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五節 蔣至安家之橙子女孩

蔣斯雙手手掌扶着床頭櫃兩邊，抬起，像小朋友捧着個大湯碗。如果不是手臂肌肉線條收緊，根本看不出他在用力。

床頭櫃移開后，露出後面牆壁一扇很窄的小門上半部分。

蔣斯抱着床頭櫃，往後退兩步，身體自然擋住雜物房門向外敞開的那部分，頗有些指導意味地：

“下面打開，往外推門。”

蔣至右手拿着一把銀色鑰匙。鑰匙看起來新配的，是有些複雜的圓柱齒輪。她正盯着床頭櫃下面柜子的那個圓形鎖。

鑰匙轉一圈，噔，櫃門打開。

蔣至將櫃門拉開，裏面黑乎乎的。

蔣斯正要說話。

“啪”一聲，一束電筒光照進柜子裏。

此時，蔣至右腿膝蓋跪地，左手舉着一個小小的銀色電筒，聚精會神地查看柜子內部。

那把鑰匙已經放在柜子上方的右下角位置，鑰匙豎直擺放，跟柜子邊緣線條平行。

蔣斯傻眼，詫異於周圍環境已經不知在什麼時候產生變化而自己竟然毫無覺察。

電筒光盡頭處，能看到窄門的下半部分（柜子沒有另外一邊）。

“其他家後門呢？”

蔣至說話的時候，“咻”一下起，話剛說完，已經直立不動。

她跟蔣斯面對面。

蔣斯咽口水，打量蔣至，完全忘了自己還抱着個床頭櫃。

蔣至原先那無動於衷的態度，以及隨時可以在背景中隱匿的氣質，頓然消失。

她雖然臉上照樣沒表情，但這一刻專業專註，壓迫逼人。

蔣斯明顯不習慣對方的改變，但表現得還算淡定，趕緊解釋：

“哦…右邊幾家都是同一個二房東，裝修的時候統一封起來了。”

“窗戶呢？”

蔣至一眨眼的同時，右手手臂左右劃了一下，但臉跟身子沒有動，目光仍然定在蔣斯面部，等待對方回話。

拉鏈聲。

“應…應該還在”

蔣斯膽怯，目光移下，看蔣至的手在幹什麼。

蔣至穿的是一件普通T恤，長度能遮住臀部一半。

T恤邊緣拉上來。

她的腰部系了個肉色的窄長腰包，腰包切合貼身，看得出裏面已經裝了一個長條東西。

拉鏈有兩條，上方一長條的，外側一條短的。

蔣至的手將小電筒塞進那條短拉鏈的側包里，利落一刷，拉鏈合上。

接着，她兩隻手抓着腰包，往右一滑。

腰包挪到后腰。

肚子部分變成腰包的腰帶，相對深一點的肉色，像一條寬鬆緊帶一樣貼實身體。腰帶之外，也能看到蔣至穿了同顏色的緊身背心。

她將T恤重新放下來的時候，包被遮住，外面看不出裏面有個腰包。

達到這樣的效果需要起碼三個條件：1，腰包剛好落在背部的凹陷處；2，腰非常細；且腰背線條凹凸比例到達一定標準（背部肩膀厚實凸出，腰背部分瘦且緊緻）；3，腰包的設計跟材料都花大功夫巧心思，一方面能將裝進去的有重量的東西撐起來，另一方面輕薄貼身舒適，否則活動極大受限且容易被人發現。

“高閣員工休息室的窗戶也能看見。”

蔣至其實語氣跟之前一樣，但整個氣場襯托得讓旁人覺得她的言語裏全是不滿：

“外面貨品亂擺放，裏面雜物不檢查，你就這樣對待自己的工作？”

“小本，小本經營…”

蔣斯聲音小得嗡嗡叫，頭低下些。

“門這兩天被打開過，你知道嗎？”

“啊？”

蔣至端詳蔣斯，如同確認對方是真誠的，而不是故意搞笑。

蔣斯臉比猴子屁股紅。但他很無辜，因為不知道對方在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

“所以，你沒見過這個？”

蔣至朝蔣斯伸出左手。

蔣斯的視線被床頭櫃擋住，只能脖子朝前伸，像孕婦看自己的腳尖。

蔣至左手手掌張開。

蔣斯看清楚后，神色逐漸痴獃。

“表面煞有其事，實則防控不力，這樣自以為是，遲早砧板魚肉！”

蔣至的神情，目光，語氣依舊沒有不同。

除了話多了些。

但非常神奇地，她現在說的每個字，在蔣斯聽來，效果都如同隱匿處的彈弓，看似隨機發射豆子，卻能顆顆命中腦門。

蔣至此刻是另一個蔣至。

蔣斯像被太陽直射曬到瞬間融化的雪糕，沒了原形。

蔣至手心處。

黑子穿白繩。

戴黛咬一口金枕榴槤，嘗了一下，隨即“唔嗯…”長叫，日劇女主品美食享受得不得了即將飛起的模樣。

她左手手腕吊著一袋蓮霧，看起來五六個，左手拿着個透明盒子，裏面一大盒榴槤肉（榴槤開了一整個），右手手指抓着老大一坨榴槤，再一次往嘴裏送。

榴槤品種質量重量，加上蓮霧，價錢肯定超過兩百。

水果店老闆娘看戴黛吃得那麼香，很開心：

“哎呀，美女，你好會挑榴槤啊！我這兩天開的，就你這個最漂亮啦！”

戴黛舔舔嘴巴，也跟着興奮：

“哈哈哈我挑什麼都很有眼光！沒有啦，是老闆娘你進的這批貨好嘛…”

戴黛手機響，她趕緊放下盒子，左手從右邊口袋裏掏出手機，看一眼來電顯示馬上接電話。

“喂…在…唔…好的…再見。”

她很快講完掛斷，看自己黏糊糊的右手，有些着急工作但遇到麻煩地無奈，禮貌問：

“姐姐，請問哪裏能洗一下手嗎？”

老闆娘馬上點頭，指指自己店鋪裏面。

管家拉車門，弓着腰，坐到後座。

靚靚身子縮成一個繭，雙手環抱着雙腿，臉塞進膝蓋之間，不知睡著了沒有。

“直接回去。”

管家對着前面駕駛方向說了一句，同時調整自己的坐姿，皮質摩擦吱嘎吱嘎響了幾下。

突然，管家停住，表情凝固，察覺哪裏不對勁。

地面有血，逐漸流向皮質地毯凹陷處。

但因為血液暗沉，地上鋪的黑色皮，並不明顯。

朝血液來的方向看過去。血是從靚靚的身上出來的。

安靜。

管家甚至聽見口水在嘴裏晃動的聲音。

她緩緩直起身子，目光朝上，找前排的觀後鏡。

觀後鏡的位置完全朝右，鏡子照不到車內後方狀況。

管家張嘴。因為嘴唇皮黏在一起，嘴唇分開時，叭叭叭地撕布料一樣。

“司機？”

管家喊一句，聲音像從地底冒出來一樣。

沒回應。

三秒。

管家試探地雙手撐着座位兩邊，讓屁股離開座位，身體朝前伸的同時往右挪動，眼睛死死盯着駕駛座方向。

駕駛座沒人。

管家一下子癱坐在座位上，大口深呼吸。

她似乎終於搞清楚發生了什麼，迅速恢復了幹練。

她從座位腳落的側包里抽出一雙薄薄的醫用手套，戴好，手指朝上托着，跟進手術室的醫生一樣。

手套手拉開靚靚抱着腿的雙手。

雙手雙腳四處散開。

管家嚇得身體往後躲避，臉瞬間慘白。

靚靚的脖子（剛剛抱着的時候靠近地面的那一邊），血肉模糊一個大洞。

血往外流。

水往下流。

戴黛將水龍頭水量調小。

她洗手的時候，順便看一圈周圍環境，但只是眼睛動，身子頭部都沒轉。

左邊簡易廚房，右邊小小廁所，水龍頭上面有個小窗戶，比戴黛視線低一些。窗戶打開一點，能看到外面沒有打理過的雜草地，雜草地過去一點，一道圍牆，圍牆那邊不遠，是一棟棟高樓住宅。

戴黛沒看到什麼值得注意的，低頭，關上水龍頭。

窗戶黑了一下。

戴黛飛快抬頭。

雜草地，什麼都沒有。

戴黛不確信，迷惑地眯上眼。

同時，戴黛背後，老闆娘正低頭繼續擺水果。

蔣至踩着一台小平衡車，輕飄飄地由水果店門口閃過。

誰也沒注意到她。

莫名地無存在感。

蘇釋跟樊畫坐在靠窗戶的小沙發上。蘇釋張開長腿，樊畫縮着身體，兩人都在思考。

常茜坐床邊，頭耷拉着，無精打采。

黃媛坐在床邊凳子上，依次看三人，終於等不及了，好奇：

“不試試嗎？”

蘇釋眼睛快快地眨巴幾下：

“不一樣的！”

樊畫贊同地點點頭。

常茜不說話。

黃媛很生氣：

“我表嫂的表姐的女兒試過，三天就搞清楚了！”

常茜得體地感謝對方好意但堅定地拒絕：

“解決這些家庭矛盾，靠的就是跟蹤拍照，跟我這個情況不同。”

“我們不也是要上學沒時間所以請人調查嗎？”黃媛很不服氣。

另外三人都聽出了黃媛的文不對題，不約而同地皺眉頭。

“那是因為你表嫂的表姐的女兒確認自己老公偷吃，方向明確，常茜這個…是不是…都…不確認呢。”

樊畫講到後面有些心虛，小心看常茜的反應。

“而且，私人服務，肯定很貴！”

蘇釋想到這個折衷的借口，立馬就喊出來。

黃媛完全沒有想到錢竟然是個問題，天真來了一句：

“這點錢都沒有嗎？”

三人直接愣在那裏，不知該如何交流這個重大但一般不會坦誠談論的問題。

“斯人二手商店”的玻璃門打開。

戴黛朝門裏面看一眼，聽到移動架子的聲音，但看不到人。

“算了，下次吧…”

戴黛轉身大步往“高閣”門口走，很快就進了旋轉門，不見。

水果店老闆娘抱着一個箱子出來，放架子上。

箱子裏裝了蘋果。

架子前站了個女生。

老闆娘看也沒怎麼看，馬上熱情招呼生意：

“美女，吃蓮霧嗎？美顏！最適合你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吃了！”

軟軟女聲：

“沒有橙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