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影帝番外三

第89章 影帝番外三

黎梨懷揣了一肚子的希望,在見到晏承書的那一瞬間崩塌。

並不是在她希望的任何一個地點見面。

不是劇組、不是酒店,也不是別的什麼聚餐的地方。

顧川帶着她一路疾馳,到了冰涼的太平間。

黎梨腳步頓住。

顧川瞬間越過她,幾乎是狂奔,咬着牙跑到晏承書躺着的擔架床邊。

他摘下頭上寬大的漁夫帽,露出那雙早已充血的深邃眼眸。

顧川修長的手指伸出去,在晏承書臉上半空的位置停住,止不住顫抖。

幾次試探,他的手指始終無法落下,虛虛停留在半空,然後失力一般,高大的身軀驟然傾塌,顧川單膝跪在太平間中央,頭抵在冰冷的鋼架上,喉間發出悲鳴。

晏承書,你怎麼這麼狼狽。

他無法想像晏承書究竟在山上遭受了什麼,青白的手掌上密佈淤青和傷痕,左手不自然地撇在一邊,新換上的襯衣乾淨清爽,可遮擋不住他面上、脖頸上的猙獰傷口。

但即便是這樣,晏承書面上依舊帶着微笑。

顧川發出艱難地喘息:“你、你清白了,再也不會有人抹黑你,我早知道擁有那樣溫柔眼神的你不會是傳聞中的人渣,卻也沒有看到真相那一刻來得震撼……你起來看一眼啊。”

“你的付出終於被大家看到眼裏了。”

“你起來看看……”

“是不是很疼?”

“很疼我們就等等再醒來……”

“你不要一直睡下去啊,這裏這麼冷,你怎麼能睡在這兒啊?”

“晏承書,我想等你回來,正式追求你。拜託了,你睜開看我一眼……”

他高大的身軀一直在顫抖,連着擔架床一起,在冷冰空蕩的太平間內,發出寂寥清脆的鋼鐵碰撞聲。

張奎比他到得要早,接受不了這樣的畫面,手裏死死攥着晏承書送他的保溫杯,直挺挺倒了下去。

待再次醒來,重新踏入這個房間,他背影蹣跚,一下子像是滄桑了好幾十歲,佝僂着虛弱的身體,一步一步朝晏承書的方向挪過去。

他幾乎不認識躺在擔架床上的人是誰,反正不是他的承書。

他的承書乾淨清朗,怎麼會是躺在這裏這個人的樣子?

那些人,把他的承書怎麼了啊?

張奎撐着床,哆哆嗦嗦往下滑:“承書啊……”

他愛憐地將手放到晏承書的頭頂,卻不小心蹭開了一縷髮絲,才看到,晏承書額頭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大塊破口,皮肉猙獰翻開,不知道那時候他有多疼。

張奎驟然癱軟在病床邊,啞聲:“承書啊……”

他哆嗦着抓起晏承書冰涼透徹的手,朝他手上哈氣,企圖給他捂暖:“年紀輕輕的,手怎麼這麼冰啊你?”

他折騰了許久,沒能把那雙手捂暖,反倒自己的手也涼了下去,他那雙渾濁的眼裏滾出大顆淚水:“我老了,不中用了,連幫你捂手都做不到。”

“你怎麼捨得啊。”

“承書,我不該讓你去的。你在家裏多好,多好……”

黎梨蹲坐在門口,手裏死死抓着她大一優秀新生獎徽,仰着頭,哭得絕望慘烈。

她不信!

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了!

明明一切都好起來了!

有好心人看不下去,幫晏承書澄清了一切,所有人都在為晏承書打抱不平,他們在圍脖道歉,等晏承書回家。

只要他回去,就能重新擁有美好的生活,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黎梨不敢進去,她向來是這樣,一旦哭起來就驚天動地,就像上次被曾開強欺負,她一頭扎進晏承書懷裏,哭得什麼形象都沒有了。

她學不來溫柔婉轉,她好怕她現在進去一哭,再也等不來那雙溫柔的手輕拍她的頭頂,又驚擾了晏承書,讓他連離開都帶着擔憂。

究竟為什麼會這樣啊?

她毫無形象地滑下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幾乎將手裏裝獎徽的木盒捏碎,手上的痛比不過心頭萬分之一。

明明,明明他苦盡甘來了,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真的有上天的話,他怎麼捨得讓晏承書這樣的人離開?

李洋也坐在門外,他沒有哭,只是抱着手機一遍又一遍看着晏承書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編輯好的視頻。

並不是事故,而是一場預謀已久的自殺。

沒有泥石流,也還會有別的,晏承書根本沒有想過要回去的選項。

晏承書的病情越發嚴重了。

是他沒有發現,在晏承書越發溫和的面具下,是他親手斷送了晏承書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他錯得離譜,用自以為是的好,去對待晏承書。

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自以為他醒悟了,沾沾自喜,依舊蠻橫地用自己的方式去處理與晏承書有關的事情,可是現實還是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他不過是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沒有絲毫長進。

晏承書很堅強,他從來不缺什麼面對權貴的勇氣。

可他又實在脆弱,雙相情感障礙折磨得他骨立形銷形象,他幾乎無法維持自己的表情,所以選擇用表演的方式讓大家安心。

他明明是晏承書身邊最親近的人,可他對此視而不見。

他在晏承書最後的時間,去找曾開強求饒,用最狼狽的方式,讓晏承書一起蒙羞。

書書那麼溫柔的一個人啊,他最見不得身邊的人受到傷害了。

他那樣認真努力生活的一個人,在這短暫的一生,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才會連生命都放棄。

“現在時間是……,我提前定時了這個視頻,在今天和大家相見。”

重新倒回來看,李洋才知道,晏承書在出發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離開的打算,所以才會錄下來這樣一個看似沒頭沒尾的視頻。

“我只是想告訴大家一聲,我超級幸運!哈哈哈哈有點無聊,但是我真的超級幸運!”

習慣被忽視,無論出演什麼角色,都被大家無視,從閃耀的新星,到泯然眾人,他從來沒找過外界的原因,只是慢慢將自己束縛,覺得一定是因為自己太過無聊,才沒有人喜歡。

但即便是這樣,他依舊覺得自己幸運。

……他到底哪裏幸運啊,這個世界上所有不幸的事都壓在他一個人的肩頭了。

“對不起……以及,希望大家都開開心心,萬事如意,不要因為我的任何事情感到不舒服。世界這麼大,大家出去看看,還有好多優秀的人嘛,我只是個路人而已。好了,視頻就這樣,大家拜拜!”

對不起……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在道歉。

晏承書,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

你也從來不是路人。

你離開了,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晏承書了。

李洋眼前一片模糊,但他早已沒有淚水了,腫起一雙核桃眼,在晏承書的視頻底下編輯文字。

寫得不好,刪除,再次編輯,依舊刪除。

他迫切的想回復些什麼,他以前從未回復過晏承書的圍脖,在火起來之前,晏承書的圍脖底下只有各式各樣的廣告。

怪不得他不愛發圍脖,原來他一個演員,圍脖底下卻連個正常人的回復都沒有,任誰都是會失落的吧。

只是最後他也沒能想出來該說什麼,無端舉着手機,莫名其妙寫下了一些奇怪的話。

【李洋: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才對。書書,我想起來每年過年,我向你請假,拿着你給的紅包大搖大擺的回家,群發給你一句新年快樂。十二年,我好像第一次想起,每一個闔家團圓的年裏,你都獨自一人待在冷冰的家裏,該有多麼孤獨。】

下面有人認出來他是晏承書的經紀人,一邊心疼晏承書這段不為人知的過往,一邊給李洋留言。

【李大哥你以後可以帶書書一起回家啊,他就不孤單了。】

【嗚嗚嗚,狠狠淚目了,書書十二年都是獨自過年嗎?】

【樓上你們說錯了,書書是孤兒,他不是十二年都是獨自過年,而是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是獨自過年。】

【媽呀樓上一刀給我刀傻了。怎麼會這樣,他過着這樣的日子,卻還那麼溫柔嗎?】

【李大哥今年拜託拜託一定要帶書書回家過年呀!】

陸明廷是一行人中唯一一個還能保持理智的人,從頭到尾替晏承書走流程,簽字。

他沒想過他一個身價千億的董事長,會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為一個幾乎完全陌生的人處理後事。

消防隊的人幫忙將裹着晏承書的袋子送上醫院的車,他們跟隨那輛白色的麵包車,一路看着晏承書被送到太平間。

梁緣上樓護送暈倒的康久,陸明曜下樓守在晏承書身邊,看着醫院的人幫晏承書清理乾淨身上的泥水,幫他換上新衣服。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偶爾伸手觸碰到晏承書的身體,本就夠輕了的人比起上次又輕了很多,那隻彎折的手看着讓人心頭止不住發顫。

陸明廷一張一張簽著不能產生經濟效益,卻能安置那人生命最後一段旅程的紙張。

簽著簽著,這些紙就沉重起來。

助理已經趕過來了,不可置信地去瞻仰了一下晏承書的儀容。

瞻仰之後,他過來想要接手陸明廷手裏的工作,卻被避開,陸明廷冷聲道:“我自己來就行。”

助理從善如流,跟在陸明廷身邊,看有沒有什麼其他事情可做。

對晏承書事故離世的事情,他多少有些不真實感:“陸董,他真的是晏承書嗎?”

陸明廷前一秒還在簽字,后一秒抬頭看他。

助理支吾:“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我來之前不是正在跟您彙報他的事情嗎。”

“我覺得挺神奇的。”

“我們跟他交手了那麼久,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誰能想到那竟然是個演員能做到的事情?現在他還走了,年紀輕輕的,挺遺憾的。”

“您說他會不會是被前陸董帶在身邊親自教導過啊?那商業手段,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不是被前陸董資助過嗎?百分之一萬是有這個可能的。”

“他還是年級第一,成績那麼好,人肯定很聰明。您當年對家族事業一點都不感興趣,說不定他就是前陸董親手為陸家培養的代理人呢?網上那些消息您也看了,晏承書是個很理想主義的人,無條件對世界抱有善意,要是他當董事長,絕對不會虧待您的。您想想,要是前陸董把他帶出來,有他賺錢養您,您是不是就能自由自在追求您的極限運動事業了?”

陸明廷簽字的手頓了頓,道了聲:“聒噪。”

助理閉嘴了,自己在腦子裏想,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然後就開始惋惜。

前陸董和晏承書都是很好很優秀的人啊,這個世界怎麼凈幹些天妒英才的事情來。

陸明廷並不如表現出來那般平靜,他只是也需要做些事情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起初在陸明曜手機里看到的消息一直在腦海里盤旋,從一開始的波瀾不驚,到現在隱隱難受。

他從不是一個感情熱烈的人,小叔去世后,他才從極限運動的賽道上下來,便被人告知他只剩下陸明曜一個家人了。

自此,他所有的情感都只傾注在陸明曜一個人身上。

也因為陸明曜,順帶了解的晏承書。

沒想到晏承書原來和他們家有那麼深的淵源。

原來在很早之前,晏承書就已經和他們家產生了交集。甚至有可能,晏承書比起他們這些小輩,留在小叔身邊的時間更長,所以他能學到小叔那一手直到現在還能被寫在經典商業案例里的手段。

從另一種意義上來說,得到小叔資助,學會小叔本領,還被小叔寄予厚望的晏承書,又何嘗不是他的家人。

晏承書對曾家下手,或許也是在替小叔報仇吧。

小叔的死亡和曾家脫不開關係。

也怪不得當初不論他們怎麼挑釁,那個神秘人都不曾反擊過,甚至還會出手幫他們掩蓋鬧得太大的動靜。甚至到最後,神秘人將完全到手的曾氏企業拱手相讓。

原來這一切早就有解釋。

不論他們有沒有放棄晏承書,至少在晏承書心裏,他還是屬於陸家的人。

只可惜遲了一步,他就失去了了解晏承書的機會。

心裏一直空落落的,陸明廷歸結於無奈錯過。

人心就是這麼奇怪,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還好好的,一旦知道自己本可能曾經擁有,就開始懊惱。

終於簽完最後一張單子,代表晏承書這條生命的存在就被徹底消除了。

上一個讓他親力親為做這些事情的人是小叔。

晏承書現在在哪兒?找到小叔了嗎?

網上說晏承書沒有家人,是他的錯。本來是有的,可惜小叔去世后,自己不爭氣,把他弄丟了。

陸明廷走到蜷縮在角落的陸明曜身邊:“起來吧,再去看他一眼。”

他一向張揚耀眼的弟弟,白着一張臉,眼睛猩紅,突然抬頭看着他,無助絕望地問:“哥,我是不是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陸明廷不知道他為何會有這種問題,靜靜看着他。

陸明曜繼續:“我知道他有雙相情感障礙,可我好像從來沒有重視過這個問題。醫生跟我們說,得這種病的病人會出現自殺行為……可我自以為是,從來不信晏老師會是一個自殺的人。”

“是我太自大,所以沒有注意到他那麼明顯的不對勁。”

“哥,他的溫暖都是演的。他到後來已經沒有辦法溫暖了。你不知道,他痛極了,人越來越瘦,但還是強撐着跟我們說,你們要加油啊,你們已經很棒了!”

“我只顧着追隨他的溫暖,卻沒想過他哪裏來那麼多溫暖啊。”

陸明曜人高馬大,蹲在牆角,像個走丟了的小狗。

陸明廷卻愣住。

雙相么。

從小叔身邊離開后,他吃了多少苦?

陸明廷捏了捏眉心,心中逐漸煩悶。這筆爛賬,終究是來不及理清了。過了會兒,回頭看向助理:“你回去吧,拿着晏承書給的所有資料去公證處,讓曾家人享受他們本該得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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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並不想當白月光(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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