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鼓花樓與竇佛爺
北都。
金蕎坐在空蕩蕩的房間,小桌上放着東風快件,日期是四天前從靈州發出。
寄件人——竇遲。
她端坐在沙發心中泛出幾分疑慮,過幾天就能見到,這時候寄個快遞不是多此一舉么?
三天前靈州大雨,金蕎得知后就馬上竇遲撥去了電話,可打了幾次都沒人接聽;後來試着打給何璧,對方只說沒什麼事不用擔心。
離開靈州的時候,竇遲跟她說不用着急、慢慢收拾,月底前回來就成。
“這個古怪的傢伙……”
桌上的快遞很輕,薄薄的像是紙張之類的東西。
她撕開封口倒出來,裏邊竟然是三封信以及三張銀行卡,隨手拿起落在一旁的白紙、打開。
‘金蕎:
如果收到壞消息,我們之前的約定就當作廢了,另外有件事麻煩你幫忙處理。
將三封信親手送給收件人,附三張銀行卡各寫有名字。
如果我沒事就把卡帶回來,至於信……就麻煩你幫忙燒了。
竇遲。
八月十四日。’
三封信都很薄,大概也就一兩張紙。
一封靈州福利院·趙院長收,一封是秀水街麵館·林燕收,一封是何璧收。
銀行卡背面寫有趙院長、林燕,以及自己名字。
金蕎在抽屜翻出打火機走進衛生間,推開小窗將手裏的信件點燃,火苗幽幽、煙霧繚繞着往窗外飄去。
紙灰將落,隨手扔進了馬桶。
回到客廳,她站在窗前望着晴朗的天空,嘴裏兀自嘀咕道:“竇遲這傢伙怎麼想的,為什麼把事情託付給我?”
“哼,回頭你得給我解釋清楚!”
……
秀水街的兩家鋪子被水泡了,經過兩天通風晾曬,施工人員已經着手開始重新裝修。
艾小妹戴着報紙船帽蹲在門口喝水,瞅見遠處走來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抱着個乖巧的娃娃。她驚叫一聲猛衝過去,開心地喊道:“遲哥,你醒啦!”
“怎麼樣,還得幾天才能忙活完?”竇遲將竇曉嬋放在地上,擦了把頭上的汗。
“最少也得十天,我那時候都回北都了!”
艾小妹牽着竇曉嬋的小手,嘴裏抱怨着:“干最苦最累的活,竟然連新店開張都趕不上,乖囡囡,你說我是不是很委屈呀?”
“那你可以走呀,把這些丟給竇遲就好啦。”
“哼,我才不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我家老頭兒說做人啊、得有始有終。走走走,咱倆去買雪糕吃,不給遲哥買。”
“嗯嗯,好的呀。”
“乖囡囡,那個漂亮女人是誰,我咋都沒見過……”
看着兩人跑去對面的煙酒店,桃溪柳瞥了竇遲一眼,嘴角劃過一個好看的弧度:“身為一個‘普通人’,你湊巧認識雲氏姐妹也就罷了,怎麼家裏還藏着這麼個小傢伙。”
“她咋啦?”
竇遲面色不解,不太明白是對方說‘藏’是什麼意思,隨口說道:“這丫頭整天傻乎乎的也就功課好點,免試上了個什麼少年班。
怎麼,難不成她也是九地十三家的族人,或是什麼玄門、大族弟子?”
“那倒不是。”
桃溪柳一手遮在額頭往樹蔭下走,“小傢伙身上氣機遮繞,許是戴了什麼老物件罷。”
竇遲聽了也沒說話,跟着她走到樹蔭下自顧想着心事。
不多時,有個中年人來到近前,短髮、臉型微胖,
笑容溫和地打個招呼:“竇老闆好。”
這誰啊,我怎麼沒印象?
竇遲盯着他看了兩眼,疑惑說道:“你是……”
“我叫張千里、三十六歲,之前三少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找您。”
“噢。”
想起來了……
老爺子幫忙推薦的人,那天在老宅見過。
竇遲笑着朝他點了點頭,“好,那今天開始工作吧。”
桃溪柳見狀,捋了捋額間散發,“你忙,我先走了。有什麼事兒讓人去店裏尋我。”
“溪姐,等等,有些事需要跟你商量。”
“嗯。”
等艾小妹拉着竇曉嬋回來,竇遲朝店裏喊了聲,“老姚,你過來一下。”
介紹三人認識后,開始安排接下來的事,“等網吧開業老姚你幫忙照看,那個叫小菱的姑娘你也認識。
老張負責另一家店的日常事務,平常遇到什麼事兒相互通個氣兒,打聲招呼。”
老姚點點頭,“誒,竇老闆放心。”
張千里:“好。”
……
網吧後邊的福利院舊址,院中經過雨水沖刷的草木都快長瘋了。
空氣中帶着濃重的土腥氣,聯排小樓被雨水浸泡兩天、牆面磚泥脫落該是沒法再住人了。
竇遲怔怔望着荒涼的庭院,忽然問:“小嬋你有辦法的,對嗎?”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不過一段時間相處相處下來,竇曉嬋自然心裏有數,她晃了晃小腦袋,仰頭說:“我不行。”
竇遲聽見心裏一空,剛吸了口氣……陡然又聽見一句。
“但是你可以。”
“咳咳咳咳……”
竇曉嬋白了一眼被嗆着的竇遲,哼聲說道:“這麼大個人,也不太不穩重了。”
說罷,她看向憋笑的桃溪柳,“桃桃,你是自己人對嗎?”
“呃……,算是吧。”
“喔。”
沒理會茫然的桃溪柳,她走到聯排小樓前,招了招小手,“竇遲,把筆拿出來讓桃桃幫你。”
有過之前‘異境’的經歷,那倆人也算是有了些默契,竇遲一手執筆,一手握住桃溪柳的手。
“筆名輪迴~
可勘歲月~
姑妄靈祟~
揮筆驅之~”
同樣十六個字,當初黎珍講出來只是一句話,而此刻竇曉嬋卻是輕聲吟唱,古韻晦澀難懂、好似多出了許多內容。
嗡——
嘩嘩嘩~
——砰!
竇遲聽在耳里,識海猶如出現一場海嘯、震得他差點當場暈厥;左手陡然一陣暖意,由手臂引申至四肢百骸,通體舒暢。
身體乍冷乍熱,腦海中浮現出一道道燙金符文,如同烙印一般印在他的記憶。
院中風起,吹得荒草簌簌而動。
連排小樓內飛出許多閃爍的微弱光團,晃悠悠地飄在半空。
輪迴筆自行帶動竇遲的手臂在空中劃過一道紅光,數十個光團晃動、好似蜜蜂見了花朵般匯聚而來。
緩緩融入了暗紅色長毫之中。
盯着手中的毛筆,他好似聽見好多人在跟自己說,心裏莫名泛起陣陣暖意。
“他們以後會陪着你呀,所以,你以後都不必再傷心呢。”
竇曉嬋說罷,小小的身體晃了晃徑直往地上倒去。
竇遲身形一動攬住她抱在懷裏,身後陡然一陣輕響,回頭看卻是桃溪柳跌坐在地,面色煞白地擺了擺手,說:“容我調息片刻。”
“……”
查看竇曉嬋的狀況,呼吸平穩似乎只是睡著了。
一個小時過去。
桃溪柳面色恢復了些,眨巴着眼睛、調笑問道:“有何收穫?”
“嗯……”
竇遲也說不大清楚,-一手攬着躺在腿上的竇曉嬋,一手揮動輪迴筆,旁邊驀的多出個人來。
竇佛爺單手一禮:“桃施主。”
桃溪柳:“……”
中元節之行,再加上在異境時了解的狀況,竇遲大致知道天地間‘氣韻’恢復。
至於桃溪柳提到的古怪韻氣,他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對自己來說總歸是件好事。至於融入長毫毛筆的光團……竇遲約莫數了下,正是當初喪生在福利院的人數。
竇曉嬋說,‘他們會陪着你呀……’
這些光團帶給他的感覺有些熟悉,或許是老院長他們殘留下的執念……
竇遲頓了頓,問:“溪姐,鼓花樓以前是做什麼的?”
“用如今的話來解釋,可以叫掮客。”
桃溪柳目光望着睡着的竇曉嬋,溫柔地笑笑:“早年間,玄門諸事可通過‘樓印’告知天下,亦或是尋我鼓花樓打探消息,以及……
以及代買、寄售業務,丹藥、術法、異寶凡修行中人所需,鼓花樓都有涉獵。”
“……”
竇遲乍然:“那你豈不是很有錢?”
“噗哧~”
桃溪柳笑得很是無語,嗔怪地瞪他一眼:“你缺錢嗎?”
“那倒是沒有,就是有點羨慕……”
竇遲陡然頓住,抬手擦拭竇曉嬋額頭的汗,沉思良久,說道:“溪姐,我需要你幫個忙。”
“不必客氣,我本就欠你們兄妹二人許多。”
“我想讓‘竇佛爺’揚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