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天有不測風雲
看不見陳偉強的rì子,黎奡也很難想起這個霸佔戶籍給他做爹的男人。
因為有母親學姐的照顧,他在聿城的初中生涯,也算是一帆風順。
甚至都沒他所想像得那麼無聊。而最有意思的是,莫過於那晚被摩托車撞翻的女生居然是他的同班同學。這個跟他一樣有着金棕sè捲髮的混血兒,有一個比他聽上去還東方的名字:任萌萌。
由班主任帶進教室來的任萌萌,身穿校服,裙擺下露出右膝處的一圈白葯紗,走起來緩慢而微跛,顯然,傷還沒好呢。
開學伊始就知道,班裏有位同學因為受傷不能來參加新生軍訓,卻沒料到會是她。
她金棕sè的長捲髮在腦後紮成一把馬尾,皮膚雪白,幽深的眼睛又大又圓,那兩粒琥珀sè的大眼珠兒就像被水晶包裹起的金球,格外迷人。個子蠻高,細條條的,甚至都還看不出發育的痕迹,可一樣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就多了幾分二次元妹子的誘惑,很萌。
班主任介紹了新同學后,大家以熱烈的掌聲表示歡迎。任萌萌面頰粉了,很靦腆地微笑着,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過來落座時,任萌萌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他——在一班的黑頭髮中,只有他和她一樣,是另類的金髮。見他低着頭,坐下后,任萌萌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他一眼,恰與抬起頭來的他四目交投,這一瞬,她略略一錯愕,霎時已是花容失sè。
果然還記得他。
望着她,黎奡微微地一笑。
任萌萌心慌意亂,也抽動了下幾快僵硬的麵皮,沖他笑了笑。
看着這隻蘿莉笑得如此難看,黎奡一時有些忍俊不禁。他轉眸望向黑板,專心地聽講。
任萌萌悄悄地扭頭望眼他,粉sè的薄嘴唇微微抿着,好像受到驚嚇時斂住呼吸的小獸,心在咚咚亂跳。
漂亮妹子會吸引所有男生的注意力,因此,也會招來全體女生的怨恨。任萌萌走進校園的第一天,就被封為校花,成了女生們的頭號公敵。
任萌萌在班裏年紀最小,才十歲半,她是跳級考入在聿城排前三的這所重點中學。
只是,關於她這過人的聰慧,很快就被大家完全忽略掉,津津樂道的只有她的身世:她是來路不明的棄嬰,一出生就被直接扔給醫院了,是由當時的值班醫生收養長大的。
任萌萌的養母如今已是聿城人民醫院的副院長。養父是副廳級,大哥是jǐng司,二哥是醫學博士,一家子皆是響噹噹的大人物。走讀的任萌萌,每rì里被養父養母和大哥二哥接來送去。一家子豪車往來,也成了校門前的一道新風景。
這些暗中傳播的八卦消息,無形中,讓任萌萌被孤立了,她的xìng格又內向,除了微笑,幾乎從來不主動與大家交流,漸漸的,她越來越安靜,每天獨來獨往。
在班裏,大家甚至很難聽見她的聲音。
與之相反,黎奡是刻意地與大家保持距離,基本上也與同學們是零交流,每天獨來獨往。
值得慶幸的是,開學以來,他體內的魔xìng一直都在沉睡,沒有再來sāo擾他。
周末,睡到快正午起來,黎奡去弄堂口的餛飩店吃他的早餐。陳偉強在這裏預付了三十碗的飯錢,讓他周末的時候來此解決胃口問題。
吃飽出來,在隔壁小賣部買了瓶水,黎奡回去了。
意外地在弄堂里看見了任萌萌。換掉校服,任萌萌愈發萌,水藍sè的公主裙,白絲襪,白短靴,亭亭玉立,楚楚動人。散着一頭齊腰長的金棕sè捲髮,戴着藍白條紋的蝴蝶結髮箍,簡直就是從二次元世界裏走出來的。
看見他,任萌萌也很驚奇地睜大了那水晶金球般的迷人眼睛,旋即,笑靨如花綻放。
不得不說,這隻萌物真的很美,笑起來更是大放異彩。再長兩年,那還了得。
她驚喜地問:“你住在這裏呀?”
聲音也很好聽,清嫩婉轉,溫柔似水。
黎奡點點頭,問她:“你怎麼會來這裏?”
任萌萌愣了下,被他這透着jǐng惕的不友好問題問得有點兒尷尬了。她微微抿起粉潤潤的薄嘴唇,聲音有些結巴起來:“喔、我、哦、我好朋友住在這裏……”
黎奡哦了聲,逕自地往租房走去。
任萌萌猶豫了下,也跟着他過來了。
上樓梯時,黎奡回頭看了眼她。任萌萌一嚇,腳步僵住。待他回眸走開,她又繼續地跟了上來。
跟來亭子間,任萌萌推開虛掩的門,探着可愛的小腦袋看看他,小心翼翼地進來了。
黎奡坐在床邊,戲謔地問:“你明明知道我是妖怪,還敢進來嗎?”
任萌萌嚇了一大跳,一把關起門鎖,同時,豎起一根食指在唇邊噓着他。
黎奡錯愕。
卻不知是怎麼了,他的心竟莫名地跳了下,節奏有點兒被打亂。
任萌萌看着他,忽地笑起來。她說:“沒關係!我也是妖怪!”
黎奡愣住。
在學校,女生們私下裏都稱她為妖jīng。難道這隻萌物真的是?!
黎奡再沒法淡定了,站起身來,震驚地望着她,問:“你說、你……?”
任萌萌用力地點着頭,沖他笑眯眯地說:“嗯!我們是一個世界的。”
黎奡愕然。
他連他是什麼妖魔鬼怪都搞不清楚,她居然這麼肯定地跟他說我們是一個世界的!那麼,他們到底是什麼世界的?!忽然想起她的身世,黎奡一時啞然而笑。
也許,在她看來,妖怪就代表着被孤立。就像她一樣。
卻差點兒讓他誤會了。
任萌萌小心翼翼地走近了他,望着他的眼睛,好奇地問:“那個、你、是……外星人嗎?”
黎奡搖頭。他真的不知道。他想了想,說:“我是半妖。就像外表一樣,我是混血生物。”
這隻新生代的萌物,一定是看着各種動漫長大的,聽罷,只哦了聲,點着頭,終於懂了的樣子。卻毫無訝異感。
黎奡坐回床邊,抬眼看着她,問:“你、都不怕我嗎?”
任萌萌連連搖頭。她笑眯眯地望着他,很肯定地說:“我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黎奡有點兒哭笑不得。
可能是看他用自己的方式懲戒了那兩個壞人,她就將他歸類到相對立的好人那邊去了。
他問:“你的傷好了嗎?”
任萌萌忙點頭:“嗯!都好了呢。就是擦破了點皮,沒有傷到骨頭。但我是個很怕疼的人,走路的時候就不敢用力,看上去好像很嚴重的樣子,是吧?”
黎奡笑了,也點點頭。
任萌萌笑起來。她眸內那大大的水晶金球骨碌碌地轉着,總忍不住地望向他的眼睛。黎奡被她看得有點兒不自在了,移開眼眸,問她:“你說你好朋友住在這裏?”
“嗯,劉旒就住前面一點。”任萌萌說:“我們家以前也住這附近的,所以小時候,我們上學放學都是一起,人家還叫我們是連體人。”
黎奡笑了笑,沒有吭聲。
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任萌萌很敏感,小心地望着他,問:“我來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沒有,”黎奡忙說:“真的沒有。”
“我還以為你問我好朋友,”任萌萌笑了,過來坐到了他身邊:“是想要提醒我該離開了呢。”
黎奡的笑容不由地發了訕。
其實,他正是這意思。
任萌萌忽地扭頭望過來,又微微地抿起了薄嘴唇,悄默無息地望着他。黎奡忙擺手:“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任萌萌笑起來。她看看他,說:“我們說好要一起去練琴的,我來的早了一點,還可以在這裏坐個十分鐘,陪你說說話。”
黎奡應聲好。
現在坐在他身邊的任萌萌,和坐在教室里的那個任萌萌,真的很不一樣,確實讓他有點兒不知所措。
任萌萌悄悄地張眼四顧,看着這狹小的亭子間。簡陋的空間,被床和寫字桌佔去大半面積,無紡布的簡易衣櫃和老式的雙門冰箱又擠在一起,顯得局促又寒酸。
尤其是這裏的味道,讓人更難忍受。
猛見他在看着她,任萌萌慌了下,收回神思,沖他笑了。
黎奡避開眼波,沒有吭聲。
任萌萌又恢復到了在學校時的狀態,安靜地坐着,悄謐無息。
狹小的亭子間,也再度恢復到他最熟悉的無聲狀態,寂然的空氣里連時間的腳步都輕緩不可聞,一切莫不靜好。
單調的和弦鈴聲忽然響起。
“喂?你好,”打來電話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問他:“請問你是陳偉強兒子嗎?”
黎奡說:“不是,但從戶籍關係上來說,陳偉強算是繼父。”
任萌萌不由微微地睜大了眼睛,卻沒敢扭頭去看他。
那邊打電話的人也被噎了下,頓了一兩秒,才繼續說下去:“是這樣,陳偉強現受傷住院了,他想見見你,你看你是不是能趕緊來一趟?”
黎奡憑藉對方在通話過程中所傳出的一絲氣息冥心感應,雖然微弱,但依稀可見一團模糊的身影,看上去很年輕。在他身後,是一團團流動的白光,紛亂不清。
他說:“好的。”
“你住在哪裏?我們這就派車過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車過去。”
問清地址,黎奡掛了線,收起手機,望向了身邊坐着的任萌萌。距離近,任萌萌也聽到了那邊所說的話,迎着他的視線,她急忙說:“我陪你一起去!”
黎奡點點頭:“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