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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伯染做了一個冗長又複雜的夢。

在夢裏,天空時而七彩絢麗,時而電閃雷鳴。

他四肢和脖子被鐵鏈禁錮,跪在一個黢黑的石台上,那冰冷的感覺即便是在夢中也無比真實。

環顧左右,他看見十幾個身穿白色衣衫的神族懸在半空,俯視着他如同俯視一頭待宰的牲畜,卻又沒有一絲憐憫的表情。

為首一人向他走來,他看不見臉,只能看見那雙描金長靴一步一步靠近。而那人周身靈力翻湧,如浩瀚江河,每走一步便形成一道水波紋般向四周蕩漾而去。

他好像說話了,他覺得自己好像言語急促,似乎這一切可左右生死。

“你答應過我母親的。”

“是嗎?”

他似乎感受到了那人淡淡扯動嘴角的模樣,想努力抬頭。

卻脖子一沉,眼前便一片漆黑。

許多人的聲音一股腦兒湧入他的腦海。

“他本天煞,生而便要攪得地覆天翻。”

“天書不會出錯,此子出生便是要顛覆神界,不得不除。”

“他會成為小九飛升阻礙,必殺之。”

“小神願自廢神力,承諾吾子終身不再修鍊,不成仙不成神,永居一重天下。只求可准許他苟活一世。”

這是一女子的聲音。

突然四周亮起,他好像一尾魚般游弋在水中,抬頭可以看見雲捲雲舒和天上絢爛的九重宮闕。

他夢見一青衣女子擁自己入懷,將自己捧在手心上,感受着她臉頰的溫度。

那是他從未體會過的溫暖。

忽而彩霞而至,光彩耀眼,而他卻遍體生寒。他覺得那四周的水都彷彿凝固了一般,帶着寒氣鑽入骨髓。

他看見那青色身影擋在面前,透過光他只看見她半張臉的剪影。

他又聽見了那個聲音,“然然,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

金光灑下,她變得模糊而朦朧。他用盡全力伸手想去擁抱她,卻發現她陡然變成了一個又一個七彩的氣泡,隨波而去。

他努力用手捧住一個,那透明泡泡上映着七彩的光,晃得他眼疼。

“娘親。”

他不自覺地呢喃,好像是哭了。

氣泡崩碎,一切消失不見。

他終於醒了。

他有些發怔,他從未喊過那兩個字。

年少時,堯商從不讓他這樣稱呼,說是那是凡人的叫法。他們蕭家這種身份,需要叫母君。

但是他是聽過弟弟年少時坐在她膝上親切地喚她“娘親”。

凡間歷劫時,他那凡間的娘在他年紀很小便故去,他也沒有機會叫上一句娘親。

所以這兩個字,他甚是陌生更是從未說出口過。

而在那個夢裏,他竟如此自然便喊了出來。

他抬手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掌心,似乎還有那泡泡餘溫。

是夢嗎?

是夢吧!

他終回過神來,環伺四周。這是一個有些濕潤的洞穴,沒有一點照明,好像從未見過。

他努力辨別著,終於通過那熟悉的石頭形狀發現這是無涯谷底,那處藏匿凡人靈識的洞穴。

可是那原本有些晦暗卻依舊明亮的凡人靈識呢?去哪裏了?

他來不及細想,因為眼下他有更想見到的人。

他急急忙忙跑出洞穴,像他還是雲穹時那般手腳並用爬上霽月殿的階梯,入目是一雙赤裸的小腳。

他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眼前洛桐君死後的那雙懸挂的腳和眼前的相互重合。

他來晚了嗎?

他怔在了那兒,呼吸急促,竟都忘記從地上爬起來。

身側紅衣身影將他扶住,“她還活着。”

他幾乎是手腳並用踉蹌爬到她床邊。

樂無憂平靜地躺在霽月殿的中間,正在熟睡着。她雖氣息平穩但卻面無血色,只是不知為何竟面帶笑意。

“怎麼會這樣?”

扶桑君有些頭疼。

他是被樂無憂說服了,並承諾幫其護法。但是那是因為樂無憂跟他保證她不過就是虛弱一些,壽命更短了一些,可能只能活個個把日。

但萬萬不應該是這副燈盡油枯的凡人模樣。

這個樣子他不知道怎麼交代啊。

當他推開洞門看着四散入輪迴的凡人靈識,以及一地定魂針的殘影。他就知道,樂無憂騙了他。

她壓根就沒想過要跟他們交代,壓根也不想告別,壓根也不想活那剩下的個把日。

她想做的就是一滴不剩地榨乾自己,所求一份心安。

“我說燈盡油枯你信嗎?”

“你當我是傻子?”

看着蕭伯染那要殺人的眼神,他也只好一五一十將事情都說了個清楚。

“我真的試過給她輸靈力,但是她就彷彿是關閉了閘門一樣,半分也輸不進去。我已將整座山脈的靈脈與她相接,保她性命。但如今我們只能等她,等她自己蘇醒。”

“她會醒嗎?”

“你重傷初愈,應好生養病,想想如何應對明日之敵才對。”

“她都沒了,對敵還有什麼用。”

“她這般努力只為求你一線生機,你若這樣糟踐自己豈不是在糟踐她的一番心意?”

見蕭伯染沒什麼回應,扶桑君一時竟也不知該說什麼。確實,無論是樂無憂蘇醒或是他們打過神君都只不過是痴人說夢。

“五感盡失,她原本就有兩感不靈,如今。”想想無憂,蕭伯染心裏一陣凄涼。她本該是天之驕子,神女轉世,卻自幼受人非議,連明明是自己的靈力都要被封印墟水。

她自己的靈力!蕭伯染驚喜地發現他忽略了一點。“我們的靈力不行,也許她自己的可以。”

“什麼她的靈力?”扶桑君覺得他一定是瘋魔了,明明自己剛剛都說清楚了她的靈力和血脈都用來救了他,救了那些凡人。

而蕭伯染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掙紮起身,向外跑去,不知所蹤。

扶桑君等到日頭西斜也未見有蕭伯染回來的跡象。心裏不禁有些發慌,這明日神君駕臨該當如何?如此便因這已躺在這半死不活的樂無憂,用整個無涯谷來承接神君的怒火嗎?

想想又覺得不划算。

但要說就這樣讓自己扔下她跑掉,又未免有些不講義氣。

就這樣自己在那糾結了一宿,不停地告訴自己,等到早上,若他再不回來自己便跑路。

反正神尊來了要麼救,要麼殺,最差也不過就是個死了。那邊都是她樂無憂自己的命數。

但雞鳴三唱后,等到的不是蕭伯染,而是樂無憂微微忽動的睫毛。

她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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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柴公主拿錯救世劇本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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