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半個月也好
世間有九劫，一劫一菩提，肉身紅塵中蒸煮，魂兒苦海中沉浮，人間正氣初朝華，道不盡楊帆不歸之愁腸。
此山主非彼山主，同字不同意，騰羿很快就掃去了心中的惆悵，倒是有些好奇這十萬大山之外是什麼。
不論是是獸城還是黑林，給騰羿的感覺就像是個封閉的小世界，在他看來這樣的地方遠遠不止兩處。
維繫這些小世界存在的則是九兒所說的地煞，或許它跟人間一樣，有着自己的道，有着自己的理。
“滄海，你決定去十一山了么。”許久之後，騰羿才出聲詢問。
“嗯，羿爹爹我想走出去，山主會在半個月之後來接我。”滄海沒有絲毫的猶豫，肯定地點着頭。
“半個月也好。”騰羿揉了揉滄海的腦袋，給了對方一個鼓勵的眼神。
“滄海你真的決定好了嗎？”兒行千里母擔憂，一想到這麼快就要跟兒子分別，九兒心中萬分不舍。
“九兒，滄海遲早是要化身成龍的，這裏不適合他，也留不住他，索性放手讓他去飛吧。”騰羿便輕輕拍着九兒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滄海聞言心頭一暖，鼻子卻是發起酸來，他能夠感受到九兒的那份不舍，不過正如騰羿所說的那樣，這裏留不住自己，而自己也需要走的更遠，這一刻他決定了，就此踏入山中。
這一夜，滄海輾轉難眠，細數着這半個月該如何度過，不管怎麼說，十一山的山主人很和藹，這讓他有着一種莫名的歸屬感。
此刻，安靜祥和的村子中，沙大戶家燈火通明，身材臃腫的沙大發側躺在卧榻上，侍女小心翼翼地捶着背，他面容無比憔悴，經歷了喪子之痛，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
“大哥休息了嗎？”就在這時，窗外赫然停留着一道人影。
“啊！二弟你來了啊，快進來。”沙大發掙扎着起身，隨口衝著侍女大罵：“還愣着幹嘛，快扶我起來，沒用的東西。”
房門被推開，一名中年人走了進來，模樣跟沙大發有些相似，只不過他臉上帶着圓滑之氣，他將頭上的皮帽摘下，看了一眼沙大發，笑道：“我說大哥這才幾年不見，你怎麼老成這樣了啊，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說完自顧自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沙大發臉色不好看，眼前這人正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從小便不對路，兩人幾乎是沒有任何感情的，早年分家產的時候，雙方還為此大打出手過，為了蠅頭小利爭得頭破血流，不過眼下早已時過境遷，想到自己所受的屈辱，他竟自然而然地放低了自己的姿態。
“二弟別來無恙吧，大哥這些年可都是惦記着你啊。”
等到侍女端來茶水，沙大發連忙接過，面帶笑容給對方奉上。
“能好到哪裏去，年輕時血氣方剛，很不懂事，只能遠走他鄉，現在也就只能混口飯吃而已，我可沒有大哥的命好啊，沙家的產業在你手上日此蒸蒸日上。”沙大富端起茶水淺淺地嘗了一口，稱讚道：“好茶啊，如此上等的毛尖可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喝到的，大哥你信中所說的都是真的嗎？”
“哎。”看着這個陌生無比的弟弟，沙大發也只能在心裏嘆息，執掌沙家這麼多年，對方話中的意思他何嘗不明白。
他知道沙大富一直對當年的事懷恨在心，那時候自己的勢力大，將沙家的產業盡數霸佔，之後還毫不留情地將他們母子兩趕出村子，可萬萬沒想到，這些年沙大富走運了，生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被第十山一眼相中，而他也跟着沾光，成了第十山的山下行走，負責第十山在外面的一切事宜。
山下行走只是一個虛名，沒有半分權利，入不得山中之人的法眼，可在山下卻是高高在上的存在。
“二弟我知道這些年對不起你，如今我遭了大難，我的兒子也就是你的侄子慘遭毒手，死不見屍，我也是個快要進棺材的人了，沒有啥盼頭，就只想在有生之年報仇而已，沙家的一切都可以拱手相讓給你。”沙大發情真意切地講道，確實也如他所說，現在的他哪裏還有心思在家族產業上。
“大哥可別這麼說，不論如何你我都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兄弟，只可惜鷲兒沒有留下子嗣，大哥路還長着呢，以後你只管享清福，不就是一個修行者么，在第十山面前，他連螻蟻都不是，我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的。”沙大富眼中的喜色轉眼消失，隨後認認真真地說道。
沙大發感激地點點頭，兩人其實心知肚明，這不過是一場交易罷了，若是第十山出面的話，沙大發堅信自己的大仇足以得報。
“大哥且安心，一切由我來辦，時候不早了。”沙大富起身衝著侍女命令道：“你們伺候我大哥休息。”
沙大發微微閉上眼睛，他知道沙家已經在這一刻易主，嘆息一聲任憑侍女攙扶自己步入卧榻中，那身影顯得更加的落魄。
天才剛亮，院子中，滄海如往昔一般操練着手中的磨盤，一連三天，村子裏都相當的平靜，村民倒是變得熱情無比，有事沒事都會來竄門，屋子中時而傳出閑聊的歡笑聲，騰羿每天早早的就出門，到晚上才會回來。
“感覺越來越輕了。”放下手中的磨盤，滄海來到水井前，打上幾桶水洗了個冷水澡，暗自估摸着自己的力量應該達到五百斤了。
“滄海真了不起，練功真刻苦，我家的小子應該向你多多學習。”
“是啊，滄海力氣真大，以後絕對能拜入山中，光宗耀祖啊。”
屋內坐着幾個人，都是平常的熟人，見滄海回屋，個個帶着笑容，一番誇獎。
起初見到滄海力氣如此大，驚嚇了很多人，不過經過幾天的適應，村民們也漸漸習慣了。
滄海只是看了眾人一眼，這些人表裏不一，他懶得搭理，最後目光落向九兒：“娘親，我去換衣服了。”
“擦乾淨身上的水，別著涼了。”受到騰羿的影響，九兒也不再事事親為，兒子的強悍表現已經讓她明白，許多事不應該再用常理去處置了。
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滄海來到村頭，跟往常一樣，坐在這裏聆聽村裏的議論聲，他發現自己的聽力不限制於人，已經開始包括鳥魚蟲獸。
他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心裏默認了騰羿的話，這些都是自己的造化，只有好事絕沒壞事。有時候懂得更多也並不是好事，五歲的年紀本是玩鬧之年，玩伴簇擁無拘無束的日子，可是村裏的孩子看見他便遠遠躲着，像是迴避瘟神一樣。
“我要走出去，才不會在乎這些呢。”滄海很懂得安慰自己，內心不停地告訴自己，他們的路跟自己不同，不會存在交集。
“咦？怎麼有一股蘑菇的味道？”滄海從聆聽中清醒，猛然間聞到一陣清香，他忍不住起身環顧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