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21～224。
221.
莫德雷德來得很快,金髮的騎士站在那裏但是身後領導着的卻不再是不列顛的士兵，而是屬於羅馬的戰士們。哪怕當初吹響了反叛的號角殺死亞瑟王，莫德雷德都未曾這樣過。
被從箭矢下面救下來的村民此時此刻正躲藏在騎士們的身後,卻還是忍不住的悄悄探出了自己的腦袋朝着那邊大軍壓境的地方看去，眼底帶着幾分懷念的苦痛。
崔斯坦的援助來的最快，他一夫當關的站在最前面,手裏的弓弦還在滴血,只是一人便足以威懾對面整個軍隊，躺在地上的屍體說明了一切，讓他們不敢再做那個叫囂着的出頭鳥。
蘭斯洛特護着村民,卻無疑是的看見了村民的眼睛,他看着有些發愣，下意識地問出了口：“你在看什麼？”
村民伸出手擦拭着自己的眼睛，半晌才開口：“那明明也是我們的騎士啊,如果不是那位暴君的話……如果不是那位暴君的話……”
他如此的說著,蘭斯洛特握着劍的手也是一頓。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了站在最後方蓋住了自己腦袋藏在人群中的亞瑟身上去。
早在伏黑甚爾來通知的時候藤丸立香♀就安排好了出戰的事情,亞瑟對此沒有意見，只是看着地面上橘發少女佈置出來的陣型頓了頓目光,而後伸出手輕描淡寫的把代表着自己的那顆棋子挪到了後面去,放在所有人的後面。
“我不會出戰的。”亞瑟說。
雖然大家都知道也不會派遣亞瑟上到前線去,可是這句話由這位高潔的騎士王自己親口說出來,無疑還是帶上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色彩來。
“王，這是您的國家，這是您的土地。哪怕真的要留着體力去對付盧修斯……這種話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要它從您的嘴裏說出來。”藤丸立香♀沒有時間去沉默思考什麼,她就這麼開口,直直的看着亞瑟。
而亞瑟對此只是搖了搖頭,情緒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並不是這樣。只是你們應該看得出來,如果我出現在莫德雷德的面前，這場圍剿才是最不好收場的。”
“……”
各有所思的人們之中，亞瑟沒有繼續說話參與到話題中來。他只是把作戰中象徵著自己的那顆石頭朝着藤丸立香♂遞了過去，示意他張開自己的手后將粗糙的有些尖銳的石頭輕輕的放在了那裏。
而後他握着藤丸立香♂的手緩緩地扣攏起來，卻又小心的不讓石頭尖銳的稜角將他刺傷。
藤丸立香♂沒有說話，只是下意識地握住了那顆石頭。
222.
莫德雷德算到過亞瑟是不會出來見他的，可是事實真的擺在面前的時候他的表情還是陰沉的可怕。他站在無數的羅馬士兵的最前面，那張臉和亞瑟如今的表情倒是越發的相似。
乃至於崔斯坦下意識瞄準的地方還是因為窺見到那過於相似的面容而偏離了幾分。
莫德雷德也沒有躲開，於是風聲呼嘯而過，在他臉頰最外層蹭破了一點皮，滲出些許的血來滴落而下。
莫德雷德倒是沒有太在意，也沒有在乎自己的傷口。他唯一做的只是伸出了手來撫摸上血液所在的地方沾染在了手中，而後用舌頭去一一舔吮殆盡。
“還是和以前一樣啊，崔斯坦。這張臉就這麼讓你們喜歡嗎？”莫德雷德低笑着說，探出的舌尖沾染着血液越發紅的可怕。那雙碧綠的眼眸中都彷彿被紅色侵染了一般。
崔斯坦沒有說話，只是略微抽離了手一些：“如今站在那裏的你也的確是讓我悲傷不已。因為除了那張臉之外，你沒有任何東西和王是一樣的了，莫德雷德。”
有關亞瑟王的事情無疑是最容易激怒莫德雷德的話題，可是站在面前的莫德雷德卻沒有動怒，而是用無比嘲弄地目光看着他們也看着自己。
“是啊，我很清楚。所以我現在清楚的知道我自己要做什麼。比如殺掉你們所有人，帶走他，將他關起來，讓他看着我成為不列顛的王，和我一起永遠的走下去。”莫德雷德的一字一句的說著，笑容到了最後甚至有了些許癲狂的意味，落在崔斯坦慢慢睜開的眼裏。
無數的人都覺得他在異想天開，在胡言亂語。可是大家卻都能知道他是可以做出這種瘋狂的事情的。不是做不做到，而是會不會去做。
瘋子。
“這次的圍剿本來不是讓我來的，盧修斯怕真把你們玩死了怎麼辦，還想着慢慢的逗弄你們。但是很可惜各位，我忍不住了，我忍不了了。”他笑着說，從身邊的羅馬戰士手中接過了自己的劍握在手中，朝着戰場走去，“我不想和你們玩那些貓捉老鼠的遊戲，我也沒心情等你們成長起來。所以我選擇過來，親手殺死掉你們所有的人。”
“當著——我父王的面告訴他，我才是最強的、能夠留在他眼中的存在。”
223.
我想要留在他的眼中，我想要他的眼中能夠看到我，我想要成為他所選擇的騎士，我想要……站在他的身邊。
莫德雷德無數模糊的記憶唯有這一段從蘇醒的那一刻就一直一直留存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模糊不堪，卻在後來這些日子的經歷之中被一點點填補了那位王的面容，將整個場景鐫刻在了自己的心上。
他記得他從垃圾堆里爬出來、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場景。
無邊的黑暗淹沒他所有的目光佔據着他全部的視線，他被困在小小的空間裏無法伸展，也無法動彈。他的身體彷彿被封印了那般陷入了死亡的沉睡，安靜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呼吸。可是他的靈魂卻虛虛的飄在上方，想要觀察着自己，卻又被全然的黑所包圍。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死了，卻又覺得自己應該還活着。
他在這片昏暗窄小的空間中思考着很多很多的問題，追尋着很多很多的答案。他在想“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我的家人為什麼不會來找我”。
漆黑的空間分不清時間的流逝，他便自己開始數着那些時間去往前走。數錯了數亂了便是從頭開始，一遍一遍的不厭其煩。
他似乎記起來自己叫做莫德雷德，有一個充滿着□□，還有一位讓他無比敬仰崇拜的父親，更有着值得所有人去憧憬的未來。
我可真幸福啊。莫德雷德這麼想着，莫德雷德這麼念着。
他本以為會在漆黑中死掉或者瘋掉，徹底的成為一具名副其實的屍體。意外卻在某一天悄悄地到來了。
是泥土被挖掘的聲音，是泥土流動的聲音，是有人交談的聲音。那些聲音一開始很輕，輕到莫德雷德甚至覺得那是自己的幻想。可是這片空間太過於安靜了，那細微的聲響根本就沒有錯聽的可能。
他在顫動着害怕着，害怕將要帶來將要改變的一切，將要面對的故事。可那具身體的心臟卻開始一點點的跳動了起來，帶着歡呼雀躍地期望，帶着欣喜地拽着靈魂一起想要去面見來接他的人。
殘破的靈魂支撐着殘破的身體，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看向被推開的蓋板，看見的卻不是一雙記憶之中綠色的眼眸，不是自己所幻想着的溫柔的目光。
紅髮紫眸的男人手持長劍撬開關住他的東西，居高臨下的看來嘴角都帶着嘲弄的冷。
羅馬的暴君說：“喲，我倒是沒想到阿爾托利斯真的把你當垃圾一樣的丟在了這裏啊。”
“……”
破碎的聲音在光線刺入的一瞬間就響徹了起來，打碎了這片黑暗最後的負隅頑抗，砸破了他的保護殼，在那具殘破的靈魂面前拉扯出了血淋淋的真相。
我可真痛苦啊。捂住自己的腦袋跪在地上崩潰哀嚎、撕扯着聲音喉嗓見血的莫德雷德這麼想着。莫德雷德這麼念着。
他的確叫做莫德雷德，卻從來都不是什麼騎士。他是一個背叛者，他是一個反叛者，他是一個被拋棄的存在。他沒有充滿愛的家，他沒有無比敬仰崇拜的父親，也沒有值得憧憬的未來。
莫德雷德殺死了亞瑟王，而亞瑟王拋棄了莫德雷德。
這很公平。
他在嘔血之中記起了最後的畫面。
那是蓋板合攏之前最後一絲罅隙所透露而來的畫面。
藍色的長袍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轉身而去，一閃而過轉離的目光沒有任何的停頓。他甩動着的披風拉扯出漂亮的弧線又落了下去。朝前走去的那道身影步伐極其的平穩，似乎訣別的並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一位過路人。
224.
在戰爭拉遠的後方，亞瑟輕輕的拽着兜帽往下拉了拉，擋住了自己看向莫德雷德的目光。
莫德雷德的話語十分的具有穿透力，那種近乎是魔怔一般的話語早就傳遍了整個戰場。甚至是站在他身邊的藤丸立香♂都下意識回頭看了幾眼亞瑟。
亞瑟輕輕拍了拍藤丸立香的腦袋，幫他把兜帽也蓋上了一些。
“養孩子應該怎麼樣……都不會養出這樣的吧？”藤丸立香斟酌着小心翼翼的問。
亞瑟的目光看向了地面被激蕩起來的灰塵，回答着自己的御主：“應該不是我的問題。畢竟master你我還養的好好的不是嗎？”
藤丸立香滿嘴的念叨被這一句話給哽住了，他捂住自己的嘴湊在旁邊咳嗽了幾聲，這才悄悄地抬頭用餘光看向了身邊的亞瑟。
……嗯……。
忽然就覺得saber把孩子養成這樣似乎一點也不奇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