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第一百零二章
挺好什麼呀。
當初一心盼着他回來,確實有過這樣的念頭,可如今事情都過去了,被說書的拿出來當眾戳破,還讓跟前的人聽了去,前幾日他一場醉酒,先對自己表明了心意,自個兒捏着他這點短柄揚武揚威的好幾日,這回好了,自己也被他逮到,知道了她對他的心思,心頭指不定怎麼高興呢,是不是回去再也使不動他了。
芸娘怨說書的不敬業,好好的家國戰事說著說著,怎就變了味兒。
他伸手來拽她時,她捂住臉不讓,他非得要來拽她,她便拍他的手。
小巴掌落在手背上,不痛不癢的,裴安索性一屁股歪了過來,胳膊繞過她腦後,剛要去摟她肩膀,耳邊人群中突然一聲,“咱們裴大人也不輸,那日在城門口當著百官的面,向大伙兒借過路,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見媳婦兒呢......”
這事,不少人都知道,場面頓時哄鬧了起來。
兩人重逢后,各自都多少聽說了一些對方的事兒,但還真沒說書的和百姓傳得這般詳細。
這回也不用他拽了,芸娘自個兒鬆開手,側身仰起頭來,一雙眼珠子透亮地盯着他,探究地去看他眼底,臉上的得意勁兒又漲了幾分。
這般被人揭了短,再被她這般瞧着,裴安的一隻胳膊卡在了那腦後,到底還是二十多歲的少年郎,臉上浮出了一抹羞意,摟她肩膀的手,改成了捂住她耳朵,“別聽他們瞎說。”
芸娘避開他的觸碰,將他剛才的話還給了他,“怎麼了,這不挺好的嗎?”
她一笑起來,在他眼裏這世間門彷彿一切都失了色,裴安突然有那麼一點理解周幽王,昏君固然可恨,可這魅惑人的小娘子也脫不了干係,就這般靜靜地盯着她的笑顏,心房被填得滿滿的,如同灌入了蜜糖,什麼也不願想,什麼也想不着了,便也由着她拿指尖戳自己的臉,“郎君臉怎麼有些紅了......”
她故意要將他拽下神壇,非得要他承認自己愛她,在意她,實則他對她的心意如何,她早就明白了,不過是想要一句明白話,想要知道是不是他愛得比她多。
她腦子還是單純了一些,不相信自己感受到了,非得要信人嘴巴,可人的嘴巴最不可靠,萬一他要是騙她的呢?可他能騙她嗎,人給了心也都給了,一張嘴,還能撬不動?他一把捏住她亂動的手指頭,很少同人表白,僅有的這輩子都用在了她一人身上,醞釀了好一番,他喉嚨滾了滾,低聲道,“寧寧,你不用來試探,我愛......”
好不容易等他墨跡出來,眼見就要說出口了,外面不知何時已安靜了下來,又換成了說書的,手裏的響板往桌上一敲,將裴安的話敲斷了。
芸娘眼皮一跳。
心裏忍不住暗罵道,這老先生當真是一點都不上道,凈幹缺德事。
響板落下,說書的聲音也傳了過來,“既然說到了此處,老夫不得不說,當年兩人在茶樓相會,老夫正巧遇到,這一抬頭,愣是沒挪開眼,老夫說了幾十年的書,就沒見到這般登對之人,兩人站在一起,可謂是郎才女貌,讓人大飽眼福,為此我還熬夜寫了個話本子出來,大伙兒當初應該聽過,說的是九重天上的神仙,下凡歷劫,頭一樁便是情劫,再是拯救蒼生......”
芸娘:......
裴安:......
越說越離譜了,芸娘擰住眉頭,果然說書的沒一個靠譜的,不過倒是確定了,當初的那些流言,這說書的也功不可沒。
也算是將功抵過,她不去掀他的攤子,也不想再聽他瞎扯,拽上了一旁同樣無語的裴安,出了茶樓。
一上馬車,芸娘便沒忍住,轉頭看向裴安,一副正兒八經地問他,“敢問,閣下是哪路神仙,能不能泄露點天機。”
裴安嗤笑一聲,摟住她的腰,配合她道,“神女想要知道什麼樣的天機。”
她靠在他懷裏,下巴戳着他肋骨,聲音柔柔地問他,“剛才郎君想說什麼?”
“何時?”
“就剛剛,被說書先生打斷前......”
他故作不知,認真回憶了一陣,擰眉,“說的話太多,還真記不得了,你提個醒?”
芸娘當真提醒了他,“你叫我寧寧。”
“然後呢。”
“你說你愛......”真沒意思,這不都成她說的了,她突然不想問了,也不想聽了,從她懷裏起來,正打算就這麼揭過去,不給自個兒找不痛快,人又被他拽到了懷裏,提到了他腿上坐着,見慣了他時不時的孟浪,芸娘臉色一紅,要掙扎着下來,他不放,還輕笑一聲,胳膊緊緊抱着她,唇瓣碰了碰她耳垂下的耳鐺,低啞地道,“我愛你。”
他說得雖小聲,聲音卻似是從喉嚨里震動出來,鑽入她耳朵,酥酥麻麻,整個人突然不動了。
“傻,非得讓人說出來,你兩隻眼睛生這麼好看,莫不是擺設,瞧不出來?”他拿下巴去蹭她瑩白的頸子,動作親昵又纏綿。
沒動心之前,她完全不知道男女之間門還能這般親昵無間門,也不知道自己會因為對方的一句話,高興得找不着北,魂兒都能飛了起來,什麼規矩禮儀,女子的三從四德,在他面前,全都拋了個乾淨,只剩下一顆炙熱的本心,由着愛意在心底不斷地滋生,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再也拔不出來了,她反手摟住他脖子,終於意識到了,“可青玉說,長得好看的公子爺,嘴都是騙人的,等我老了,不好看了,郎君肯定不會喜歡了。”
這會兒的愛是真,以後的嫌棄恐怕也是真。
裴安:......
先前他嫌她腦子單純,如今她卻突然給他來了個大轉彎,非要讓他搜腸刮肚。
裴安扶起她的下顎,笑道,“你還真當我是神仙,就你老,我不會老?”見她兩排睫毛又長又翹,忍不住拿指腹颳了刮,“再說,你不也是仙女下凡,怎麼會老。”說完,他收起了玩笑,將她擁入懷裏,正經地道,“怎麼樣都愛,就算是老了,在為夫眼裏,你也是最好看的。”
那樣騙人的鬼話,像極了陳世美,可女人有時候傻起來,就是愛聽這些,心裏終於滿足了,抱着他也踏實了很多。
她踏實了,裴安卻還一句都沒聽到,掐着她腰問她,“那你呢。”
芸娘被他撈過來,兩人鼻子對着鼻子,眼睛對着眼睛,炙熱的瞳孔將她鎖進裏面,她躲不掉,誠懇地點了下頭,“我也是。”
裴安眉梢一揚,她已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行。
他輕嘖一聲,一下將她的腿橫跨在自己身上,錯着牙道,“要不為夫泄露點天機給你,告訴你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手拽着她的裙擺在往上提,她怎能不知道,芸娘臉色一變,立馬討饒,“我說,我說......”
“不想聽。”他一下咬住她耳朵,“晚了......”
—
新帝一走,臨安城便成了一個知州,朝廷的一幫子臣子,除了秦閣老自個兒去新帝跟前要告老還鄉,被裴安留在了臨安之外,其餘的一個也沒收。
人走了,蘿蔔坑得填上,有秦閣老把關,王家二公子跑腿,忙乎了七八日,臨安知州府的官場,慢慢也完善好了。
忙完,除夕也到了。
往年除夕,芸娘雖說被關在院子裏,可也是眼巴巴地盼望着,眼睛瞧不見,聽得到聲音。
外面的熱鬧聲傳來,祖母還會派人給她送年夜飯,滿滿地擺上一桌子,就她和青玉,連穎三人圍在一塊兒,也挺開心。
今年不一樣,是芸娘嫁進裴家的第一個年,也是幾人放出來后,過得第一個自由年。
青玉和連穎早早便開始張羅,院子裏外全都掛上了喜慶的燈籠,門上的符也換上了新的,府邸實在太大,兩人腿都跑斷了。
這頭好不容易將符擺正了位置,回頭瞧見了個漿糊空碗,埋怨道,“童義呢,讓他熬點漿糊,他莫不是聞着香,給吃了?”
“誰吃了呢。”話音剛落,童義便從對面的廊上下來,正要上前,又被青玉喚住,“就站那,瞧瞧位置對不對。”
童義什麼也沒瞧見,只看到了她露出來的半截腰。
那丫頭有這麼細的腰?
他平時怎沒瞧出來。
青玉見他杵在那,半天不動,“正不正,你吱個聲兒,沒見人舉着的,胳膊酸......”
“來了來了。”童義上前主動替她扶住,回頭笑着道,“這等子事,哪裏用得着你青玉姑娘親自動手,你說一聲,我找個人來,保准給你貼好了。”
青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合著剛才杵在這兒,指指點點的人,不是你啊。”
“這不是一時沒睜開眼睛嘛。”
青玉拿竹片子剜了漿糊抹在牆上,狐疑地瞟了他一眼,“這會子眼睛擦亮了?”
“擦亮了。”
青玉懶得理他,“舉高點。”
“不能再高了。”
青玉往後一退,抬頭,“到頂了?”
“你夠不着。”
青玉:......
“你說誰矮呢?”青玉一下被點着了,先前不熟她一口一個童義大哥,如今熟悉了,主子又受寵,翻身做了主,她作為丫鬟,自然也跟着長了威風,伸長了脖子,湊到他跟前,“你能高到哪兒去。”
童義什麼都不用說,只需拿眼神俯視着她,一切不言而喻。
青玉嘴角抽動了一下,隨後一笑,“行,知道你高,這活兒簡直是為你量身定做的,餘下院子裏的你都貼了,我去看看主子。”
見她撒腿就跑,童義不樂意了,“唉,你回來......”
青玉不理。
“矮子有矮子的用處,底下你總得給我扶住了,待會兒貼歪了,可別怪我......”
青玉實在沒有好臉色,回頭沖他一笑,惡毒地道,“瞧不起矮子是吧,那你將來的媳婦兒,肯定也是個矮子。”
童義一愣,憋住笑,“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青玉懶得理他,去了後面的祠堂。
裴安和芸娘正在裏面上香。
芸娘還是頭一次進裴家祠堂,看着跟前的牌位,湊到裴安身後,悄聲問,“郎君,你說阿舅阿婆,知不知道你換了媳婦兒?”
裴安回頭。
“你要不要先通傳一聲,我姓王。這除夕夜鬼串門,萬一蕭娘子遇上了他們,豈不是由着她編排嗎。”
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