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字
有人因為一些事,為了忘了這些事,每天要用飲酒來折磨自己,在醉醉沉沉的意識里,他就覺得自己沒有活着,等醒了,又去買酒喝,就這樣日復一日,不知不覺已經三年過去。
他從不缺買醉的錢,他一生殺人無數,得的賞金,已足他這輩子買醉,因為他買醉,拿起了酒,放下了刀,刀頓了,心死了。
如今的他,與行屍走肉,並無差別,頭髮繚亂了,臉也是許久不洗,到處黑泥,身上的氣味,更是難聞,要不是打酒的酒家願多掙幾個錢,也不會讓他靠近店門半步。
一天,天空烏雲密佈,大雨傾盆,他酒醉不醒,一趟就是在馬路上,任雨水傾打,流水成了小池,差點淹死他,幸得有一位好心人,看他還活着,就將他移到屋檐之下。
一個酒鬼,多半是沒錢的乞丐,於是好心人將自己也不剩多少的銀錢給了他一半。
天上下着雨,好心人打傘狂奔,酒鬼半睜着一隻眼,看他的背影離去,聞到了一股葯氣。
次日,天晴,早早的,他又來叨擾買酒的人家,昨日的雨下的大,天都如同黑夜,酒家做生意也就慢了些,這酒鬼倒是準時,專來敲門開店的。
酒家都與他熟了,卻還一如既往的嫌棄他,並未把他當客人看待,不過酒鬼掏出銀子,就說句不用找了,然後又拿着到一處喝醉去了。
他沒有家,但是有錢,他寧願被別人看成是一個乞丐,也不願找一個好地方安身。
也有人打探過他的消息,沒人知道他打哪來,他的錢也多被猜測是好心人給的,他就是那副樣子,久而久之別人也不看他了。
要是到了別人的地盤,還會被一些小混混毆打,他也不還手,任由別人將他鼻青臉腫。
他如今已經厭惡殺人了,他想死,但是沒有比活着更讓他覺得那是贖罪。
“死乞丐,滾一邊去,別搶老子的生意。”一個乞丐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口中卻說他是乞丐,酒鬼半醒的搖了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些,抬頭偷瞄了一下這個滿臉創傷,和他一樣的人。
他只是笑了笑,隨即起身把地方讓給了這個乞丐,他不願掙,他也不缺錢,他身上總會留着些銀子,沒了,就去他藏金子的地方挖挖。
埋金的地點很隱蔽,在一處山洞中,山洞雖然也有人出入過,但是金子的藏點非常高,若不是沒有點厲害的輕功,那是上不去的,每次他缺金錢了,就會去一趟,在沒有人的時候,輕功躍上,拿些就走,三年如此,也沒有招來橫禍,沒有人瞧得起他,就他身上的哄臭味,就連乞丐都不願與他一道。
乞丐嫌棄他,他倒誰也不嫌棄,他唯獨最多說話的,就是找酒家買酒,然後醉醺醺的一副樣子,差點又不省人事。
他醉在一處破廟,眼睛一睜一眨,覺得自己還不夠醉,於是掄起罈子狠狠地灌自己,累了就安靜的躺着,他就喜歡自己這樣,看着廟上的瓦,笑着。
忽然動靜變大,幾個人朝着破廟奔來,酒鬼聽到了聲響,閉上了眼,像這樣的事,又與他有何關係呢。
“快去破廟,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躲。”
“那你呢?”
“我先引開他們,安全了,我會回來接應你。”
外面傳來兩個人的聲話,沒過太久,就有一個人沖了進來。
那人捂了捂鼻子,難以言喻的說了句“怎麼這麼臭。”
她再前進半步,就見一個酒鬼躺在草地上,像是不省人事,不過她並不多留意,而是想儘快的找一處避生之所。
破廟不是很大,不過廟裏祭拜的是一方神靈,雖然已經沒有人來搭理了,但是祭壇還留着,壇下有一個空缺,有紅布遮掩,她想也不想,直接鑽了進去。
“快,他們跑哪去了,你們,去那邊看看,剩下的給我去追。”外面傳來一幫惡徒的聲響,指派着三個人去搜廟,其它的,都朝着動靜大的追去了。
那三個看來也不是善茬,每人掄起一把大刀,凶神惡煞的,倒與這破廟的神靈有幾處相似。
他們快到門前,就聞到一股酒臭味,走上去瞧,便看到酒鬼躺在草地一動不動。
“怎麼這裏有一個醉了的乞丐。”一人言道。
“是不是死了。”另一人言道。
“死了?”一人不信的上去瞧了瞧。
他碰了碰酒鬼的身子,驚訝地說句道“身子是熱的,是活的。”
“喂!快醒醒,說,剛才可有人進了這破廟?”威脅的語氣,還一腳踩在他身上。
另一人看着,大笑道“哥,這人都醉成這樣了,他哪知道啊。”
“哼,睡得像頭豬,算了,四處搜一下,完事早與老大匯合。”
三人開始翻破廟,整個破廟都是一股酒氣,躲在壇下的人,捂着鼻子,又要呼吸地,卻又特別小心,然而還是紅毯一掀,露出了三人的喜色。
“哥,這裏果然藏人,哈哈。”
“還是個女娃。”
一雙粗暴的手,一起勁,任由她如何反抗,一把將她拉出。
“救命啊,救命啊。”
“哈哈,哥,抓到一個了,得快去邀功。”
“邀什麼功,就一個小丫鬟,能有什麼功勞。”
在三人中,聲望算高的那位,稱之為哥,他便是瞧上了這位眉清目秀的女人,見她雖着裝丫鬟,卻生得一副好面孔,一見難忘,心生歹念。
“我只是個小丫鬟,求你們放過我吧。”
“放了你,可以,快說,那宇文楓,去了哪?”
“我不知道。”丫鬟哭哭啼啼一番,跪着求饒,頭低得都進了土。
“哎呀,哥,把心思放在她這,就是在浪費時間啊,要不把她殺了得了。”一人提議道。
“別殺我,別殺我,求你們放過我吧。”丫鬟哀求道。
“放過?”那人看了另外兩個兄弟,微微一笑,隨即道“可以啊,那你抬起頭來。”
丫鬟很害怕,又是道“求大哥放過我,來日有機會,必報大哥不殺之恩。”
“還有恩了,哈哈哈”那人大笑道。
“好啊,那你抬頭啊,讓我好好瞧瞧你,也好以後知道是你要報恩啊。”幾個惡徒大概也知道他們這位哥是想做什麼,兩人附和道“是啊,讓我們哥看看,那就放你一條生路。”
丫鬟心裏很慌,她心裏一直在掙扎,無論怎樣,她也都不會抬起頭。
三人里的大哥有些不耐煩了,忽然一手猛地將她的頭髮拉起,順勢狠狠地用力舉了起來,想好好瞧瞧這美人的姿色。
“小姑娘長得很水靈的嘛。”那人瞧着都流口水了,忍不住就把她摁倒在地。
“你們想幹嘛……”
“想幹嘛,哈哈哈”三人相視而笑,又道“當然是要你報恩了。”
惡徒們開始躁動,摁住女子,讓她無法睜開,女子拚命反抗,越是激烈,惡徒越是來勁。
一陣陣淫笑,只聽見女子大喊,卻一點也沒有用。
“你們畜牲,快放開我,宇文楓會替我殺了你們,快放開。”
正在激情似火的三個惡徒,如今什麼也不管,盡撲向那女子。
女子身上的衣服被扒凈,三個惡徒禽獸一般都蹂躪着她,直到她不再反抗。
三人盡興完后,拖着疲憊的身體,穿好衣服,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滿意地笑着。
“殺了吧。”
“哥,這麼漂亮的小妞,殺了怪可惜的。”
儘管他們得了想要的,大哥殺心卻從一開始那樣,一塵不變,但有一人看着覺得可憐,這麼漂亮的女人就這麼死了,就是太可惜了,要是能歸他便好了。
“你想要啊。”那身份尊貴的大哥看了那小弟一眼,小弟卻是哈了哈頭,一副討好之色。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我又何嘗不想留着她,畢竟是宇文府里的人,一個也不能留。”他的眼睛十分堅定,縱然不舍,但也明白,如若不殺,死的就是他們。
躺在地上的女子一動不動,現在的她,就像酒鬼一樣,像是一具屍體,眼睛睜開着,就是要死也不瞑目。
酒鬼一直很安靜,他遠遠在草堆的一旁,這裏發生的一切,盡在他的耳中,這是別人的事,他管不着,他也不想管,他現在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死人,一個死了的人,是不會多管閑事的。
刀光是寒冷的,這種氣息,酒鬼再怎麼頹廢也不會忘,他禁閉雙眼,身體躺在草堆,一直背對着他們。
酒鬼就是想讓自己醉了,睡了,可卻被這群人在這裏瞎鬧,凌辱他人,一直擾亂他的睡眠,他想生氣,但又有一股力量制止了他。
“哥,真的殺嗎?”一人十分痛惜,他想到剛才女人的好,如今是戀戀不捨,腦中還縈繞着歡愉。
“杜岩,你這是不要命了嗎?”那拿起刀的提醒了他一句道。
隨後那人還是退縮了,不忍看到血淋淋的場面,背過身去。
女子一開始是怕死,身體還不停的顫抖,現在,刀就在眼前,她卻連眼都不眨一下。
她也許已經死了,是她的心,一個死人,她是無所畏懼的,面臨死亡,她睜着眼睛,這所有的怨,都在她的那雙眼睛裏了。
她已經不再是她,曾經美麗的身體,受萬人矚目的臉龐,現在她覺得無比醜陋,已經一件破爛的衣裳,不會再有光鮮亮麗的一天了,想忘記,但也要銘記。
刀子下,人便死。
“誰!”
忽然一聲,砰!
拿起刀的人,忽然被一股強大的力道給彈開,他惶恐不安地四處看去,女子忽然不見了。
再一眼,草地上原本光溜溜的身子,被蓋上了一件臭烘烘的衣服,雖破爛了些,但避體尚是綽綽有餘。
女子沒有動靜,她靠在酒鬼的懷裏,然後又被酒鬼輕輕放下,隨即酒鬼道“你們之前都已經答應放過她,恩也是報給了你們,你們卻還要殺了她,怎麼可以如此不講信用。”
“你這臭乞丐,多管什麼閑事,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那惡人吼聲大言道。
“為何不講信用。”酒鬼眼睛看也不看他,口氣堅決道。
“老子讓你別管閑事。”惡徒繼續道。
“為何,不講信用。”酒鬼回的還是那句話。
其他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就在剛才,一瞬間,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毫無察覺的出手,讓他們呆住了。
他們感覺到了危險,想到這個人可能武功蓋世,不可惹。
但那大哥卻是一副當仁不讓的狠勁,氣正在頭上,走到他身旁暗示他快走,卻也不討好。
“你們倆怕什麼,我們三個人,一起砍他。”
“哥,走,走”兩個小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平時就是撐個場面的,危險的信號他的最明白不過,他們使眼色,就是讓他別再執拗。
“你們兩個。”那人一副不看好的神色,食指指着,一股怒意上來,便掀開二人,就朝酒鬼劈了上去。
“我,最恨不守信之人。”此話一出,酒鬼便是一掌迎擊大刀,一掌之下,刀碎,人飛。
“哥,你沒事吧。”兩個小弟上前觀看倒地了的大哥,去摸着他的胸膛,手忽然就被鋒利的碎片劃到。
那人口中溢血,眼睛一睜,氣都沒有哈出,就一動不動,絕了氣息。
兩人,身背一涼“哥,他死了。”
他們二人此時不知應該是該痛哭還是恐懼,身體顫抖,就像剛才的那個女子,現在換到他們了。
刀的碎片,被一股氣勁打入了那人的體內,一招斃命。
“你,你,你是什麼人。”兩人反過身來,驚訝地看着這個不起眼的酒鬼乞丐。
“別,別殺我。”另一個開始求饒道。
“高,高,高人,我守信用,放她一條生路。”含糊不清地為自己找說辭,聲音顫抖,身子也在抖,腰子軟了就磕頭。
酒鬼看都不看他們一眼,言道“既然守信用,我便不殺你。”
“謝謝高人,謝謝高人。”一人看着自己像是被放過,眼睛裏,都流出了眼淚,他哭了,轉身就想着離去。
可剛出門,又是隔空一掌,口中噴血,撒得廟前滿地。
“啊啊啊!”還活着最後一個,他不明緣由的驚慌,看到另一個人就這樣死在自己眼前,他只好顧着央求。
眼中的淚水,被恐懼支配,鼻涕都任由它流出,額頭上都是血。
“我既然出手,看到的人,都得死。”說罷,又是一掌。
三人都死了,他們死得很慘,一個被自己刀的碎片插死,兩個都是死在酒鬼的掌下。
破廟裏原本是酒氣,現在都被血氣給沖沒了,酒鬼聞着這股他厭惡的氣息,拿起酒往嘴裏倒,卻不想到,這裏三罈子酒都被他喝光了。
他背靠着柱子,剛才他殺人的一幕幕,女子都看在眼裏,這個時候,女子一身不響的起身了。
她身上的衣服滑落,身子裸着,徑直的朝着屍體走去。
慢慢地,她跪了下來,手裏拿着一把刀,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屍體砍去。
剛才她受到傷害的時候,她已經流過一次眼淚,現在他對這幾具屍體,邊砍邊掉眼淚,此時的她,有些像是瘋了。
酒鬼看着她,心中卻不起波瀾,他勸說道“人都死了,你這樣有用嗎?”
女子似乎是沒有聽到他說什麼,繼續自己的事情,血濺在她的臉上,她的身子,拼盡全身力氣,終於還是累了。
刀子傾斜而下,脫離她的手,她也倒在血泊中,沒有力氣了。
過來也不知道多久,酒鬼起身,準備離開這個血腥味衝天的地方,忽然有一隻鬼手拉住了他。
他驚嚇的往後看了一眼,是女子是血的手,拉住了他的腳踝。
“殺,殺了我。”女子口齒不清的說著,眼睛已經失去了她該有的靈動。
這副被血髒了的臉,酒鬼看得十分入神,這張血跡掩蓋的臉,原是一副嬌美容顏,卻不想已經臟到無法認清她。
在酒鬼眼裏,女子就像是地獄之下,在血中冒出的鬼,他看着,笑了。
他笑道“我為什麼殺你。”
“你不是說,看到你出手的人都得死嗎?我,看到了。”女子猙獰地笑着,對酒鬼的眼神里,竟然多了一些溫柔。
她想表達的是感激,也期盼着這份感激可以讓酒鬼殺了她。
酒鬼拉開她的手,想了半會兒,眼神一呆,定在了原處。
“動手吧,這是我心甘情願地。”女子笑着道。
“好吧!”酒鬼思索了許久,一掌打在了她的頭上,再看她,頭已經着地。
這件事後,酒鬼再也不去那破廟了,以前或許是他避雨的好地方,現在那裏已經成了他不敢駐足的地方,他在那殺過人,他就不會去那了。
破廟的三條人命,不日被發現,這時,宇文楓來到破廟,看三人死狀,心中安了許多。
剛才引開賊人的人,是宇文家的管家,在幾日前,宇文家被仇家尋仇,趁着宇文家的長輩都不在家,殺光府中上下,在城中已經是場大命案,全府七十六人,轟動當地。
宇文家重要的人都在外,並未受到嚴重打擊,只是家眷死了不少,其中就是宇文楓的一妾室失蹤了。
不見她的蹤跡,不知是生是死,宇文楓獨愛這個妾室,驚動全城搜尋她的蹤跡。
酒鬼依然喝着酒,只是他多買了一份,全城的動靜,他也注意到了,宇文楓四處找人,都開始到了挨戶搜家的程度。
搖搖晃晃的酒鬼回到了洞中,沒了破廟,這裏暫時是他常來的地方,還有他把那女子送到了這裏,對女子也沒有囚禁之意,從女子醒來,就一直不離開這裏。
這口山洞很少有人會來,酒鬼的步伐有些顛簸,女子在洞中,一清二楚的察覺到了。
隔着洞口,女子就喊道“回來了,可有我的酒?”
兩人在洞中,女子接過酒就是大口大口的喝,她以前從不喝酒,現在的她,把酒當水喝。
酒鬼很欣慰,因為有一個人像他一樣,以前他很孤單,現在終於有一個陪他喝酒的人了。
女子從醒來,除了找酒鬼要酒,就不說一句話,酒鬼能感受得到,因為一切都在酒里了。
女子全身洗凈,身着貴服,這些都是酒鬼為她偷來的,她這麼美的一個人,不應該像他那樣,全身髒兮兮的,他們保持着距離,縱然酒鬼有全身本事,也不碰女子分毫,儘管她怎樣嬌美,都驚不動酒鬼的心。
“有人在城裏到處找你。”忽然酒鬼道。
“誰!”女子奇怪的問了問。
“你的夫君,宇文楓。”酒鬼一副沒有表情的神色道。
“宇文楓。”女子想了想,隨即又道“是誰啊?”
酒鬼笑了笑,女子是在對他耍瘋,雖然一副醉了的樣子,但酒鬼卻能猜測得到,與他在洞中的這位,就是宇文楓苦苦尋找的妾室,林芷。
“你是忘了嗎?”酒鬼說道,看她一副裝模作樣,與那宇文楓毫無關係的樣色,提起這個人,就恍若是第一次聽說。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女子笑了笑道。
“你,叫林芷,城中大戶宇文楓的三房妾室,雖然宇文楓還有兩位夫人,可那兩人都是指婚,宇文楓獨愛你一人,你的風頭可是勝過那頭兩房。”酒鬼看起來一副不務正業的模樣,對女子的身份倒是調查得十分清楚,就連一些家事,都清楚萬分。
林芷定了定神,聽了酒鬼這些話,她有了些動容,不過她很決然道“與我何干,你說我是林芷,我倒是想笑,我不過是宇文家一個不起眼的丫鬟罷了。”
“你不承認也罷,不敢面對也罷,總之,不管怎麼說,有人在為這個叫林芷的人,不惜將整座縣城都翻個遍,都要找她出來,若如你所說,你覺得他能找得到那個林芷嗎?”酒鬼陸陸續續說道。
“找不到了,因為林芷她已經死了。”說著,一口酒悶入胃中,她知曉酒傷身,但沒有酒,她活不下去。
酒鬼笑了笑,最後一口酒,便醉倒了。
迷迷糊糊,一個身影走到他身旁,殷紅的臉龐,俏麗得迷人,嘴唇艷動,靠在他的身上。
“唐欣,欣兒。”酒鬼迷迷糊糊地叫着這個人的名字。
他禁閉着眼睛,一口吻了上去,他的身體被撫摸,他緊緊的抱着,眼中留下淚水,他很難辨別,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柔情的目光,溫柔的氣息,讓他好懷念,他眼中的淚水無法控制,忽然眼前的女子笑了,笑得太迷人,太嫵媚。
他一手推開,忽然驚醒道“你是誰,你是誰。”
接着洞中天窗下的光,酒鬼看清了對方,林芷剛開始還笑,被推開的瞬間,她的樣色變了。
“你都不願近我,是不是……”林芷欲言又止,此時的酒鬼已經清醒,他站了起來,背對着她。
“姑娘,對不起。”酒鬼抱歉道。
“哈哈哈,你叫我姑娘。”林芷自我嘲諷道。
“連你也不願與我親近,那宇文楓更不會了。”林芷只是試探一下酒鬼,沒想到酒鬼的反應,刺激到她了。
她的身子,已經不幹凈了,她在想的是,這副酒鬼樣的人都嫌棄她,她也更無臉面去見宇文楓了。
“你既然已經承認了自己是林芷,你還是快回去找你的宇文楓。”酒鬼看出林芷一直在在意自己的事,也許貞潔,她可以視之如命,之所以還不想死,在酒鬼剛一掌打她下去之時,他全看在了眼裏。
林芷還捨不得死,因為她還留戀着一些事,也許是臨死前,沒有再見到宇文楓最後一面吧。
從宇文楓的做法中,可以看出,宇文楓是有多愛她,兩個人也應該是十分相愛的,現在的林芷,正處於一種生與死之間的邊緣。
“謝謝你。”林芷起身,剛才她也有些醉,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失了禮,這幾天的相處,林芷也清楚的看清了酒鬼,酒鬼雖然是一個被醉食夢的人,心思卻純良,不過她越想越生氣,因為這個人,並非正人君子,不然也不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不出手。
“後會無期。”這是林芷離開說的話,很簡單,話里卻帶有怨氣。
酒鬼呆住了,他想了許久,眼中忍不住地掉了眼淚,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現在已經看不清了自己,一句謝謝,還有一句後會無期,明明應該是感激,卻藏有強大的怨氣,對於這種氣,酒鬼最清楚不過。
他在想,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他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聲音響徹洞中,口中溢血,卻一絲疼痛也感覺不到,他現在不能分辨,他是死了,還是還活着。
背對離開的林芷,在洞口,聽到了一聲巨響,這一聲驚動到了她的內心深處,但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還是讓她忍不住流下了淚水,她無法控制,懷着恨意,一步一步地朝着城裏走去。
這是在懲罰我嗎?這是我應得的?為什麼?我忘不了,忘不了……
酒鬼內心針扎着,他吶喊着,想尋求一個答案,奈何沒有回應,他只能一個人孤獨的在黑暗裏承受孤寒。
他再次醒來時,肚子已經很餓了,出了洞,在山上抓了一隻兔子烤了吃,渴了就去找潭水,披頭散髮,髒兮兮的臉,曾經那位俊美超然的大公子,如今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看着水影里的微波,已經三年時光,他都已認不清三年前的自己。
我是誰,叫什麼名字,三年的酒,到底讓他忘了多少事,但要想起,頭不免陣痛,讓他頭暈目眩。
虹陽宗,麟龍血刀,斷幽閣,隕星堂。
一些模糊的記憶和片段在他腦中回想,一個天真可愛的面容,在婚禮上的一副場景,還有自己被一刀刺入心口。
這些都是他想忘掉的事,三年的酒,讓他越來越痛苦,越是想忘記,越是記起。
斷塵虹,須景雲,這兩個名字,讓他不知道他到底該是誰。
一名殺人無數,一手快刀功,斷塵虹,挑戰天下第一刀功虹陽宗,欲贏得麟龍血刀,當日高手中,輸給了龍刀手。
那時的他,叫斷塵虹,是一個沒有絲毫感情的殺手,亦是斷幽閣的少主,他一生只練刀法,為的就是要挑戰虹陽宗,視虹陽為一生之敵。
須景雲,一個武功平平的大公子,卻因為習得麟血功與龍刀手,一夜成絕世高手,天下驚嘆。
他到底是須景雲,還是斷塵虹,他已記不清,他腦中浮現的婚禮,卻要裝作一副很愛她的樣子,那時的他,是須景雲。
真正的須景雲死了,他替代易容,成了那個一夜之間武功大增的須景雲。
“唐欣兒……”他記憶中叫喚的名字。
要明白,身為一個殺手,他不能有感情,一旦有了感情,他將會被殺手殺死,這是一種歸宿,也是報應。
可他並非被殺手所殺,也並未死去,那持刀刺向他心裏的唐欣兒,那時她手上麟龍血刀亮了。
他並不是唐欣兒口中的須景雲,為須景雲報仇的唐欣兒,那憤恨的眼神,他這一輩子也忘不了。
斷幽閣的易容術,還有對須景雲人生的仿造,一場戲,一場夢,經歷過了,之後便不願再醒來了。
酒鬼緩緩起身,他是斷塵虹,也是須景雲,一個是殺人如麻的殺手,一個是虹陽宗大公子,對唐欣兒一往情深的須景雲。
一人入斷幽,斷裂前塵無生死,一步入虹陽,大道風光人歸處。
斷塵虹,這個好笑的名字,乞丐酒鬼更適合他現在的名號。
夜深人靜,在林芷的廂房前,宇文楓駐足良久,卻不得進。
宇文楓察覺了林芷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他們甜言蜜語,整天膩在一起,現在林芷整日閉門不出,也不想再見到宇文楓。
她對宇文楓說,過幾天她要離開,宇文楓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不過也想得到,因為這件事,令她受到了驚嚇。
宇文楓難以逃脫罪責,那時琉禹的人,忽然前來尋仇,他也只好先去尋救援,沒有餘力照顧到她,對此,宇文楓甚是覺得虧欠了她。
“好好照顧夫人,明日收拾一下,午一同隨她前往。”宇文楓命一個丫鬟道,夜深了,他愧疚的想要彌補,但卻不知該如何做。
他決定與她一道,到了天明,便準備好了馬車。
林芷要回曦和鎮,那裏曾是她的家,她唯一想去的地方,她想要去見見她唯一的親人,也就是她的舅舅。
在馬車裏,宇文楓多次想握住林芷的手,但都被避開了,他們這幾日變得生疏,林芷也更加少語,眼神獃滯,宇文楓擔心她是不是病了。
宇文楓溫柔的笑着,也許經歷這樣的事,出現什麼病症也是會有的,也恰好她舅舅是一名醫,想好若是回去好好調養,也定然是一件好事。
他不放心林芷一直這樣下去,之前他丟下她一次,現在無論怎樣,他都要寸步不離的,越是如此,他越覺得自己對得起她。
回到了鎮上,一路直走便是進了葯坊,還在忙碌的舅舅,看到一群人走來,其中就有自己侄女的身影,他見后,都快流出眼淚一般,想要大哭一場。
“小芷啊,是你嗎,你可擔心死我了。”舅舅哭喊着。
他好好瞧瞧自己的侄女,哪裏有傷到,又是哪裏變了樣。
林芷紅了眼睛,抽泣的聲色,喊了他一句“舅”然後大哭了起來。
宇文楓在一旁叫着丈人,忙着還叫人把禮給抬進藥鋪,自己看着這兩人,眼睛也受到了感染,紅了眼睛。
“天殺的宇文楓,你怎麼才把小芷給我送來,你可知這幾日我擔心得……”
“是我錯了,丈人,小胥會好好補償你的。”
“誰要你的補償,要是小芷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和你死磕。”林芷的舅舅高興的哭喊,卻還不忘對宇文楓大罵他的不是。
“舅舅……”林芷又是一番涕哭,抱着舅舅,恍若是經歷了一場生離死別。
“好好好,隨舅舅回家吧”
宇文楓一向想討好這個岳丈,卻一直沒有得到好眼色,他與林芷的緣分,岳丈一直也不看好,現在把林芷送回來了,林芷的反應讓他心裏慌張,難以言喻自己心情如何。
林芷的啼哭便是見到舅舅就難以控制淚水,以前她是舅舅的掌中寶,被捧在手心裏,金嬌玉養,從來沒有受過什麼委屈,現在她回想起來,這世上恐怕,也只有舅舅,不會在乎她現在怎麼樣了。
她與宇文楓的牆,不知不覺,越來越厚,這個以前她深愛地人,現在,她想要忘記,她更想的是,回到以前,和舅舅好好經營藥鋪,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
一個月過去了,酒鬼在城裏晃悠,再也沒聽到關於林芷的事了,他心生愧疚,在那日,他選擇視而不見,而又救了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在造孽,宇文楓,一個月之後,也回來了,這時,他是一個人回來的,表情沮喪失落,走在街頭,剛好裝上了酒鬼。
“臭乞丐,真沒有眼睛,撞到老爺我了,信不信我殺了你。”宇文楓似乎是心情不好,把酒鬼撞倒了,還狠狠地罵他出惡氣。
酒鬼微微抬頭,這個長得還算玉樹臨風的公子哥,竟然是這副惡面孔,對待他,無論多麼尊貴的身為,也顯得無比醜陋。
“你一直看我做甚,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給挖下來。”宇文楓也是半醒着的,剛從花叢中游過一番,他身上的粉脂味,濃得勝過他的酒氣。
酒鬼的眼色笑了,他咧開嘴,爬滾式遠離他,覺得他很噁心,替林芷感到不值。
世間的非塵物居然配這種人,這讓他想起了虹陽宗,不過宇文楓還比不上虹陽宗,在酒鬼心裏,虹陽宗是這個世界上最骯髒的地方。
他現在再也不想惹事生非了,如今好好過着自己醉中夢不醒的日子,會讓他更加舒服一些。
宇文楓見他識相,一副對他拳打腳踢的模樣,然後大笑,像極了耍酒瘋的瘋子。
“官人,你怎麼醉醺醺的回來了,是去了哪裏?”宇文楓的兩位夫人將他攙進了府,然後命人關上門后,忽然就是大風刮來,嚴寒將至。
一個多月過去了,往日熱鬧的宇文府,現在無比寂靜,也許冬天快要來了,都足不出戶,沒有了人氣。
酒鬼為做好過冬的準備,學着老鼠的形式,開始準備屯糧,反正他最不缺錢,多買些酒藏在洞裏,足夠他在洞中一直待到春來。
冬日的洞穴相對溫暖,酒鬼冷了就喝酒,餓了就找存好的肉,在他醒來的時候,就是餓了,飽了后,就酒醉自己,在昏睡下去。
這幾年裏,他做過許多的夢,他和唐欣兒在夢裏婚禮的場景,還有兩人洞府花燭,策馬奔騰在無際花海,闖蕩過大江南北,這些他記得的,在夢裏都一次次重溫一遍。
當他夢到唐欣兒死了,他就會醒來,每當是這個時候,就是他餓了。
陽光照耀在雪上,晶瑩剔透的小冰片凝結成了一滴滴水,水滴的聲音彙集成了溪流,洞中的水也更加清澈。
“哐啷”一聲,一人闖入了洞中,天窗之下,有人驚呼道“這裏居然還住着人。”
那冒昧的人,踢到了酒壺,他仔細的對洞中觀察一番,發現有一人醉倒在地上。
他走上前來,搖了搖他,說聲道“喂,醒醒。”
酒鬼濃濃的睡意,翻了翻身,不想理他。
“喂,這裏可不可以讓我藉助一段時日啊。”那人言語活巧,倒是對酒鬼有幾分尊重,看他睡這麼沉,便不打擾他了。
“我就當你答應我了,我不嫌棄你,不會少你好處的。”隨後他把他搬來的一些東西擺了進來,好好的對這個洞進行裝飾了一番。
新來的住客,在這裏好好的弄了一番后,倒是有模有樣,他自己忙裏忙外,增添一些傢具飾品,原本角落漆黑的地方也點上了燭光,瞬間這個山洞有了一個家的感覺。
酒鬼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再次醒來,就看到了洞裏的許多變化,他剛開始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剛好這時,造就這個洞的人走了進來,見他醒了,對他面對微笑道“你醒了。”
“這,是哪?”酒鬼問了一句愚蠢的話,進了的人,聽着都忍不住笑了。
他道“我應該問你才對,這不是你住的地方嗎?”
酒鬼再看了看,他手摸自己頭,一陣隱痛直接湧進了心上。
來者一眼看出了問題,他道“你這是過度飲酒,長期睡眠所致,氣血攻心,小心命沒了。”
“你是誰,你這是要做什麼。”酒鬼看着他,一臉疑問。
“我呀。”他頓了頓又道“蓬萊山,雲似海。”
“雲似海。”酒鬼聽着並不驚訝,但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聽說過。
“看你也是一無所知,借你貴處待一段時間,你會有很多好處的。”自稱雲似海的少年笑着道,像是在為酒鬼慶祝,他這是有福氣。
不過酒鬼也不是好誆騙的,他仔細想了想,關於雲似海他記起了一些來,印象里,雲似海是天下人盡皆知的神醫,好喜四處遊盪,隨緣醫人,不過他已經年歲近百,根本不是眼前這位少年郎。
“你根本不是他,你究竟是誰。”酒鬼說道。
那人驚訝地看向這個乞丐,也不是他想的那般無知,他這一次絲毫不隱晦道“我雖不是雲似海,但我的確是個醫者,我叫不戈。”
“不戈。”酒鬼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不過看不戈的樣貌,也不像是在誆他。
“是的,不戈叨擾了,日後請多關照。”不戈總是一副好面容,對別人,永遠都是笑着一張臉,這來源於他的內心,他的善意,可以讓別人對他放鬆警惕。
“你怎麼來我這鬼地方。”酒鬼繼續喝酒,邊喝邊問道。
“緣分。”不戈還在忙碌着裝置,他給酒鬼的答案簡單明了。
這讓酒鬼很難信服,他這副模樣,這裏都是哄臭的酒氣,在洞外的人,都能聞到這股惡臭,不敢進洞。
“對了,我還不知你叫什麼?”不戈準備鋪好着床,問道。
“我沒有名字。”酒鬼喝着酒,淡淡的回了他這句道。
“沒有名字?”不戈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道“既然沒有名字,我幫你取個可好。”
“我不需要。”不戈倒是對他很熱情,可是酒鬼想都不想,就回絕了。
“那以後我們共處一室,我怎麼稱呼你呢。”不戈想想以後要與他同處在這,也應該多招呼他。
酒鬼睜眼看他,看情況是真的打算是要和他搶地盤了,酒鬼不知怎的,開始不悅了。
他說道“叫我死人。”
“你明明是個活人,幹嘛稱自己是死人。”不戈不解道。
“你煩不煩啊。”酒鬼不耐煩道。
“額,我這人就這樣,你可要忍着點啊。”不戈道歉道。
“我喜歡清凈,請你不要擾我。”
“我不喜歡清凈,我喜歡熱鬧點好。”
“那請你離開。”
“讓我離開也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安生之所,你得負責幫我找到別的去處,而且是要我滿意的。”
“你這人好生奇怪,你來我這,我本就不同意,也不知道這有哪好,你還是另尋別處吧。”
“你還別說,這裏我可是看過的,風水上佳,而且這裏地處山林,適合採葯,我再也找不到比這裏更好的去處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爭論,以前酒鬼都是愛管不管的,如今有人和他爭這個山洞,他倒是不情願得很。
“你放心,身為醫者,我不會欺你,我看你身上病根之深,恐是再世神仙也救不了你,我呢,不才,有信心將你藥到病除。”不戈大話連篇,對自己的誇讚絲毫不收斂。
“倒也是啊,你要是走了,我就什麼病都沒有了。”酒鬼醉笑道。
不戈想來,是酒鬼在曲解他的意思,敢這麼說他,也不去打聽打聽,他不戈遇到的病,有哪個是他治不好的。
山洞增添了一些熱鬧,聊聊炊煙從天窗冒出,不戈在與酒鬼爭爭吵吵地時日裏,都成了習慣。
酒鬼一直飲酒,不知何時,酒鬼開始厭惡酒的味道,酒變酸了,然後苦了。
不戈笑他,再這樣喝下去,就會失去味覺。
實則呢,是不戈在酒鬼昏睡的時候給他下了葯,葯入酒中,就會使酒的味道變了,久而久之,就算是不下藥的酒,酒鬼喝的時候,酒味已經是五味雜陳,難以下咽。
不戈暗中搗鬼,多次警告,卻還是勸不了他,酒的味道再怎麼樣,他都要咽下去。
終於到了他狂吐的階段,不管喝多少,就得吐多少,酒鬼是在沒轍,只好暫歇。
剩下的酒,不戈自己倒上了,他一邊喝着,還一邊說這酒的好處,酒可以麻醉意識,讓人夢回仙處。
酒鬼不知怎麼了,沒了酒,他想昏睡也睡不着了,更多的時候是他看着不戈在忙碌的搗葯,配藥,偶爾會下山,去給病人診治,換些米糧。
酒鬼有些時日不去買酒了,酒家都沮喪了,他或許以為,酒鬼已經死了,他死在哪,也不關他事,只是這常客里少了他這麼一個人。
清醒的酒鬼,沒了就得效用,整日頹廢麻木的發獃,很多他不願記起的事,現在他都要一一去接受,一幕幕血腥的場景,對他現在看來,都是夢醒的徵兆。
“來,這是我給你調養的湯藥,喝了吧。”不戈對酒鬼照顧有佳,即便有手有腳,也是不戈在伺候着。
在不戈眼裏,他就是個病人,對待病人,他就覺得自己是一個聖人,即便他做的苦,做的累,他心中滿足,看着自己為酒鬼調養身子一天比一天有要氣色,他心中便欣慰。
做好了飯,不戈先喂他,等不戈忙完這一切后,就出洞行醫。
每次酒鬼看到不戈,都是那副滿意且充足的笑容,他很羨慕,這讓他想起了唐欣兒以前也是這樣。
等到快夜的時候,不戈回來了,他疲憊的現在自己的椅子上靠半會,然後看在角落黑暗處的酒鬼,沖他笑了笑。
“今天,你去哪了。”酒鬼頭一次主動的問起不戈話。
不戈很是驚喜地說道“去了城裏,給一個孕婦看診。”
“我怎麼看你今天的笑容有些勉強。”酒鬼雖與不戈隔着遠,即便不戈怎麼掩飾,身體疲憊,心中並不愉快的氣息,被他給察覺到了。
“你還真有點本事,居然看出來了。”不戈笑了笑道,他心裏很難受,但是他不會表露給別人看。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酒鬼關心道。
“我醫術上,自稱已天下無雙,可是這人心,我卻連一藥方都沒有。”
從不戈的言語中,酒鬼能感覺一二,不戈是遇到了什麼不暢。
他道“那你說說,為何?”
不戈轉過身來,想了想,看着酒鬼,他彷彿覺得是找到這麼一個可以傾訴的人。
不戈說道“今日在宇文府,宇文楓的兩個夫人,暗中給宇文楓在酒樓相好的女子,下了墮胎的葯。”
“雖然有我在,孩子算是保住了,可不難免會有下一次。”不戈淡笑的臉,顯得很無助。
“你知道嗎,像這樣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結局也有很多,身為醫者,卻無法醫心,若是雲似海,他就能做得到吧。”不戈邊說邊笑道。
說著說著,說到了雲似海,這讓酒鬼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戈誆他說的。
“你也不錯啊,竟然醫好了我,我就覺得你醫術高明。”酒鬼說道。
“這幾個月過去了,我現在都已經忘了酒是什麼味道,這還多虧了你在我酒里下的葯。”酒鬼嘴角勾起,露出少有的笑容。
“你知道,那你為何還喝。”不戈好奇道。
酒鬼嘆了口氣,略有些慚愧道“我那時在想,你下的那是毒藥,要是那樣,也最好,乾脆被你毒死算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曾經那般小人之心度量他,直到時間推移,他才想起,這些都是在為他調養,一開始就要讓他杜絕與酒接觸,這個方法效果連他都沒有辦法拒絕。
就這樣悉心調養幾個月,他的精神越來越好,神思也越來越清晰,一開始他只想這樣一直做一個廢人下去,可是不戈一直不放棄地照顧他。
“那你……”不戈遲疑,有許多不解之處,但還是欲言又止。
“不過,我還是謝謝你,我這些日子,想清楚了很多事,既然活着,就得做活着該做的事。”酒鬼說完,站了起來,許久不動身子,讓他感覺到了身體的沉重。
“你要去哪?”不戈看他模樣,言語裏有許多告別之意。
“你看好。”酒鬼指着洞中最高的一處可落腳的地方說道“依你採藥的能力,應該上這些絕壁不是什麼大問題,在那裏,我藏有許多財寶,可供你一生無憂。”
不戈聽着有些驚訝,財寶什麼的,他還頭一次聽他提及,今日說這些,恐怕是在善後,心中生晾。
“我要走了,那些對我而言都是無用,這些時日勞你在照顧我,後會有期。”酒鬼道別,對不戈行了謝禮,他如今面貌如常,以前髒兮兮的一身,卻一點也沒有遭到不戈的嫌棄,多次給他洗凈。
不戈是個好人,在酒鬼看來,也應該有一個好的報應,第一次主動的言語,竟就是別離。
“等等。”不戈把酒鬼叫住。
酒鬼轉身看去,問道“有什麼話同我講嗎?”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不戈想了想道。
“我,沒有名字。”酒鬼回道。
他轉身,不戈露出了失望之色,這個曾經與他共處一處也有三四個月的人,竟然連個名字都不曉得,難免會是一種遺憾。
不戈低下了頭,本應該陽光燦爛的他,也有這麼傷情的一面,大概是離別吧,他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那你給我取個吧。”忽然酒鬼言道。
不戈再抬起頭,露出喜色,這個一直不知如何稱呼的人,忽然瞬間有了眉目,他英俊的面容,已經是再次重生的他,拋開過去,他已經站了起來,開始往前走了。
不戈走上前來,仔細地看了他一番,在第一次見到他,是一個昏昏沉沉的酒鬼,現在看到他,已經是一個可以頂天立地之人。以前酒鬼身上也許發生過了什麼,導致他那樣荒唐過,現在見他重整旗鼓,一切新好,便為他笑了,他道“你就叫不憂,你看如何。”
“不憂……”酒鬼細細品味,心想,這不是和不戈差別不大的字名嗎。
不戈和不憂,這名字裏,讓酒鬼意想到了許多,近四年的光景,他一直如此,如今這次新生,倒是時刻提醒了他。
“好,以後我就叫不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