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六 3重偉大的赫爾墨斯
艾莉克斯已經被緊急叫到了演播室里，電視台里的眾人已經忙成一團，對面購物廣場的大樓外壁屏幕上用加粗體標識出的“突發新聞”字樣正貼在屏幕右上角放送着——《維特魯威遭遇不明襲擊》的專題節目，在現場記者的畫面轉播結束后，特邀評論員正激動地逐一分析着幕後可能的活動勢力。反抗軍、人類完整教會和機械神教教會的衝突、敵對政體、“蟬”黑客組織，再到各種政府內部的陰謀論都被他一一分析了一番，最終得出的結論卻也是不可而知。關於EVA艙體被盜的事情似乎被政府刻意封鎖了消息，人們只是簡單地認為這又是一起恐襲事件。
維姬把剛吸了幾口的香煙夠到桌上的煙灰缸那裏彈了彈，自己辦公桌的位置剛好能夠看到對面大樓那顯眼的超大屏幕，儘管聲音傳不過來，但藉助畫面下方滾動而過的文字和評論員的唇部動作，維姬大概還是能跟上他們談話的內容，那些夾雜着各種陰謀論的信息還是傳達了過來，而這也讓維姬眼前的新建文檔毫無起色。
維奧拉在確認了維姬真的並無大礙，神智也還算清醒之後，就馬不停蹄地讓維姬趕緊就自己的現場經歷寫出一份稿子，對於自己的這位工作狂上司，維姬自己也是無話可說。漢娜雖然一開始受了一些驚嚇，但休整之後，也重新穩定了情緒，維奧拉把手下重新分成了幾個小組，派他們前往各地搜集新聞素材去了。
維姬伸進上衣口袋摸索到了那個輕薄方形物品，將那張名片掏出來放在眼前仔細端詳，
“瓦倫丁偵探事務所么？”
維姬怔怔望着這張用粗黑體印刷、鑲有飾框底紋的名片喃喃自語，隨後用食指夾住卡片邊緣將其重新放回上衣口袋之中，坐直身子拍了拍臉頰，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空白文檔上，開始敲擊起那已經沉默了許久的鍵盤。
回到公寓，約書亞愉快地迎接了她的歸來，維姬把外套脫下掛在衣帽架上，一邊順手打開了客廳的投影電視，不出所料上午的襲擊事件依然佔據着媒體頭條，後續政府和警方都陸續召開了記者發佈會，但都沒有放出太多的信息，給出的口徑一致都是事態還在調查中，目前尚不能給出結論，將會繼續對事件保持關注等等。
市長對此次襲擊事件表示了嚴厲譴責和關切，外祖父和那位金髮女警長也露了面，在市長的講話完畢后她也上前表示了警方對此次事件調查的決心。當台下的記者就停機坪上發現的不明死者向女警長提問時，維姬注意到金髮警長的嘴角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但還是盡量以平和冷靜的語氣表示一切都還在控制之中。不過他們的講話並沒有安撫住已經謠言四起的民眾，西區那邊有幾個街頭已經開始有小規模的聚眾遊行抗議騷亂，市長已經下令平息。
現場的直播畫面顯示在抗議隊伍中，人類完整教會和機械神教的人在直播鏡頭前發生了劇烈摩擦，雙方直接在大街上大打出手，差點波及到現場記者。嘛，也是自然，畢竟在《仿生人人權法案》通過之前，人類完整教會一直在到處宣揚人類的“神聖性”，批評人類與lilim的通婚。“只有人是上帝的造物，lilim這種人造物不可與人類相提並論”、“使用義體設備改造身體是罪惡”之類的語調，同時他們的矛頭對準了維特魯威公司，指責他們“逾矩”——只有上帝才能創造生命。
要不是他們的信眾寥寥，除了時不時上個新聞鬧出個亂子，
像是往路過的不感興趣行人手裏強行派送傳單，試圖以集體裸體的形式在市政府門前抗議……好在他們沒有特別行為惡劣的抗議活動，不然恐怕他們也得落得和廢土上的那幫人一樣的下場。
而對於擁有諸多賽博格信眾的機械神教來說，拋開他們認為意識上傳、肉體完全機械改造是人類最高的進化形態這一激進理念外，他們的確是《仿生人人權法案》通過的重要推手，法案的通過簡直就是對人類完整教會的沉重一擊，那之後一段時間，人類完整教會的聲音彷彿墜入池底的石子，再無波瀾。但這次襲擊事件似乎又印證了他們的“啟示”，他們又開始鼓吹起自己的理念。
這次事件就這樣引爆了各方的火藥桶，維姬最後還是擺脫了電視，自己好好的泡了個澡，滌去身上的風塵。從浴室出來時，維姬發現了自己有好幾個未接電話，都是母親打來的。維姬回撥了過去，轉到客廳電視上的視頻通話之後，母親和她的新相好一起出現在了屏幕里，本來維姬是想要詢問一下她和外祖父的事情的，但礙於母親那位新相好的存在，維姬只是草草地交代了一下這裏的情況，盡量把自己跟電視裏播報着的事件聯繫降到最低的程度。在母親的一番關心和責備之下，在有些尷尬的氣氛中維姬敷衍着掛了母親的電話。
簡單料理了晚飯以及一杯咖啡下肚之後，這個今天格外熱鬧的城市迎來了黃昏之時，十月中旬的天空落幕的比以往更早，晚霞將整片天空染得血紅，好似末日將臨。儘管今天上午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整個城市依然處於緊繃狀態，但似乎又什麼也沒有改變，各個大樓間能量功能飲料的全息廣告牌還是分毫不差的早早亮起，有穿着和服的日本女郎介紹着異域酒店，樓頂改造而成的360度全息看板在底部燈光的來回照耀下依舊不知疲倦地展示着各種贊助商的全像廣告。
這座城市會在夜晚來臨之際悄悄卸下她白天的偽裝。如果說白天的城市是一位在清晨陽光下慢跑的活力女孩，那麼到了夜晚時分她就卸下了所有防備轉身一變成為了夜店裏手持雞尾酒杯，濃妝艷抹、妖嬈萬分的夜女郎。
看着電視節目裏右下角時鐘已經跳轉到了8點一刻，維姬把手中的香煙在煙灰缸里熄滅，約書亞提醒她外面現在已經下起了小雨，於是維姬去衣櫥披上了自己剛買回來不久的透明雨衣外套，這似乎是最近的流行風格。想了想維姬又帶上了自己的防身電擊槍，把它藏到挎包裏面的夾層，畢竟今天晚上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在跟約書亞道別後維姬在門口提了提細跟涼鞋的後跟鞋帶，隨即就出了門。
在空中橋基樓層，預約了的無人出租車早已在那裏等候，對照着尼克給的名片輸入了地址，系好安全帶后不一會兒汽車就騰飛在高樓大廈間、鋼筋混凝土組成的城市上空。維姬遙望着海濱區的方向，維特魯威大廈的燈光今夜沒有亮起，那裏不時還能看到來往的、帶着紅藍交替燈光的載具。視窗突然模糊起來，原本的小雨似乎變得猛烈起來，很快整座城市就被雨水淹沒，霓虹的色彩被沖刷開來，和其他斑斕的色彩雜糅到一塊，讓人開始分不清城市原本的面貌。
尼克的偵探事務所位於迦南區，那裏是種植澱粉植物、和利用植物蛋白來合成肉類的各類食物加工廠的聚集地，迦南區可以說是為主城區人民提供各種生活必需品的後勤基地。在迦南區上空，維姬能看到遠處一排排的溫室大棚，塑膠頂棚反射着周圍未完工的建築工地上工業照明的燈光，在夜晚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個巨大的反射池。這裏的建築群相比身後的明日城來說要低調的多，建築物高度也不像中心城區那麼誇張，霓虹的光彩也黯淡了幾分。
這裏是大戰後最初的聚居地，之後靠近海岸的明日城在身後建立起來，迦南區就轉變成了供應糧食的衛星城，好多建築也仍然保留了大戰前的建築風格，在這裏你可以穿越回過去，一睹那曾經被稱為“黃金時代”的模樣。
出租車開始下降高度，降落到街邊的一個臨時停靠處，維姬結算過後下了車，雨點仍未減弱，維姬拉起透明雨衣的后帽，憑着手機投影出來的導航地圖，行走在濕漉的街道上。坡道間的雨幕在路旁街燈的照耀下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儘管街道上的積水拚命向著下水道口浸灌，但路面上還是形成了不少低洼積水的地方。往來的汽車經過時，維姬只好靠近街道內側行走，避免被揚起的水花濺到。
順着街道沒走多遠就看到了一家加油站後方的建築樓層上閃耀着霓虹燈管彎曲成的字樣——“瓦倫丁偵探事務所”。
簡直像是某家汽車旅館的招牌一樣……維姬在心裏默默吐槽，待走近了才發現其實也差不多，尼克是直接將一間小區的住宅樓改造成了自己的事務所，樓下貼近街道一側的空間則被出租給了一家咖啡館。維姬站在霓虹招牌下面，咖啡廳的玻璃櫥窗上用發光貼紙以一種優美的手寫體張貼着“波洛咖啡廳”的字樣，裏面收銀台前的女店員正無聊地拄着下巴滑動着手機屏幕發獃。在詢問了店員之後，維姬沿着咖啡館一旁的樓梯上了樓。
行走在大戰前裝飾風格的走道里，不時有飛蟲在走道日光燈的附近逗留，從樓梯出口那裏視線越過山丘，能看到遠處中心城區的摩天大廈以及周圍聚集在一起的霓虹光芒。在確認了門上銘刻的房間號碼無誤之後，維姬敲了敲房門，裏面傳來了一陣桌椅挪動的聲響，門後有人扭動把手，尼克隨後露出來半個身子。
“啊，你來了……”
尼克讓出空間讓維姬進來，維姬往裏面走了幾步，鞋跟落在實木鋪就的地板上，發出咯吱的聲響。與維姬心中想像的類似吊掛著的風扇、放有燈罩的昏黃枱燈、掛有手杖和平檐帽的衣帽架這樣的場景不同。整個房間足夠寬敞，吊頂的圓形照明燈、貼了米色牆紙的牆壁，靠窗的工作枱前還有供來訪客人坐的沙發和桌台，上面放置了一瓶開過了的威士忌和一個酒杯。辦公桌上擺放着兩台顯示器，中心還有一個看上去是全息投影的裝置，牆壁的兩個角落都擺了一盆盆栽。
維姬靠近看了看，枝葉旺盛，看來主人有好好澆水。總的來說整個房間佈置的倒像是某個一本正經的證劵交易辦公室，沒有一絲黑色電影裏的陰鬱氛圍，這裏說不上多麼豪華但也足夠令人舒適地生活其中，靠里一側的牆體則很好的隱藏了通往二樓的樓梯，上面一層似乎就是他的起居空間。
“要喝點什麼嘛？”尼克引領維姬到沙發那裏坐下，本着地主之誼想為她準備飲品。
“不用了。”
“你確定？我剛好煮了一壺咖啡。”
“那就來一杯吧。不要放糖，謝謝。”
待兩人都坐下，維姬抿了一口尼克端來的咖啡，皺了皺眉，咖啡的味道實在不怎麼樣。把杯子放回托盤上，維姬先開口道：“你這地方挺不錯的，想喝咖啡的話直接下樓就行。”
“是啊，一位朋友留給我的，沒怎麼裝修就直接使用了。”他頓了一下，“對我來說足夠了。”
“那麼，關於我們白天說過的事？”維姬想了一下，自己白天時的態度好像有些太過強勢了，維姬打算主動緩和一下氣氛。
“我希望你能見諒我上午的時候堅持要跟過來，那時我的態度不太好。我向你保證會盡量不給你添麻煩的。”
尼克平靜地笑了一下，“沒關係的，維姬小姐。就像福爾摩斯有時也需要一個華生一樣。”
“……”
也許是把自己比作華生這個打趣說法沒能讓自己發笑，尼克看上去有些尷尬，他默默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注意到這一點，維姬趕緊接上話題，“呃……所以你白天都跟警方那邊交代完了？他們有什麼頭緒嘛？”
“給他們一些時間，應該不久就能找出那些襲擊者的身份。”尼克放下了咖啡，隨後掏出了那個小袋子。
“警方在其他人身上也找到這個裝置了嗎？”
“沒，似乎只有我們當時找到的那個人身上安裝了這個玩意兒。”
“我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們就這麼藏匿了證據。”
“別擔心，如果我們真找到了什麼重要線索的話，我會及時告知別府那邊的。”
“你和那位警長是舊識？”維姬想起上午他倆見面的時候。
“啊。”尼克有些懷念地說，“我們以前是隊員，她在那之後還真是一路高升……她可能還在怪我離開了隊伍吧。”
“你為什麼離開了呢？”
尼克抬頭看了維姬一眼，隨後又無所謂地說了一句，“嘛，這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你不是想要跟着來調查么？我已經把這玩意兒的照片和來源跟我的那位朋友說了，她看了之後說可能有辦法試一試。”
“她？”維姬有些意外。
“她叫克拉拉周，我和她之間保持着這種合作關係有一段時間了，包括之前為維特魯威外圍的網絡安全系統升級時，她也幫了不少忙。她在駭入設備和電子領域可是個天才。”
“那她待會兒會到這裏來加入我們嗎？”
“不，是我們要去找她，我這裏可沒有她的那些機器設備。”尼克看了看他的腕錶，“嗯，現在她差不多已經下班了，我們走吧。”
“等等，她作為一名黑客還兼職上班的嗎？”
“呃，她總得養活自己吧。”
“她在哪裏工作啊？”維姬有些混亂。
“政府的一個網絡安全部門吧，好像她之前跟我說是負責安全局的情報數據庫什麼的，我沒多問。”
“……所以你在跟我說，我們要找的這名黑客，白天為政府工作，到了晚上再黑入政府的各項設施嗎？”
“對啊。這就是為什麼她有網絡後門權限的原因。”尼克有些不解地看着維姬臉上混亂的表情，似乎是不明白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她還是一夥黑客團隊裏的明星呢，你聽說過嗎？叫‘蟬’的這個黑客組織。”
“‘蟬’？你在開玩笑嗎？誰不知道。”維姬似乎是放棄了她那混亂的思考，“蟬”這個黑客團伙她確實有所耳聞，倒不如說他們在那次成功癱瘓了整座城市的交通系統后就已經變得眾所周知了。一群自詡為網絡世界裏的正義鬥士，經常向外披露一些政府部門裏面的秘密文件，大多是政界人物的腐敗醜聞，有時也會盯上娛樂明星，還會在網上發佈難解的謎題來吸引人們加入他們。沒人知道他們到底是誰，所奉何人，沒想到今天自己能一睹廬山面目，維姬開始對今晚的冒險有了一絲期待。
“只要你能信得過她就好。”維姬無奈地聳了聳肩。
“她肯定信得過，我和她打了好長時間的交道了，你見到她時就明白了。”尼克安慰她道，然後，似是注意到維姬那有些殷切的眼神，尼克又補充道：“倒是你這邊，我需要你的一個保證。”
維姬晃了晃腦袋，不解地問，“保證什麼？”
“你必須承諾你不會在媒體上透露我們這位即將會面朋友的個人信息以及她組織的所在地信息。我知道你想跟過來調查的部分原因也是你想來個與眾不同的報道，對吧?我雖然讓你摻合了進來，但有一些信息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商量過後再發佈，否則我不能帶你去見她。”
“非得搞得這麼神秘兮兮的嗎？”維姬有些掃興，但畢竟她已經大老遠的跑了過來，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半途而廢，“好吧好吧，我保證這點。我想到時候我可以用‘消息人士’來代稱就是了。”
“OK，那我們現在出發吧。”
“去哪？”
“唐人街那邊。”
維姬跟着出了門，下樓來到咖啡廳的後面，尼克帶着幾分驕傲地向維姬展示了他的座駕——這是一輛有着復古造型的懸浮汽車，2062年產的道奇挑戰者，引擎蓋上還有專門紀念那年劃過的哈雷彗星標誌，兩側車門採用了鷗翼門設計，後置的懸浮引擎幾乎佔據了所有的儲物空間。此刻它正停在街邊的一角，小雨在它身上鋪上了一層帷幕，在街燈的照耀下它那原本銀灰色的車身此時也沾染上了幾分夜晚獨屬的暗紫魅惑。
似是察覺到主人的到來，車身兩側黃色指示燈閃爍，車門自動解鎖，披了一層水幕的引擎蓋下，兩個前置跳燈緩緩升起，氙氣大燈發出的耀眼白光直直將前方的雨幕照透，讓雨水下落的痕迹清晰可見。尼克有些炫耀似的上前拍了拍引擎蓋，維姬只覺得有些好笑。
“不錯的車！”敷衍地恭維了他幾句以後維姬便自己打開副駕駛車門坐上了車，站在外面的尼克撓了撓頭也緊跟着進入了駕駛座。引擎轟鳴作響，車身微震，像是按捺不住性子的野馬，氣浪把地上的水流推開，緩緩升到適航線上，挑戰者隨後載着二人劈開雨幕，向著天際線的方向駛去。
從上空俯瞰城市總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尼克專心操控着車輛，雨幕不停地在他們視線前方潑灑着雨點。整輛車內只有雨水打在前窗玻璃以及雨刮架來回擦拭的聲響，這持續的沉默讓人有些無所適從，維姬於是決定找點話題來改變這單調的氛圍。
“所以……你是本地人嗎？還是從別的城市來的？”
尼克微微轉動了頭部，看了她一眼，“算是本地人吧，我不清楚我父母是哪裏人，我是在孤兒院裏長大的，別府也是，我們從小就認識了。戰爭的緣故，那時候有大量的孤兒。”
“噢……。”維姬沒想到會問出這麼沉重的話題，“我很抱歉問起這個。”
“沒什麼需要抱歉的，我們算是幸運的了。”
尼克偏過頭看了她一眼，“你也在這座城市生活過，對吧？”
“是啊，亞當告訴你的？”
“和星城比起來，這裏怎麼樣？”尼克接着問。
“沒什麼不同。”維姬搖搖頭，緊接着又補了一句，“哪裏都一樣……”
維姬有些入神地看着自己一側車窗上細細流下的水流，上面有着她自己的倒影。“話說你覺得我外祖父是個什麼樣的人？畢竟你也為他工作了一段時間……”
尼克聳了聳肩，“亞當博士？和其他客戶沒什麼分別，在我看來他就是那種帶着些學究氣的一位老教授，滿腦子都是他的研究內容，不過相比較那個精於世故的凱伯先生來說，還是他更好相處一些。”
維姬笑了笑，“你知道嗎？亞當說的對，你其實沒必要來追查這檔子事的，為什麼你硬要把這件事看作是你的責任？”
尼克手指敲擊着方向舵，他似乎也正努力想出一個理由，片刻后，他也發出一陣笑聲。
“估計我自己其實也對這個事件挺好奇的，而且某種程度上說，我感到自己被挑釁了。”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維姬偏過身將腦袋倚靠在車窗上，雨幕中的城市依然流光溢彩。
“陌生又熟悉，對吧？儘管我也在這座城市裏長大，但這座城市總是給人一種疏離感，讓你的存在變得不是那麼真實。”尼克打開了中控台的電台，調到了城市的廣播頻道，在來回切換了幾次頻道之後，《夏日之夢》的迷幻搖滾樂曲在車內響起，儘管在這個秋日的孤寂夜晚中或許顯得有些不合時節，但卻意外地與窗外的雨景形成了不錯的搭配。
“你和那位別府警長……你們之前是有過一段關係嗎？”維姬突然沒來由地說。
“什麼？不。”尼克很快否定了，“我們只是朋友，別府以前在隊裏和巴里是一對，但很遺憾，巴里後來出了意外。”
“噢，那還真是遺憾。”維姬不禁對她同情起來。之後兩人重新陷入了沉默，只有廣播裏傳來的樂曲依然在雨夜中訴說著未盡的夏日之夢。
來到唐人街附近，現在正是夜生活開啟的時分，絢爛的燈光輝映流轉，在琉璃遍佈的街頭巷道成串的紅燈籠張燈結綵地掛在街道上空，到處都是用維姬不太認識的漢字寫成的霓虹招牌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起，不時被背景板的燈管陸續點亮。由於唐人街不允許汽車駛入，尼克只好在外面的小廣場上找了個地方泊車。雖然下着小雨，但這並不影響人們在廣場上聚集，維姬拉開車門，站立在雨幕中，看着過往絡繹不絕的行人。
砭人肌膚的冷風中，穿着透明防水雨衣的女孩們走來走去，裏面只穿了一件熒光背心，成群結對地在雨中像小鹿一般蹦躂；只穿了拖鞋的孩子們頭戴着廉價的AR設備在互相追逐打鬧；留着雞冠頭的朋克機車黨們則在皮衣夾克的背面貼上熒光貼紙，亮出自己的幫派標誌，他們正把一排排摩托車停在道路兩側，詢問着街頭女郎的價錢；不難看出其中一些街頭女郎還是早期型號的lilim，依然看得出身體接合處的縫隙，不可否認的是法案的通過也使得許多一部分原本擁有僱主的lilim們被迫自謀生計，而不幸運的一部分lilim不得不回去干她們的老本行。維姬不知怎麼地想起了蒙娜，現在的她是否依舊在吧枱邊擦拭着手中的杯子，瞧着門口的方向等待着下一個客人呢？
尼克從後備箱裏抽出一把雨傘，站在維姬身旁為她撐傘，儘管現在雨下的其實不是很大，但維姬還是默默接受了他的好意。兩人漫步於燈火闌珊的街道上，霓虹燈管的店鋪招牌見縫插針地在街道兩邊的大樓上延伸出來，簡直像是在大樓上紮根生長一樣，霓虹燈管的各類顏色和漢字讓人目不暇接。轉過一個街角，這條人行街道在晚上成為了一條小吃街，各類小吃攤販只帶了簡單的烹飪工具就開始紅紅火火地營業吆喝起來。
蒸汽管道冒出的白煙和燒烤攤的炊煙一同飄向雨幕中的虛無，維姬和尼克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艱難前行，兩位夜間執勤的警官也稍作休息在一處攤販前吃着夜宵，主食是蘭州拉麵。走到一半時維姬的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回頭一看原來是被一名染了黃髮的朋克小子攔住，維姬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位“小子”其實是個女孩，她臉上化了哥德式的煙熏妝，右側的鼻孔、下嘴唇和耳垂都穿了孔，鑲嵌其中的是有着黑曜石一般色澤的鐵環。
維姬正不解她意欲何為，朋克少女從后褲兜中掏出兩個小袋子，裏面裝着紅色和藍色的藥丸。
“喲喲，要不要試試最新的貨？”朋克少女似乎把她二人當成了來地下市場購買毒品的人。
“不，我們不需要。再說了，你看我們兩個是賽博格嗎？”尼克主動上前打發這個朋克，同時將維姬稍微往自己身後收了收。
“哦，抱歉，我還以為你們是熟客呢。”朋克少女似乎有些沮喪，但隨後又躍躍欲試，他上前靠近了尼克幾分。“要不要試一試，就算沒有義體加成，這玩意兒也會讓你爽翻天的。”
尼克看着面前這位放浪不羈的朋克少女，露出了一個笑臉。“我想我剛才過來的時候看見了兩個警官，我是不是該過去和他們說上兩句呢？”
女孩臉上的笑意開始逐漸消失，最後似是沒勁地擺了擺手，“天啊！你可真懂如何讓一個女孩開心……”
朋克女孩白了尼克一眼，悻悻然扭着身子走開了，待走遠了又轉過身來對維姬和尼克豎了兩個中指。維姬拉了拉尼克的衣角，“我們真的不去告訴剛才的那兩位警官有人在這裏販賣毒品嗎？”
“他們肯定是知道這裏的情況的，只不過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尼克向維姬解釋着某種地下世界的現狀。
“她手裏的那個……是某種新型毒品嗎？”
“嗯。”尼克點點頭，“賽博格們如果沒有注射足夠多的排斥反應抑製劑的話，和義體相連的神經部分就會產生劇烈的疼痛，那種藍色的藥丸，會促使大腦分泌大量的內啡肽，可以將這種疼痛感轉化成快感。普通人服用也有效果，只不過沒有賽博格們那麼強烈，但服用太多會造成增益部件信息過載和諸多生理機能受損。那種紅色藥物就是用來緩解副作用的，裏面有一種定製的生長因子和抑制抗體會通過淋巴系統在身體裏循環，來修復神經組織。”
“你對這些街上流通的毒品很了解嘛，多年混跡街頭的經驗？”
“不，那是我以前還待在行動組時參與收繳行動得來的經驗。”
“你不覺得以你現在這個年齡說‘我以前是個警察’有些太早了嗎？”
維姬打趣地說了這麼一句，尼克對她搖了搖頭，不予置評。“我要是你的話，就會趕緊看一下包里的東西是不是還都在。”
維姬聽聞立刻翻開了包，待她確認所有的東西都完好時，才注意到已經走遠了的尼克嘴角隱隱掛着的笑意。她給了他一個不滿的眼神，然後重新跟上了他的腳步。
在一家門口旋轉着三色柱的理髮店轉角處尼克突然停了下來，看了看周圍之後，在一個老乞丐面前蹲了下來。
“唐，最近生意還好嗎？”尼克問候着這個乞丐，幫他扶正了歪到一旁的帽子。
衣着有些襤褸、面容邋遢的老人抬了抬他的帽檐，看清尼克的面容之後，深陷進去的電子義眼周圍的皺紋變得柔和了一些。
“尼克，嗯，好長時間沒見過你了。”老頭髮出沙啞的笑聲，當他發笑時那本就乾癟的脖頸上的肌肉急劇抽動，那笑聲中夾雜着一絲電子音，像是嗓子被砂紙磨過，讓人不禁疑惑他喉嚨里是不是沒有一絲水分，“溫迪告訴我有一個看着像是條子的瘦高個兒，還帶着一個紅頭髮的女孩時，我就在猜是不是你？今天又是為了什麼事？”
尼克頓了一下，湊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說道：“最近有人在黑市上招兵買馬嗎？雇傭兵、收尾人之類的？我說的是能進行大型團體犯罪的數量。”
老頭看着尼克笑了一下，伸出了自己乾枯發白的右手臂。尼克也伸出自己寄存着信用點數據晶片的手臂，在他手臂間掃了一下，老頭那軟弱無力的手臂肌肉下方泛起一道黃光又隨即湮滅。
“現在可以開口了嗎？”尼克接着問。
“你是想問今天上午維特魯威發生的事情吧。”老人沙沙地笑着，“倒是有些傳言，兩個月前，在埃俄羅斯區那邊，老喬治說他看見在布克大橋下有一批人乘皮筏艇偷渡進來，身上披着斗篷，但看上去一個個都不是營養不良的樣子，身上還背着那種像是大提琴一樣的箱子。又過了幾天後，巴特區的那個下水道，你知道的，那個從廢土通到明日城的秘密通道。有人看見凌晨的時候有十多個人從裏面爬出來。連續兩天晚上都有人在那裏接應，直接被帶上一張車走了。”
“你怎麼確定那些人是雇傭兵，也可能只是一些擁有自衛能力想偷渡進來的難民。”
“道上的兄弟眼睛可尖着呢，他們身上雖然披着袍子，但他們身上的那些重型增益部件可遮不了，還有放在手提箱裏的各種槍支彈藥，盯梢的那個兄弟用義眼切成X光視線一看就知道這些人是來城裏干大事的，他們上車之後，汽車的輪胎都被下壓了五厘米。”
“接應的人，你知道是哪方勢力的嗎？”
“這個不清楚。”老頭搖了搖頭，尼克沒有走開，而是直直地繼續盯着他。半晌，老頭又繼續說：“不過最後好像他們把車停到了盧克索酒店那裏。”老頭說完這句話，抬頭看向尼克，尼克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故作姿態地往老人身前的乞討罐里扔進去幾張紙幣，“多謝了，唐。”之後示意維姬繼續前行，走出幾步，維姬扭過頭向那位老人看去，老人重新把帽檐拉低，遮住自己的面容，雨水正不斷地在他的帽檐附近集結。
“剛才那是怎麼回事？那是你的線人嗎？你知道什麼了，對吧？”回過頭，維姬迫不及待地向尼克發問。
“線人？那倒不是。像唐這樣的人是情報販子，只要提供好處，他們就願意換取情報。這個城市暗處有一張巨大的網絡，各種消息和情報在他們之間流通並以此牟利。”
“他最後提到了盧克索酒店，我記得是在中心城區和羅迪歐山區的交界那裏，有什麼聯繫嗎？”
“盧克索酒店是伊萬諾夫家族的地盤，也許那裏是這些人的中轉點，但還不能確定他們就是策劃者。”尼克在前方這麼說道。“不過，專門費力從明日城外面招募傭兵，這倒是有些奇怪。”
伊萬諾夫家族在明日城可謂是無人不曉，當然，是名聲不好的那種無人不曉。家族原本是大戰後一部分東歐國家的族裔移民，這麼多年過去，通過一系列合法、不合法的經營，這個家族已經壯大起來。明面上他們做着房地產、股票交易和電子寵物商品，但層出不窮的犯罪案件似乎更多的指向這個犯罪家族更多的把精力放在了毒品走私、人口販賣、武器義體交易上，家族成員也多次在報紙頭條上亮相。儘管有多起案件讓家族的成員被起訴服刑，但人們依然認為高層的家族成員至今安然無恙，仍然在暗處鋪設着犯罪網絡。
“穿過下一條街就到了。”尼克指着路口的紅綠燈說，雨似乎又有越下越大的跡象，周圍的空氣也變得凜冽起來。
然而他們最終還是遲了一步，綠燈轉紅，路口降下了護欄，軌道列車駛過，留下一排排車廂呼嘯閃過。就在二人在路口等待時，一個“電視男”以怪異的姿態從對面的馬路踉踉蹌蹌地朝着他們走來。之所以這麼稱呼他，是因為這個“電視男”的形象着實怪異的很。
他頭部以下身着一套看上去十分廉價的男士西裝，和他那看起來有些瘦小的身材相比尺寸似乎大了幾號，幾乎像是斜搭在身上，領帶也鬆散地隨便一結了事。單肩背着一個看上去已經用了很久的皮包，右肩上則站着一隻全身白色、長喙的鳥獸牢牢抓握着他的肩膀，應該是某種電子寵物。那鳥獸紅色的面頰在雨夜中顯得十分醒目，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它主人的頭部——一個老式的陰極射線管顯示器，上方還搭着兩根天線，藍光屏幕上滾動着一個滑稽的笑臉，看上去毛骨悚然，周圍還有一圈滾動着的文字。
尼克顯然也注意到了這個怪人，默默站到了維姬的前方，怪人越走越近，毫無疑問就是朝着他們而來。尼克上前一步，右手慢慢伸向外套內側。“你還好嗎？先生，是迷路了嗎？”
“電視男”微微俯身向他們行了一禮，他肩上的鳥獸也跟着有模學樣地低下了頭。“電視男”開口說話時，摻雜着一種奇怪的電子音在裏面，說話的語調時而低沉時而尖銳，像是沒調準音的提琴一般。
“選定者啊，我從混沌中的太一為你而來，只因群星聚集的時刻已經快要到來，古老的神祗們已經開始按耐不住了，而你仍在沉睡，我需要你睜開眼來，和我一同啟程，去協助我們的萬物歸一者。”
“啥！？什麼情況？”尼克和維姬面面相覷。這個瘋子的胡言亂語讓尼克也一瞬間有些意識空白，他努力按壓下自己心中的無名怒火，猜測着這個人的身份。是機械神教的那幫信眾來拉人入教？還是某個嗑藥上頭了的在街上的垃圾桶里找了個電視機戴在頭上就自認為自己是神的瘋子？總之都不要扯上關係才好。
“電視男”繼續語氣平淡地說：“啊，我為我的唐突向您致歉。請讓我先介紹一下自己，我在歷史上有許多名字，人們稱呼我為赫爾墨斯、透特、或是希德爾，我在地上行走的時間遠超你的想像，我為我們的父看管着他的囚徒。”“電視男”停住了話語，卸下了那個發黃的背包，在裏面摸索起來，不一會兒掏出了一本看上去很沉的書，電視機屏幕上的笑臉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電視男”把這本沉甸甸的書遞到尼克面前，維姬仔細審視了那本書的外觀，書的封皮似乎是由某種動物皮革所縫製的，不知是受了怎樣的風吹日晒，封面已經發黑髮霉，發散出一種奇異的味道。維姬只是站在尼克身後，所聞到的味道就讓她感到暈眩想要嘔吐，發黑的封皮使得書本標題的字樣模糊不清，書頁用漆黑的鐵環穿孔裝訂而成。維姬忍着乾嘔的衝動想要努力看清封皮標題的字樣，但單單看清前幾個字母就使她頭痛起來，維姬只得往後退了退，離這本該受詛咒的書遠一些。
“這是什麼？你要我收下么？”
“電視男”點了點頭，“這一本是伊麗莎白女王的宮廷鍊金術士約翰迪和愛德華凱利所翻譯成的英文版本，儘管沒有他用天使文字寫成的那一版那樣完美，但也是匠心之作。收下它吧，念誦書上的禱語，你將會從這虛假的世界中醒來，看清你真實的面容！”
尼克看向那本奇異的書，無數的黑暗和幽邃似乎正從中撲面而出，恍惚中，尼克甚至聽見了書本在對着自己竊竊私語，以央求的語調訴說著渴望。天空和地面開始像玻璃一般分崩離析，穿透雲層的星光直直照耀在他身上，海浪層起雲涌，向他擁護過來，它們唱着讚歌，稱他為天國的父，尊他的名為聖，願他的國降臨，願他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審判地上的罪人，如同昨日我們所做的那樣……
景象一瞬間消失，如同縮進了相框裏的風景照一般，尼克重新回到了冰冷雨夜的街道上，幽邃和星光全都消失不見，面前的陰極射線管顯示器正不斷刷新着圖案，而自己的手掌還差一厘米就按在了那本可怖的書上。維姬拉扯着自己的衣服，大聲呼喊着自己。
“尼克！你瘋了嗎？”
尼克縮回了手，腦海中方才的景象依然歷歷在目，發生了什麼？維姬拉着他後退了幾步，原來剛才他看向那本書的一瞬間，他整個人的身體一僵，似乎靈魂被其他人所佔據，眼神變得迷離，嘴裏也開始念叨着一些自己聽不清的語句，還打算把手放到那本書上。維姬見勢不妙，趕緊對他又拉又扯，叫喊着他的名字，好歹才讓他恢復清醒。
維姬的一番話讓尼克越發不適起來，他看向“電視男”，那屏幕上不斷刷新的垂直掃描線所構成的笑臉讓他不寒而慄，他肩上的那隻鳥獸也開始對着他嘶鳴起來，尼克心底的恐慌如暗流一般開始緩緩彙集。終於，在“電視男”繼續伸過手來的那一刻，尼克粗暴地擋開了“電視男”的手臂，那本蒙受詛咒的書籍也跌落在潮濕的地面上，奇異的是，那本書從打翻在空中直到落地，書本的內頁都沒有被翻開來，就那麼一直閉合著如鉛錘一般落在了地面。
書本落地的一瞬間，時間彷彿又恢復了流動，落在地上的雨點發出聲響，路口的紅燈也跳轉成了綠色，列車尾部車廂呼嘯而過，露出對面的街道。身體僵在一旁的那個怪人突然扭過頭來，視線落在了尼克身後的維姬身上，屏幕上的笑臉只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嘖嘖……真是遺憾，不過……”“電視男”看着二人，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又一個紅髮的血脈，會有人想要覲見神嗎？”
那陰極射線掃描屏上的笑臉笑意愈濃。
維姬拉住尼克的手臂，有些慌亂地說：“我們走！不要理這個瘋子。”之後維姬便帶着尼克大步的向路口對面的街道走去。走出幾步之後，維姬又轉過頭看了那個“電視男”一眼，他仍直直地望向她們，屏幕上依然是那個可怖的笑臉，他沒有彎腰去撿那本翻落在地的書本，那隻鳥獸卻突然張開了細長的尖喙，發出凄厲的嘶鳴聲，那聲音似是要穿透到宇宙深處。
“天哪，那究竟是什麼玩意兒！？”維姬驚呼。
“那是一隻朱䴉。”尼克說，但語句落下，尼克也驚訝於自己竟然認識這種動物。
“像是電子羊的那種電子寵物嗎？”維姬有些疑惑地說，但維姬在電子寵物商店裏也沒有見過這種動物，更何況那鳥獸看起來栩栩如生，不像是人工產物。
“電視男”突然在尼克身後響起話語，“我們會再見的！與此同時，選定者，小心着那匹蒼白之馬！”
維姬注意到尼克聽到這話時身體一怔，整個人像是一塊掉進了深淵的石子。再回頭時，軌道列車已經將“電視男”的身影埋藏在了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