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這次的直播輕易就……
這次的直播輕易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或者說,也不輕易。
在晏承書毫無外力的作用下,和小小同時找到任務目標之後,彈幕已經開始質疑節目的真實性了。
他們開始懷疑這不是一場劇本。
就連之前插科打諢的人,都在網上搜到了黃芬當年在網絡上掛的尋人啟事。
明源源,十年前警方公告的失蹤兒童,失蹤當年6歲,在家門口玩的時候,被一個穿着黑衣服的人抱走,自此再也沒有出現過。
明源源的父親是當時廠里最高級的技術工,又是管理層,工資很高,黃芬也是辦公室主任,在小兩口的奮鬥下,這個家的家境算得上整個筒子樓里最殷實的。
在得知明源源丟失后,兩人雙雙辭去了工作,跟着各方的線索找孩子,一找就是好多年。
在那個通訊極為不發達的年代,兩口子滿世界發佈尋人啟事,一有消息就往那邊趕,直到明源源的父親生了重病,這場無休止的尋找才短暫停了一下。
醫生全力救治,但一年後,明源源的父親還是因為重病離世。
這些年奔波,家裏的存款早就沒了,黃芬為了給明源源父親治病借了很多錢,直到房子拆遷,拿到拆遷款,才還上那些錢。
當債務消失,黃芬重新收拾好悲傷心情,繼續踏上尋找孩子的旅程。
當滿頭花白的黃芬跑到筒子樓的時候,直播已經結束了,焱焱她們公佈結果收隊,什麼都不了解的參賽選手走得七七八八,只剩觀眾帶着疑惑,滿世界尋求真相。
紅西裝、祝藜、雙馬尾和那個大叔天師沒走,依舊站在原地,他們所有人都看着那對母女,靜悄悄地,沒說話。
直到黃芬驚叫一聲出現在現場,朝小小跑過去,氛圍才像是活了過來。
她身上穿着一件商場保潔的衣服,袖口圍裙還沾着水漬,神色慌張地衝到小小身邊,弓着身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來一個笑容:“小朋友,剛剛是你給阿姨打的電話嗎?”
小小仰着頭:“您是黃芬阿姨?”
黃芬眼淚刷一下就下來了:“是我!”
她猛地蹲下,用手肘擦淚:“可以告訴阿姨,源源哥哥在哪裏嗎?”
她通紅的眼睛在四周尋找,直到看到戴着白面具的安栩,最像十六歲的少年,她癟着嘴,眼淚順着亂七八糟的皺紋往下滾,聲音發抖:“源源?你是源源嗎……”
小小拉了拉她的衣角,聲音純稚得甚至有些殘忍:“阿姨,那個不是源源哥哥,源源哥哥才六歲呀。”
“六歲……”
黃芬眼前一黑,那雙粗糙的手蒙在臉上:“源源他……”
十年前六歲,源源今年應該十六歲了。
祝藜看到了。
大叔天師也看到了。
紅西裝點燃了一根火柴,透過煙霧,也看到了。
雙馬尾看不見,但她能聽到一些心聲。
有個六歲的小男孩,身體虛幻,粉雕玉琢,但是臉上有着些泥漬臟污,身上也髒兮兮的,現在正蹲在媽媽身邊,試圖去抓媽媽的衣襟,但一次次穿過,只能一聲一聲安慰:“媽媽,你別傷心,源源回家了,源源從那個壞叔叔那裏跑出來找媽媽了。對不起媽媽,源源不哭了,以後再也不貪玩了,媽媽你別哭了呀……”
黃芬看不見源源就在身邊,她那雙滿是滄桑的手和佈滿皺紋的臉無一不在彰顯着她這些年的艱難,但她沒有哪怕一刻放棄過自己的孩子:“小姑娘,你告訴阿姨好不好……他在哪兒……”
小小犯了愁,她求助地眼神向晏承書的方向望過去。
卻被突然出現的祝藜擋住視線。
祝藜沉默地看了小小一眼,望向黃芬:“我可以幫你看到他,但他之後得跟我走。”
黃芬明顯慌了神,驚疑不定地看着祝藜清秀俊俏的臉,卻彷彿在看一個壞人:“你要將源源帶去哪兒?”
祝藜身上背着一個雙肩背包,他從背包里拿出一根蠟燭,嘴唇微動,蠟燭自燃。
他將蠟燭握在手心:“只要拿着這個蠟燭,你就能看到他,他現在已經不是人了,按照規矩,他不能待在人界,我會送他走。”
黃芬已經流不出眼淚了,她陡然站起來,張開手臂,戒備盯着祝藜手上的蠟燭:“源源,源源你在嗎?躲在媽媽背後。”
“你是誰,為什麼要帶走我的孩子!”
祝藜緩緩朝黃芬的方向過去,在黃芬看不見的地方,才到人腰間高度的源源張開雙臂,擋在黃芬面前:“壞人!你不許欺負我媽媽!”
祝藜握着蠟燭的手微微一顫,卻還是堅定地向黃芬走去。
天師界規矩,這個世界上所有人到了該死的時間還停留在世上,所有天師有義務斬殺。
他不是純正的天師,耳濡目染了一些,不知道這條信仰一般的教條對是不對,但他覺得至少現在的源源,有機會回到他該回去的地方,他想幫一把。
祝藜像極了一個即將把源源從黃芬身邊第一次帶走的人販子,大叔天師本要邁出去的腳步頓住,退回原地,表情麻木。
忽然有一雙小手從背後拽住了祝藜的衣襟,小小仰着頭,小臉滿是哀求:“你不要帶走源源哥哥好不好,他好不容易才回到媽媽身邊。”
她能看到祝藜的靈魂,同樣很透徹,有些許別的顏色,但那都是代表崇敬嚮往堅持之類的正面色彩。
小小感覺他不是壞人,但無法理解為什麼好人也會搶奪別人的孩子:“那是源源哥哥的媽媽,他本來就是媽媽的寶寶。寶寶會在媽媽身邊。”
在小小說完這句話后,她忽然被身後的媽媽抱起,媽媽將小小抱得很緊,戒備得就像祝藜會搶走小小一樣。
祝藜回頭看見這一幕,正好瞥見小小媽媽警惕的眼神。
他忽然心頭顫了一下。
紅西裝在看到祝藜和大叔的動作之後,就大致明白這兩人底細了。
天師的規矩大,他見識過。
就在紅西裝以為今天源源一定會被祝藜帶走的時候,之前一直站在一側沒有出聲的人走了出來。
紅綠相間的猙獰面具,配合他頎長挺拔的身體,莫名帶出一種曠遠遼闊的神秘氣息。
黃芬的眼神依舊很警惕,看着拿着蠟燭的祝藜,緩緩往後退。
想要護着孩子的媽媽,想要護着媽媽的孩子。
祝藜的手微微顫抖,燭火明明滅滅,在走到黃芬之前站定的位置之後,沒有逼着繼續向前。
他聽多了斬殺所有死亡之後還彌留人世間的人的規矩,但為什麼會有這種規矩?
世代天師的家族,為什麼到自己這一代就再也不繼續學了,要讓他當普通人。
那雙堅定一往無前的眼睛裏,第一次沾上了迷惑。
隨之,一隻手落在肩頭,按在背包肩帶上,扇過來一道微涼的風,頎長身影略過他,朝前走去。
祝藜只看到那根束縛在漆黑髮絲上的紅色系帶,隨着動作,微微飄搖。
“源源,握緊蝴蝶結。”
前方的男人發出莫名的指令,源源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的衣兜,卻不敢真正觸碰。
小小在媽媽懷裏急壞了:“源源哥哥!你相信空哥哥!他就是送我們蝴蝶結的哥哥!”
小小出聲之後,源源立馬將小手放回衣兜,狠狠攥着蝴蝶結。
那蝴蝶結的觸感一開始還很真實,在他抱着信念攥緊之後,蝴蝶結的觸感忽地消失了。
源源一瞬間驚慌:“蝴蝶結不見唔——”
“源源!”,黃芬嘶啞地哭聲一下就爆發出來了,她用力往前一撲,將和走失當天穿着一模一樣衣服的源源抱在懷裏:“媽媽的源源啊!”
源源本有些虛幻的身體徹底凝實,陡然被人拉入懷中,還有些不知所措,他動了動,忽然伸手搭在黃芬的手上,一顆晶瑩的淚珠,穿越了十年時光,倏地就墜落下來,砸在黃芬手上:“媽媽,你的手上怎麼多了這麼多傷,摸起來硬硬的,你是不是找源源找得太辛苦了。”
聽到這話,雙馬尾看着同樣滿身狼狽的源源,眼睛一眨,眼淚也滾落了出來。
紅西裝深吸一口氣,後退半步,掐滅了手中火柴。
祝藜茫然地看着晏承書背影,不偏不倚,正好擋在自己身前,就像是防備一般,擋在中間。
晏承書的聲音從魌頭面具下傳來,被面具模糊抵擋,就像是從天外傳來一樣,帶着莫名的悵然:“天師啊……”
那根被祝藜緊緊攥在手裏的蠟燭,忽地就滅了。
那是由他本源支撐的蠟燭,即便是狂風席捲,只要他本源堅定,就不會滅。
現在滅了。
祝藜茫然地張開手指,蠟燭落在地上,他蹲下去撿,手剛觸及到蠟燭,那個一直沒出聲的大叔開口:“你信念動搖了。”
祝藜沒有說話,悶頭把蠟燭撿起來,塞回包里:“不重要,源源必須跟我走。”
大叔是真有點看不懂祝藜了:“你連蠟燭都沒有辦法點亮,還能斬殺遊魂?”
祝藜抿唇:“我沒想過殺他。”
“他是有執念的遊魂,現在見到媽媽,執念消散,該回到他本該待着的地方了。”
大叔聽到這句話反倒疑惑了,詫異的看着祝藜悶頭拉拉鏈的樣子:“你們正統天師的規矩,不該是就地斬殺?”
祝藜肅着一張臉,緩緩抬頭,盯着晏承書的後腦勺,聲音戒備:“我不是正統天師——但你是。空,你是天師,你會放過他?”
晏承書悶笑了一聲,回頭面向祝藜的方向:“誰說我是天師了?”
修長白皙的手指點了點面上的魌頭面具,語調莫名古怪:“我是……”
“——祭司。”
“祭司?”
這句話不知道是誰問的,男男女女的聲音疊在一起,讓人聽不真切。
晏承書笑了笑,表情被魌頭面具遮擋。
祭司說,她的職務就是她的名字,她所做,為救世。
晏承書點面具的時候一下就想起了這句話,不得不感嘆命運的奇妙。他們師徒倆,一個教書法,一個學書法,但祭司給出的教程,哪裏是什麼教書法會用到的手段。那分明是祭司的看家手段——術法。
以及,他莫名就被主系統忽悠來這個世界,成了一個救世之人。
他帶着祭祀用的面具,來這個世界救世,怎麼不能算是祭司呢。
他來自系統,無過去,無未來,從原主的術法技藝開始,結合祭司的道,還有系統抽獎來的占卜道具,成了一個結合體。
天師算不到他的一切,狐仙無法了解他的命運,就連讀心術也無法窺探他的內心。
那不正好,救救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