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隻幼崽

第五隻幼崽

“怎麼回事,哭什麼哭!”之前被另一人喚做“西村”的男人手中握着槍警惕地一步步上前,將槍口的方向左右來回對向人群,厲聲呵斥:“不想要命了么,剛才都說了不準圍在一起!不想死就給我安靜點!”

他又扭頭呼喚另一個同伴:“喂,志麻,快點把他們喊過來一個,這邊出事了!”

看上去約摸二十五六歲、正年輕靚麗的女郎聞言“唰”地扭過頭,臉上仍沾着兩道淚痕,她喊道:“可是我爸爸已經死了!”她扭頭看向旁邊年輕少婦,目光恨恨,“你說,是不是你害了我爸爸!”

“小愛!?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老爺他明明是突發心梗!”月江優紀抹了把眼淚,愕然地看向繼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突然這樣說。

“姐姐……”月江翔太看了看繼母又看了看姐姐,而後不知所措地看着月江愛理。

月江愛理拉過弟弟後退半步,與繼母劃分開來,冷笑一聲:“少來了,我看說不定就是你剛剛動了什麼手腳,好借這個機會用來爭奪財產……說不定是你聽到了之前爸爸立下的遺囑不和你心意……”

“你胡說,什麼遺囑,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月江優紀氣憤喊道,“小愛,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怎麼喜歡我,但是你不能在這種事上面污衊我……”

“啊,我認得他們!那位好像是青葉會社的社長月江宏明!他們應該是月江社長前妻的孩子和他的現任妻子……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會乘坐新幹線出現在這裏……”

車廂內當中有人認出了月江愛理他們,發出來一小聲驚呼,而後便驟然引起了人群的新一番討論。

前方吵吵嚷嚷鬧成了一片,人類天□□好吃瓜的特質在此時展現得淋漓盡致,眼看着這場突發意外事件看上去有可能像是涉及了什麼豪門秘辛,車廂內的其他人都似有若無地向他們投去好奇的目光,就連西村都像是被吸引了一樣,不再呵斥看着眼前發生的這一切。

不過這一切都和真紀真他們沒什麼關係——她快速往月江愛理投去一眼便將目光收了回來,擔憂地看向諸伏景光。

真紀真的動作很快,諸伏景光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個男人的樣子,便被真紀真捂住了眼睛。她的掌心乾燥而溫熱,他在她手心裏不安地眨了幾下眼睛,睫毛在她手心裏一下下不斷快速地劃過,身體不可抑止地微微顫抖。

……他好像又搞砸了。諸伏景光有些茫然地想,其實那位陌生的叔叔和爸爸媽媽一點也不像,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看見他倒在地上,他就忽然想到了之前睜開眼睛就看見父母倒在血泊當中的樣子。然後便是忍不住的感到害怕,還有些想哭。

眼睛被真紀真的手掌捂住,諸伏景光不由自主地用手緊緊拉住她,下意識想從她身上尋求依靠。

托爾被他的突然變化嚇了一跳,眼神在前面的鬧劇和諸伏景光身上來回遊走,睜大了眼睛:“小林,他這是怎麼了?”

她伸出手,生疏地摸了摸諸伏景光的頭髮,擔憂地看着他:“你還好么?”

“嗯,我想,景光大概是有些想念爸爸媽媽了吧。”真紀真放輕了聲音,和托爾說道。

和看到劫匪的情況不同,諸伏景光那些堪稱明亮的情緒在看向剛才突然意外死亡的月江宏明之後瞬間就像是泡沫一樣消散,重新回歸了有些自閉的狀態。

托爾一臉苦惱:“小林,那要怎麼辦他才會重新好起來?”

她小聲地自言自語:“如果去冥府把人搶回來的話他會好起來么?可是我也認不出他們都長什麼樣子……而且這個世界有冥府么?不知道這邊的冥府要怎麼去,這要怎麼辦……”

龍很少有像人類這種心情低落易碎的狀態,它們在這方面大多都有一些粗神經,幼崽也大多也是稍微低沉一會自己就會好起來,尤其是像諸伏景光這樣的狀況,托爾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她總不能像安慰康娜那樣去安慰諸伏景光。

真紀真被托爾的話鬧得哭笑不得,她沖托爾搖搖頭,說出了殘忍的現實:“這個世界是不存在有冥府或者地獄的,托爾。人類一旦死亡是沒有辦法復生的……所以你的想法是實現不了了。”

“哦,好吧……”托爾的希望破滅,垂頭喪氣地應了一聲。

等到諸伏景光的身體不再顫抖,真紀真移開了擋在他眼前的手,揉了揉他的耳朵,而後將手掌貼在他圓潤的臉頰上,感受着帶着透過皮膚傳遞過來的熱度。“景光,”她低下頭溫柔地望着他說,“看着我。”

諸伏景光的眼睛裏猶帶着茫然的水汽,抬頭便望進了一雙澄澈沉靜的金色眼眸里。那雙眼睛裏映着他的身影,裏面藏着平靜的思緒,看着清澈見底又好像深不可測的深淵,讓人不由自主深深地沉溺其中。

在這雙眼睛裏,這一刻諸伏景光忽然獲得了一種奇異的安心。

“別害怕,我在這裏。”真紀真臉上帶着令人安心的淺淺微笑,她說:“我是不會輕易死亡的……景光,記住這一點。不需要去害怕,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她的語氣輕緩一如平常,卻有種篤定的意味,給人一種極度可靠的感覺——諸伏景光第一次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真紀真和其他人,好像是不太一樣的。

就連托爾也被她的話吸引了目光,有些怔怔地看着她。

她說的話是真的嗎?可是人都是會死亡的……諸伏景光的眉頭糾結地擰起,困惑地看着她,那雙圓圓的灰藍色眼睛裏清澈見底。

她說:“不理解也沒關係的,景光你只需要記下、並且相信這一點就可以了,景光是我的家人,我是不會騙人的哦。”

她朝着諸伏景光伸出手指:“要來拉鉤么?說謊的人就要吞一千根針。”

諸伏景光睜圓了眼睛。

在真紀真的目光下,諸伏景光先是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來話,於是懊惱地閉上了嘴巴。然後沖她搖了搖頭,用手握住了她的——只是他的手太小,只能虛虛握住她的手指。

真的好像一隻小狗……愛狗人士·真紀真默默地想,像是一隻柯基。但是諸伏景光要安靜得多。

有誰會不喜歡小狗呢?可諸伏景光比小狗還要更可愛、更惹人喜歡。

她熟練地將心底悄然升起的、某個“想要支配他”的隱秘想法再一次壓了回去。

托爾也一下子撲進了她的懷裏,雙手緊緊的環抱住她的腰,有些孩子氣地小聲說:“我才不會讓小林死掉呢。……還有你,”她轉頭看向諸伏景光,有些不太自然的開口,“你放心,有我在我也會保護好你的,你也不會死的!”

諸伏景光朝着她們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真紀真眼睛一彎。

等到諸伏景光的情緒完全平靜下來,真紀真將目光重新轉移到前方,準確無誤地移到了月江愛理的身上。

也許是反應過來不想讓人群繼續看笑話,月江愛理停止了和繼母的爭吵,拉過弟弟坐在另一邊的座椅上和人通話,情緒看上去很是崩潰,一邊說話一邊落淚,哭得讓人害怕她要喘不過來。

坐在她身邊的月江翔太已經停止了哭泣,一邊擔憂地給月江愛理遞着紙巾一邊心裏有點茫然:父親的死是很突然,可是姐姐明明說過,她一直都很討厭父親的不負責任,就算他死掉她也不會有什麼傷心的,可是為什麼不過半天的時間,她的態度就轉變得這樣快?

——而在月江翔太、以及其他人看不見的空氣里,一隻長相奇形怪狀的渾身漆黑的怪物大半截身子緊緊纏繞在月江愛理的身上,小半截長長的尾巴則連接着死去的月江宏明的屍體,它的身體還隨着月江愛理的動作帶着某種奇特的韻律般有節奏地起伏着。

在真紀真的視線里,那隻漆黑的怪物將月江愛理越纏越緊,而月江愛理也仿若絲毫未察覺般繼續捂着嘴哭泣着,而且越哭越狠,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得昏死過去。

真紀真眉梢微挑。

看着那隻奇形怪狀的怪物,她的心裏慢慢升起了一個念頭。

將架在鼻樑上的平光眼鏡往下拉開,露出藏在眼鏡后的金色圓圈眼。在她的視線下,大約只過了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那隻黑色怪物如流水般從月江愛理和月江宏明的身上鬆開、退卻,然後自發的在旁邊無人處的角落縮成了一團。

月江愛理無知無覺地打了個哭嗝,哭泣聲和口中喋喋不休向電話另一端的抱怨的聲音在它離開后逐漸變小,旁邊一直緊緊看着她的月江翔太也鬆了口氣。

真紀真眨了下眼睛,將眼鏡重新推了回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小林……?”她身側的托爾看了看月江愛理,又看了看她,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一樣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嗯?”真紀真歪頭,她撫了撫托爾的長發,對着她微笑着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眼神里透着神秘。

“好,我知道了!”

托爾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雀躍地點了點頭——小林的意思是這是獨屬於她們兩個人的共同秘密,所以要她保守秘密不能說出來吧?她明白了!

“嗯?”真紀真用鼻音發出聲音。

她的意思是這裏人太多,關於那個黑漆漆的事情最好在沒什麼人的時候再說……托爾她,真的明白了嗎?

……算了,姑且就當她明白了吧。

畢竟現在重要的不是這個。

黑色的怪物從角落慢吞吞地爬了出來,轉而粘附在西村剛才喊過來的人身上,跟着對方去到了另一個車廂。

真紀真與它同步了視野與聽覺,透過它的眼睛看到另一節車廂內也只有兩個和西村他們相同裝扮,手中拿着柯爾.特M1991A1的男人,當然,他們手腕處的紋身也都是同款櫻花紋。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並且支配這種奇怪的生物……看上去效果還不錯。

感覺難度和支配其他正常普通生物沒什麼區別。不過她並不關心它到底是什麼東西……真紀真想,她只希望它接下來能有點作用。如果沒用的話,那就只能把它扔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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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家的幼崽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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