒道。
“哪裏跑!再戰二十回合!”白衣人揚鞭追去。
場外的恆薔憋笑到內傷,旁邊的梅旺和梅傲霜額角滲出一大滴汗,尷尬得陪笑着。
看着梅傲寒面朝向自己跑來,恆薔將兩手搭在嘴邊:“梅傲寒,加油!”
梅傲寒循聲看來,當即張大嘴巴,揉眼睛,似乎認識對方又不認識。
恆薔心中瞭然,八成是自己瘦了,小梅同學覺得自己看似眼熟卻又沒認出來。遂又將雙手搭在嘴邊:“是我,恆薔!”
“鐺……!”小梅的心中響起了鐘聲,張嘴石化了。正在這時,白衣人一槍刺來,小梅同學頭都沒回,聽着風響,右手舉刀狠狠擋去,只聽“噹啷”一聲,那白衣人被震得連人帶馬後退三步,馬兒也抬蹄嘶叫起來。
這一來,驚呆了白衣人和梅傲霜,兩人都在心中暗驚:“四弟,真有這本事?父親果真沒看走眼。”
恆薔也覺得梅傲寒這招帥呆了,揮揮手,甜美的笑道:“梅傲寒,不錯嘛!帥呆了!”
“嗵!”梅傲寒匆忙下馬,腳蹬沒踩穩,從馬上滾了下來,趴在地上,砸出一個人字形的雪坑。
場上一陣倒吸氣聲,梅旺趕緊上前要扶起梅傲寒。不料梅傲寒在地上攤了片刻,一骨碌爬了起來,帶着一臉一身的雪跑到恆薔身邊,轉了一個圈后,臉上佈滿驚喜和心疼表情,“薔兒,你,你怎麼瘦成這樣?莫不是那混賬廚子做的飯難以下咽,將你餓成這樣?”
“噗!”身後的春蘭、冬梅都沒憋住笑了出來,恆薔更是吃驚梅傲寒的思維。看來小梅同學一直認為自己做的飯菜是人間美味,不吃他做的飯別人都會餓死。感情練了半年的武,小梅同學依然沒放棄做的大梁名廚的夢想。不過,此話還是讓恆薔有點小感動的,至少他一直在擔心自己的飲食啊!她緩緩抬頭,甜美的微笑,“瘦成這樣不好看嘛?難道像個餓死鬼?”恆薔挑眉故裝媚態的問道。
這時那白衣人也下馬走來,當他看見恆薔時,視線就再也離不開那張嫵媚可愛的臉兒了。風雪中,一身紅斗篷的恆薔只露出一張凍得微紅的小臉,大眼靈動的眨着,不時有調皮的雪花掛在她卷翹的睫毛上,小翹鼻為整張臉兒增添了一份俏皮,小嘴笑盈盈的露出八顆潔白的貝齒。紅絲絨的斗篷在白雪中顯得更加艷麗,一顰一笑間好像風雪中盛開的嬌艷紅梅,看痴了面前的兩男子。
恆薔也們抬眼看他們,梅傲寒明顯瘦了一圈,但依然很壯實,臉兒微圓,卻沒了雙下巴,依然是劍眉星目,英氣逼人。這白衣公子長得白淨面皮,秀氣儒雅,身材頎長,和柳夫人長得竟有七分像,恆薔心下猜測這便是梅傲寒的大哥柳若飛,便微笑着打招呼:“柳公子萬福!公子真是槍法如神呢!”
柳若飛一陣失神后,忙小聲問梅傲寒:“四弟,這位是?”不想梅傲寒也是一臉驚艷的看着眼前這小美人,竟忘了回話。急壞了一旁的梅傲霜,她狠狠跺腳,大聲說道:“大哥,四弟!還不叩見大皇女!”
“哦……對!”梅傲寒反應過來。
“大……大皇女?啊……!”梅若飛如夢初醒。
兩人趕緊單腿跪地,抱拳說道:“見過殿下!我等失禮,請殿下切勿見怪!”
恆薔急忙虛扶二人,道:“快快請起,不必拘禮。”
二人才站起來,低頭不語。
“我出宮散心,路過你家,順便來看望你。”恆薔望着梅傲寒說。
旁邊的柳若飛聽后流露出一臉羨慕,梅傲寒反倒一臉委屈,“只是來看我嗎不接我走?”
“啊?”恆薔有點納悶,腦中稍微一想,“哦!小梅臨走時說不想回去練武,叫我早日接他回去當廚子。”想到這,又想起了梅傲寒做的那噁心的飯菜,不禁一陣反胃,趕緊岔開話題說:“呵呵,走,你母親還等着你呢!”
幾人回到會客廳,屋中已籠上炭火,甚是溫暖。春蘭脫下恆薔的斗篷,遞上一個手爐,便站在旁邊。
梅夫人笑着說:“殿下,寒兒不甚用功,讓您見笑了。”
想起小梅在教場上那狼狽的樣子,恆薔是想笑,可礙於人家家長在場就忍住了,冠冕堂皇的說:“哪裏啊,夫人和梅將軍教子有方,小姐和公子們都是一身好武藝呢!四公子這幾年照顧病中的我,雖疏於練習,但他天生神力,在你們的熏陶下,今後也定是位豪傑。”
此話讓梅夫人又感動又欣慰,淚水似乎在眼眶裏打轉,她激動的說:“殿下真是抬舉我們了。我這寒兒真是傻人有傻福,虧得殿下不嫌棄他愚鈍啊!”
梅傲寒坐在一旁只是撓頭傻笑,柳若飛時不時瞟一眼恆薔,微笑不語。梅傲霜也不時地打量着恆薔,眼中露出喜愛之色。
這時,梅旺上來小聲說:“婦人,酒菜已備好。”
梅夫人點點頭後站了起來,恭敬的說:“殿下光臨寒舍,我等略備薄酒,請殿下不要嫌棄,這就入席吧!”
恆薔本性隨和,也到了午膳的飯點,便不推脫。
一眾人來到飯廳,只見中間一張紅漆大圓桌,桌上擺滿了酒菜,看來這薄酒不薄啊!恆薔坐在上手位,梅傲寒坐她左邊,梅夫人坐右邊,梅夫人旁邊依次是柳若飛和梅傲霜。
由於恆薔的隨和,吃飯的氣氛很好。梅傲寒不停給恆薔夾菜,恆薔也不推辭,一旁的梅夫人是看在眼裏喜在心裏。
不一會兒,恆薔碗裏的菜堆得就像小山一樣了,她也確實吃不下去了,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
“薔兒,哦不,殿下!多吃點,看您瘦的!”梅傲寒夾個雞腿放恆薔碗裏。
恆薔碗裏的菜堆像小山一般高,鬱悶壞了,“真的吃不下去了。”
“怎麼可能?吃的連原來的一少半都不到。是不是不合胃口?想吃什麼我去做!”梅傲寒一臉心疼的說,還不忘往恆薔碗裏夾只蝦。
別人聽了此話都是一臉感動,唯獨恆薔聽得打了個哆嗦,“別!千萬別做!我真吃飽了!都吃兩碗了,比平時多吃了一碗呢!”
“還說呢,這碗太小了,要不換個大的,像我的一樣?”小梅一臉認真的說。
“咳咳咳……”恆薔被嗆到了,“我再也不想拿臉盆吃飯了!”
大家都靜了一下,看着恆薔,懷疑自己聽錯了。
感覺到大家的異樣,恆薔忙解釋:“以前的碗大的像臉盆,嘿嘿,不是真拿臉盆吃。”==!
“哦。”大家眉頭抽搐着繼續低頭吃飯。
“呵呵,殿下你真是說笑!那有那麼大?依你說,我的比你的還大些,那又是什麼?”梅傲寒挑眉問道。
“你說什麼比臉盆大些嘛?”恆薔實在懶得理他。
“自然是腳盆嘍。”梅傲寒攤開兩手,不假思索的說。
“噗!”梅傲霜沒忍住笑了,身後的冬梅、春蘭嘴角一個勁的抽,柳若飛看着自己四弟的碗,開始一臉的嫌棄,只有梅夫人尷尬的笑着。
感受到大家的異樣,小梅有點急了,“三姐,你,你笑什麼!還有大哥,你看什麼看!我這又不是腳盆!”
“沒什麼,沒什麼!”梅傲霜和柳若飛異口同聲的說。
“哼!懶得理你們。喝湯喝湯!”小梅故作不理大家,盛了些湯在自己碗裏。
桌上又恢復了安靜,只是大家都會時不時的瞟一眼那碗。小梅喝了幾口,不知怎地就覺得心裏不舒服,再喝幾口居然覺得反胃了,越喝越不想喝,“哎呀,說什麼盆嘛!我這會子覺得我在喝洗腳水!不喝了,不喝了!來人,給我換個和殿下一樣小的碗!”
“噗!”梅傲霜一口湯噴了出來,恆薔和柳若飛都哈哈哈的笑起來,連梅傲寒自己都笑了,梅夫人滿眼寵溺的看着孩子們,打心眼裏高興!瞧這頓飯吃的是多麼的其樂融融啊!
飯後,大家又寒暄了會兒,恆薔便準備走了,臨走時問梅傲寒:“臘月二十八,母皇為我舉行及笄禮,你可願來?”
聞言,梅傲寒一愣,看着恆薔,痴痴的想着:“真快啊,薔兒都十五了,明年就要大婚了,蘭卿是說我能做正夫呢!呵呵……”想着想着居然臉紅了,也忘了回恆薔的話。
恆薔以為他不想去,便給他個台階下,“怎麼?那天有事嗎?有事的話就不用來了,把禮物送來就行了,呵呵……。”
“啊?”小梅才回過神,急忙答道:“沒事沒事!殿下如此重要的及笄禮,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要來呀!”
聽小梅如是說,恆薔也不能說不讓他來的話了,道:“呵呵,那準時來啊,這是請帖。對了,請三小姐有空的話也一起來吧,我皇妹嬌兒很是仰慕她,想與她切磋武功呢!”
“好,我和三姐一定來,提前祝賀殿下了,恭喜您成人!”小梅高興的說道。
“謝謝。”說完準備上車。
“殿下,您什麼時候接我去做您的廚子呢?”小梅焦急的問。
恆薔一臉憐憫的看着小梅,直嘆他的執着啊!本想搪塞,忽然想起母皇說過讓梅傲寒習武的諸多好處,於是略作思考後,一臉認真的說:“傲寒,說實話,宮裏哪會缺廚子,我倒是缺一位教我武功的師傅,你若願教我武功,便可暫住宮中。不過,好像你也不喜歡練武,誒,你大哥怎麼樣?或者你幫我物色個人選?”說完一臉狐狸笑得看着對方。
“殿下,你學武功幹什麼?”小梅若有所思的問。
“呃……強身健體外加防身,對,防身,呵呵……”恆薔圓謊道。
小梅又陷入了沉思。
見此,恆薔微笑着轉身,“那我先走了,你再考慮考慮,入宮那天給我答覆。”說完向車輦方向走去。
看着人兒離去的嬌小背影,梅傲寒心中頓覺空落落的,一想到還有別的男人手把手的教她武功,心裏就更酸了。於是,他迅速做了個決定,向前小跑幾步:“殿下,等等,我想好了。”
風雪中,恆薔回眸一笑,看的梅傲寒的心跳漏了一拍。
“想好了什麼?”恆薔微笑着說。
“若殿下不嫌棄在下愚鈍,在下願教殿下一些防身的武功。”小梅信誓旦旦的說道。
恆薔心中得逞的大笑,嘴上卻道:“你若能打敗我身邊的這幾個護衛,才可做我的師傅。”
梅傲寒一愣,沒想到還有條件,但自己已決定,便絕不反悔!“殿下,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如何?”
恆薔故作思考,看似不情願,急得小梅直攥拳頭。
“好,一月為限,這段時間我就不另尋他人了。那,臘月二十八再會嘍!”恆薔笑着揮手。
小梅才舒了口氣,眼神熠熠的看着恆薔,“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恆薔轉身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