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人為財死

005 人為財死

打車來到人民醫院,任萌萌可要比他輕車熟路,徑直帶他去了急診外科。

走進急診樓,就像到了chūn季招聘會現場,摩肩接踵,人滿為患。在這紛亂的人群中,黎奡一眼鎖定其中一位,僅一個照面,那與他通電話的模糊人形便馬上在他腦海里變得清晰,正是這位直奔門廳而來的瘦身板兒男人。

迎面奔來,立馬被他身邊的任萌萌所吸引,他止了腳步,不大的眼睛更是笑眯成了一條縫兒:“嗨!小公主,大周末的怎麼跑這兒來了?今天你小哥值班呵?”

原來是認識。

“哥哥好,”任萌萌說:“我是陪同學來看他父親的。”

趙濤這才望向她身邊的黎奡,略略一怔,脫口而出地問:“你、不會就是陳偉強的、繼子吧?”

黎奡點點頭:“你好,我叫黎奡。”

趙濤也跟他道了聲好,內心無比的震驚。

這小毛頭,最多也就十二、三歲的樣子,卻散發著攝人的強大氣場,險些叫他失了身份。

任萌萌焦急地問:“哥哥,這是怎麼回事呀?陳叔叔不要緊吧?”

趙濤摸了把她的長捲髮,笑着安慰了兩句。他看了眼一旁冷靜而沉默的黎奡,說:“走吧,先過去看看他,然後,我再慢慢跟你說。”

黎奡點點頭。

任萌萌小心地看了看他。

本以為會是車禍之類的傷,現在卻看見了大哥刑偵科的同事。

好像變複雜了。

看着沉默的黎奡,任萌萌內心充滿憂傷的同情,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猶豫中,她悄悄地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迎着他有點兒吃驚的眼睛,她沖他微笑了。

陳偉強實在是傷得太重了,沒等黎奡出電梯,便一命嗚呼。

看見他們從電梯裏出來,守在走廊里的同事沖他微微地搖了下頭。趙濤嚇了一跳:次奧!他剛下去接人前這貨還能哼哼呢。翹得也太快點兒了吧?!

他下意識地看看身旁的黎奡。黎奡已鬆了任萌萌的手,一個人來到ICU病房的大窗前,沉靜地望着睡在內里已被蒙上了白sè被單的那具屍體。

他曾詛咒過,希望這個男人去死,現在,他終於死了,且死得這麼突然。雖然很意外,但也讓他如釋重負。

任萌萌來到了他身邊,看着病房裏護士做清理的場景,她大吃一驚,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滾滾而落。

黎奡回頭望着她。須臾,他微笑了笑,伸手上去,用拇指抹掉了她正在滴落的眼淚。她雪白的皮膚細膩又光滑,柔潤若初開的玫瑰花瓣般,撫之**。

趙濤和同事都看得愣住。

來了一個小老外就夠吃驚了,想不到這一臉稚氣的小老外還能在此刻這麼淡定地憐香惜玉!

陳偉強臨死前牽腸掛肚地叫的兒子真的是這位繼子嗎?

黎奡來到了趙濤面前,問:“請告訴我陳偉強的死因。”

“是車禍——”趙濤話一出口,就跟吞了只蒼蠅似的,狠狠被自己噁心了一把。媽的!他是jǐng察!不是***被告!又在這小毛頭面前失態一回。真是邪xìng了。穩一穩神,他板起了面孔,老氣橫秋地問:“你母親在聿城嗎?怎麼手機一直打不通?你馬上跟你母親聯繫一下吧,讓她過來辦理相關手續。”

黎奡望着他,微微地笑了:“我母親兩年前就已經去世了。手機若打不通,可能是因為陳偉強後來有充值話費吧。”

趙濤目瞪口呆,一臉被石化的表情。

除了老婆,陳偉強手機通訊錄里的聯繫人及通話記錄全部被刪除光,在拜託jǐng察叫他兒子來時,口述了黎奡的手機號碼。

問過黎奡,得知陳偉強老家有父母和兄長,jǐng方馬上與陳育強取得了聯繫。

對他這個未成年人,jǐng方也只是安慰,絕口不提案情。

黎奡無奈,只得坐在停屍間附近的走廊里等着陳育強來。

在趕來的路上,任萌萌就已經給劉旒打過電話了,要她幫忙向老師請假。這會兒,她安靜地坐在他身邊,默默地陪着他。

“萌,你在這兒做什麼?!”沒過半小時,一位穿白大褂的高個兒男人跑來,跟明星有得一拼的帥氣的臉上滿是緊張,眼睛直直地望着任萌萌,嘴裏還喘着粗氣:“急診上的護士說我還不信。怎麼了這是?”

任萌萌一見他,便哇地哭開來:“哥哥……”

“沒事、沒事,不害怕,哥哥在呢。”任志勇趕緊將妹妹擁到懷裏,安撫着:“跟哥哥說說,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黎奡緩緩站起身,迎着他的視線,略略地點了點頭。任志勇來前多少聽了些大概,見了他,臉sè不免有些難看,盯了他一眼,也沒吭聲,不住地安撫着懷裏被嚇得直哆嗦的妹妹。

哭出來后,任萌萌的情緒終於平復了些。看着黎奡,她很不好意思地抹着臉上的眼淚,向哥哥做了介紹,聲音還在發著抖。

直到這一刻,黎奡才感覺到這隻萌物陪他坐在停屍房附近內心有多恐懼。而在這二十多分鐘裏,她還握着他手,試圖安慰他……

一旁陪着的趙濤過來跟任志勇打招呼:“您今天沒休息呵?任博士。”

“今天值班。”任志勇與他握了個手,回頭望着黎奡說:“先去我辦公室,好嗎?”

黎奡還沒吭聲,任萌萌已搶着說了:“不用了,哥哥,我陪他在這裏等吧,他伯父馬上就要來了。”

看着任志勇眼睛裏投shè過來的嫌厭,黎奡更加不想開口說話了。

重新坐回金屬排椅,任萌萌依舊過來陪在他身邊。任志勇則和趙濤踱到一邊,詳細打問情況。

儘管兩人避得遠,聲音又低悄,黎奡還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陳偉強舊疾複發,又跑去賭了,賭紅眼的陳偉強一發不可止,沒用二十四小時便將五十來萬輸了個jīng光。賭徒的心理,永遠只想着拿更多的錢來撈本兒。求財心切的他,被幾個狐朋狗友一番洗腦,竟就昏了頭,跟着去做大生意。但他真不是這塊料,也意識到自己是臨時被人抓來當炮灰的,猶豫再三,最後臨陣脫逃。慌不擇路地奔上高速逃命時,被輛重卡給撞飛。

就算沒臨陣脫逃、也沒被重卡撞飛,陳偉強一樣沒機會鹹魚翻身。jǐng方早就將那伙要做大生意的毒蟲鎖定了,陳偉強還沒加盟時,那伙毒蟲就已經在jǐng方的掌控之中,放長了線,單等着釣大魚呢。

jǐng方的神勇,黎奡絲毫不感興趣,叫他吃驚的是,陳偉強居然有錢去輸個五十來萬!

吃驚過後,黎奡微微地冷笑了。

除了母親留給他的那筆錢,陳偉強還會有什麼錢去賭?

搬來聿城,幫他辦入學手續時,陳偉強曾拿走了他的身份證。

可能,在母親去世后的這兩年裏,為他名下的這些錢,陳偉強一直沒辦法吃好睡好。終於拿出來賭光了,卻在臨死時念念不忘於他,是想用一句道歉來證明他其實也是個善良的好人嗎?

醜陋的人類。

聽他冷笑,任萌萌小心地望着他。迎上他的視線,她沖他微笑了笑。

黎奡也微微一笑。

這一幕,恰恰被任志勇看見,眉峰不由地皺成了個川字。

因連續大半個月沒和陳偉強聯繫上了,且深知他賭癮難戒,現在又忽然音訊全無,家人很是擔心。趁着周末,陳育強趕來聿城探望。只是,陳偉強才搬來聿城不久,也沒混出塊像樣的落腳點,跟家人報平安時都是含糊其辭,陳育強知道他在一家4S店搞銷售,卻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家。

正跟沒頭蒼蠅似的各處亂尋,忽然接到jǐng察打來的電話。乍一聽聞,陳育強就嚇白了臉,急火火地打車奔過來。

一路上,陳育強幻想了無數種最壞的結局,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弟弟可能已經被人剁手、砍腳,打到生活不能自理了……卻怎麼也沒想到他已經下地獄了。

來到醫院,聽jǐng察說了整件事情的始末后,陳育強驚呆了!六神無主地跟去辨認屍體。

過來看見黎奡坐在走廊里,陳育強心頭蹭地竄起一股無名火,撲上去一把揪起黎奡,瞪得白眼球都快暴脫出眼眶了,聲嘶力竭地吼着:“都是你這個魔頭惹得禍!你這個掃把jīng!要不是你這個拖油瓶,他好好的人怎麼會去做這種事情?!他怎麼有膽量去做這個?!你們兩母子終於是把他活活逼死了!——”

看他一付斯文樣子,卻一來就狀若瘋虎地發起了飆,趙濤和任志勇也嚇一跳,急忙上前拉開了他,勸着:“陳先生、陳先生!他還是個孩子,您先消消氣,好吧?消消氣。”

陳育強被拉開,仍自氣得渾身發抖,暴裂般的白眼球上血絲猙獰,讓他整張臉都變扭曲了。他氣喘如牛,指着黎奡的鼻子罵:“你個小赤佬!掃把jīng!現在你如意了!好,很好!從今天起,再不要讓我見到你!”

“彼此彼此。”黎奡冷冷地說:“陳偉強死了,我和他的這種噁心關係也算正式解除了,雖然他賭光了我母親遺留給我的五十來萬,但你放心,我不會跟你陳家計較。好自為之。”

陳育強呆住。

儘管他並不知道弟弟之前是輸了多少錢,但知弟莫若兄,他心裏明白,黎奡所說的這種事情,自己的弟弟是做得出來的。

看jǐng察投過來的幾道眼光,陳育強麵皮發漲,下意識地躲閃開了。

說完話,黎奡轉身走了。

看妹妹也影子樣的跟上去,任志勇一嚇,忙跟趙濤打了聲招呼,三步並兩步,上去摟住了妹妹。看妹妹已哭成淚人兒,任志勇又是心疼,又是無奈,伸手抹拭了她的眼淚,安撫着。

來到電梯門前,摁了鍵,黎奡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任志勇。然後,他對任萌萌微笑了笑,輕聲說:“你和哥哥回去吧,後會有期。”

任萌萌才止住的眼淚又跟決堤似的嘩嘩流下。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抬頭望向哥哥,哭求着:“哥哥,讓黎奡跟我們一起回家吧!求求你了!——”

任志勇摟着妹妹,還沒開口,黎奡已一把甩開任萌萌的手,冷冷地說:“不用可憐我。”

看着這倔強的小子,任志勇還真沒辦法讓自己動動惻隱之心。

叮的一聲響,電梯門開。

黎奡走進了電梯。他看了看任志勇,對任萌萌說:“我會來找你的。”

驚得任志勇的眉峰都一跳,立刻變了臉sè。見妹妹就要撲進去,他手上用着力,硬生生地將她攬在懷裏。看着電梯門合攏,黎奡就這樣消失在她眼前,任萌萌不由一陣絕望,哇哇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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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魔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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