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美人魚2

“……妍？”

小王子露出受傷的表情,嘴唇輕抿，帶着點抖動。他無聲地望了祁妍好一會兒才開口：“就算是要拒絕我,也請不要用這麼敷衍的理由。”

祁妍看他這幅委屈巴巴的模樣,二話不說站起身來背對他，將鴉羽般的墨色長發掀起。

修長白皙的脖子暴露在海水裏，每一寸都完美的彷彿是造物主的傑作,叫人難以移開視線，那鮮紅如滴血的小巧紅痣更是襯得珍珠般的脖頸更加白凈。

等等，紅痣？

那不是未成年的人魚才會有的嗎？

妍居然真的還沒成年……

圖澤不敢置信地往前遊了點,視力絕佳的他第一次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

其餘人魚瞧見圖澤魂不守舍的反應,意識到祁妍剛才說的很可能不是在開玩笑。

他們紛紛往上游，又低頭向祁妍特意露出的后脖頸看去。

醒目的紅痣奪走所有人魚的視線。

他們張大嘴巴,發出了和圖澤相似的喃喃：“怎麼可能,不應該，這不應該啊。”

這種程度的美貌,便是成年後的人魚也鮮有能及,不,根本就沒有能比得上的。

可這竟還是妍未進入二次成長期時的長相，若是她成年以後，豈不是要更美？

在場那麼多人魚，竟無一個能想像出妍變得更美會是什麼樣子。

在他們的眼裏，現在的她就已經美到極致。

遠處一聲巨響,將所有人魚從震驚中喚醒。

他們對視一眼，其中一些年紀大的皺着鼻子道：“我聞到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味道。”

“沒錯,是維塔族煩人精們的味道。”

維塔族,不屬於四大海域中人魚族的任何一族,是習慣流浪的一個種族。

單純的喜歡流浪自然不會引起其他人的反感，可他們總是副用鼻子看人的模樣，高傲的叫人討厭，尤其是他們族內那個神神叨叨的老人魚，整天說什麼邪神將至，大陸隕落，海洋墜淵。前不久隔壁南海域的說了，維塔族那老人魚的預言內容又改了，說是轉機將至，新神現世，海族大興。

什麼邪神新神，聽都沒聽說過，水母石上屬於人魚族的歷史也從未記載過那些存在。

他們游出王宮，氣勢洶洶地向維塔族的方向游去。

圖澤起先還有些猶豫，想待在這裏陪在祁妍身邊。

祁妍望了眼遠處，“一起去吧。”

兩人剛到，就看到一群藍尾人魚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

藍色的鱗片在海水的輕撫下泛着淡藍色的光輝，漸行漸遠間，彷彿與藍沉的海水融為一體。

圖澤不解地問族人：“這次怎麼那麼快就走了？”

族人也是一臉迷茫：“他們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然後帶頭的那老頭就突然臉色一變，帶着其他維塔族轉身遊走了。”

祁妍收回目光，問向剛才說話的族人：“他們說了什麼？”

族人道：“和南海域那群人魚說的一樣，說新神將至，後面，後面還有什麼來着？”

另一個族人接道：“說讓我們不要冒犯不該冒犯的。”

圖澤總結道：“莫名其妙。”

成年禮被打斷了還尚能接受，但方才他的表白還沒結束，就被那群人魚給毀了，真是不可饒恕。

下次見到他們，一定要好好教訓一番。

他兩頰微微鼓起，轉頭又看向祁妍。

“妍，我會等你的。”

祁妍手有點癢，想戳戳他嘟起的腮幫子，好在忍住了，只做出副冷淡拒絕的模樣，不想給這孩子留有希望。

“不要等，我沒有和任何人建立穩定關係的打算。”

圖澤先是眼角泛紅，而後倔強說道：“我不管，我就要一直等，等到你改變主意為止。你十年內不改，我就等十年，你一百年不改，我就等一百年，你一輩子不改，那我就等一輩子。”

看着他不肯退讓的固執神色，祁妍突然生出了一個疑惑。

人魚若是在海里流淚，會被別人看到嗎？

“會。”

不遠處的紅髮人魚回答了她的疑問，祁妍這才發現自己將心裏的困惑給問了出來。

他的俊美繼承了圖希王族一貫的銳利，危險惑人。

漆黑的魚尾微微搖動，海水順勢破開，他游至祁妍的面前。

圖賽比他的弟弟圖澤大了37歲，已完全度過了二次成長期，是個徹頭徹尾的成年人魚。

他身形高大，寬肩窄腰，黑色的鱗片流動着神秘的光澤，站在祁妍面前時，讓她產生了種被完全籠罩住的壓迫感。

“人魚極少哭泣，只有在情緒極度激動之時才會流淚。”他說，“一滴淚，十年壽命。”

祁妍的眼睛張大，“十年壽命？”

對方點頭，“人魚淚結成的晶珠晶瑩剔透。因為是人魚一族劇烈情緒下的產物，所以晶珠會吸收流淚人魚的壽命，其粉末和人魚的血一樣，可以治療其他種族的外傷。”

“人魚族呢？人魚流下的淚和血對同族的人沒有效用嗎？”

圖賽深深看了祁妍一眼，“沒有。”

起先，眾人魚並不知曉大王子同祁妍說這些常識做什麼，可見祁妍竟是一副第一次聽的模樣，不由都為她憤憤不平起來。

“妍，你的長者是誰，居然連這些都不告訴你，圖賽剛剛說的可都是人魚幼崽在兒時會被多次叮囑的常識啊！”

為了增強幼崽們的警惕性，長輩們會在小時候給他們灌輸這些話，讓他們明白人魚的身體是多麼的寶貴，又是多麼容易引起外族的覬覦。

祁妍搖搖頭，“我沒有長者。”

她來這個世界是用的精神力所化的本體，沒有家人和朋友，此前的一年也都是在海底四處遊玩，還有意地避開了人魚族可能會出現的地方，所以對這些被他們視作是常識的信息並不了解。

眾人魚看向她的目光立刻多了憐愛和同情，幾分鐘前剛和祁妍表白的圖澤拍着胸膛表示：“不要難過，以後我就是你的長者，你不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說完，他還瞪了自己哥哥一眼。

圖賽，雖然你現在比我強大比我高比我好看，但以後我肯定會比你更厲害。離妍遠一點。

被他用這種眼神注視的圖賽直接無視了他。

祁妍眨眨眼，游開了。

離騎士溺水的時日沒多少天了，她還沒在海底玩夠呢。

圖澤見狀，也顧不上瞪他哥了，連忙追了上去。

邊追，還問道：“妍，你還有多久成年？”

祁妍沒有回答他，因為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就和系統斷聯了，身體是自己的，但身體的具體狀態她卻根本不了解，只知道大概的劇情和此行的任務。

系統也說了，這個世界涉及到神明，很可能會出現斷聯的情況，但只需耐心等待或是完成任務，遲早會有聯繫上的一天。

祁妍不是急性子的人，所以在沒有系統的一年裏，她一點都沒焦慮擔憂，還玩的挺開心。

*

愉快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這日，海面一改往日的風平浪靜，還未到太陽落山的時候，烏雲就將所有的光線都遮的嚴嚴實實，黑沉的雲層間還時不時閃過銀白的閃電，那震聾欲耳的聲音哪怕是海底的人魚們都能聽到少許。

祁妍抬首，看向上方，意識到劇情中的時間到了。

她在她的住所——一個巨型貝殼裏留下一塊刻了字的小貝殼，表明已經離開這裏，勿念勿憂。

銀白色的魚尾甩動着，朝海面直衝而去。

她無意撇下一眼，發現下方有一群湛藍魚尾的人魚正傻傻地盯着自己，為首的老人魚眼中閃爍着明亮的光芒。

祁妍沒有放在心上，直直地沖向海面。

海上，一道閃電劃破天邊。

海下，銀色魚尾破開水波。

老人魚囁嚅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兩滴結作晶珠的淚水從他眼角滾落。

祁妍此時已經來到海面，呼吸到了久違的空氣。

她在漆黑的海面搜尋着目標人物。

受傷昏迷的棕發人類。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藉著轟隆作響的閃電投遞來的光線，她總算看到了遠處駛來一艘三桅帆船，船上的人在大聲說話，話語密集，語氣不耐，像是在吵架。她悄悄潛入海面之下，很快就瞧見他們將一個人類從甲板上拋下。

等到他們返程離去，祁妍往男人下沉的方向游去。

受傷的、昏迷的、棕發男性。

沒錯了。

她將手穿過男人的內側肩部，想要將他提起。

有點重，還好人魚的力氣不小，能提起。

她想了想，先是鬆開手，在男人身上巡視了一番，果然在腳踝處發現綁住的石頭。

解下石頭后，輕鬆不少的祁妍將男人拽上海面。

許是身體成了人魚，她不大願意去陸地，便只將男人推到一處礁石上，自己則又鑽回海里，等待暴雨的結束和男人的蘇醒。

至於劇情里的治療？

她才不要割手流血，很痛的。

她將白眼狼騎士救下，是希望能夠通過他前往王都，接觸到神殿，看能不能找出光明神存在的真跡，甚至是親眼瞧一瞧傳說中的神明到底長什麼樣子。

如果他不行了，她便再想想其他辦法，前往能夠尋到神跡的地方。

多處受傷，被海水浸泡了會兒，後來還在大雨中淋了一夜，若是常人恐怕早在任意一個環節一命嗚呼，可埃里克的身體素質絕佳，除了狼狽了些，生命跡象非常明顯。

天光初顯，晨曦初露。

躺在礁石上的男人睫毛顫動了幾下，掙扎着睜開雙眼。

祁妍在水下觀察着他，對這位騎士先生頑強的生命力有了初步的了解。

她浮出水面，趴在礁石上，伏在男人耳邊清楚地說了句話。

“你好，我是你的恩人。”

下一秒，男人說出的話讓她呆住了，因為祁妍發現她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語言不通……難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