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一十七 漆黑1片
明日城公安九局，拘留室內。
“中樞神經系統已經重新上線。”
“好，喚醒他。”
從綜合醫院出來的第二天晚上，建木大廈中央的警視廳樓層。尼克和別府站在剛剛恢復意識的羅伊面前，他的雙手和雙腳都被固定在椅子上，為了以防萬一，還鎖住了他的四肢傳動裝置。這已經是第四次把他喚醒了，之前審問的人員似乎都沒有撬動出什麼有用的情報。
“歡迎回到現實，羅伊溫特斯。”
“呃……”從沉睡中醒來，羅伊發出乾澀的聲音，隨後在液壓傳導裝置的幫助下緩緩仰起了頭，泛着藍色輝光的瞳孔慢慢收縮到正常大小，又回到了眼前這個令人生厭的現實。
……
別府遞過去一杯水，羅伊試圖伸過手，但發現四肢傳動裝置被鎖緊，於是只能忍受着別府把杯子遞到他嘴唇附近，傾斜着角度讓他喝下了半杯。
“裏面加了一些電解質材料，你體內的生物電池能量已經快要告罄了吧。”
別府把水杯放回桌面上，重新抱起雙手，站在一旁等待着他回復精力。羅伊開始轉動他那帶有藍色輝光的電子眼端詳着眼前的二人，很快他就注意到了那天跟他搏鬥的尼克以及他身上纏着的繃帶。
“你也是警察？”
“現在不是了。”尼克揚起下巴，“你那天為什麼去找崛川涉？”
“我有些問題要問他。”
“我也是，但如果你當初能夠像現在這樣冷靜，而不是直接在舞廳里拔槍射擊、亂干一通的話，也許現在我們兩個都能問他問題了。”
羅伊沒有理會尼克的嘲弄，視線在面前的尼克和別府之間來回遊移，最後他看到了別府腰間佩掛着的徽章，意識到她才是這裏的頭兒，於是轉向別府說道：
“所以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
“所有的一切。”別府冷冷地回復，她走到羅伊面前，拉過來一個投影面板，在上面調出了尼克給她的那張照片，那是他在維特魯威襲擊現場被米爾頓記錄下來的容貌。
“今天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我們知道你參與了維特魯威的襲擊並且帶走了EVA。現在，你最好告訴我們是誰策劃了這件事？你是如何參與其中的？以及EVA現在在哪裏？”
羅伊不屑地笑笑，“那我有什麼好處呢？告訴了你們就會讓我自由嗎？”
“這關係到後面審問的形式將會是惡劣還是痛苦。”
“你們不是逮到了崛川涉了嗎，怎麼，他沒有開口？”
“他已經告訴了我們一些情報，我們已經大概知道了來龍去脈，現在就看你這邊怎麼說了。你瞧，取決於誰說的離事實更近一些，你們倆的下場可能會截然不同。”
羅伊低下頭冷笑一聲，又立即抬起頭直視着別府。
“囚徒困境那一套對我可沒用。”
“得了吧，羅伊溫特斯。我們沒有心情陪你玩這種遊戲。”別府收回扶在桌面上的手，回過身在房間裏踱了幾步，隨後把一架顯示器拉到他面前，上面是和他有關的一切信息。
“我們已經了解了你過去的一切，儘管你現在記不得了，但我們可是老早就打過交道了，對嗎？”別府觀察着羅伊臉上的表情，探查着他的反應。
“兩年前……在你的婚禮上。”別府的話語剛落下，羅伊那從方才起就一直波瀾不驚的表情此刻終於變得扭曲，如同怒濤駭浪一般變幻起來，但下一秒那表情又被他收回，
重新復歸冷漠。
得找到突破口才行，別府這麼想着。
“你應該感謝我們，”別府用手指了指尼克和自己，“他和我，我們是當時趕過來的警衛隊，我們把你和你妻子抬上了擔架送往了醫院。”
羅伊攥緊了拳頭，“你管這叫幫助？你們沒能阻止那些施暴者，你們來的太晚，她的生命早就消失殆盡。犯下罪行的人卻逍遙法外，這就是你們所代表的正義！？”羅伊被別府的話語激怒了，他憤恨地瞪着她的雙眼，似是把滿腔怒火都對準了她，要不是四肢被鎖住，估計他現在已經衝上去掐住她質問了。
別府看着他，淡淡地說道：“我不在乎這件事如何改變了你，世界上每天都在發生着操蛋的事情，每個人都可能在經歷了糟糕的一天後變得瘋狂。但我沒心思去考慮你的內心感受，我只想知道你後面犯下的罪行。而這難道就是你後面施行的正義？”
別府從文件夾里掏出了一沓文件，展示給羅伊看。
“看起來熟悉嗎，這些人？他們都曾在法庭上被指認參與了對你妻子的暴力行徑。當然，由於潛在的證據不足，他們都只被指控了輕微的罪行。但我猜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報應，無一例外、一個接一個，在兩年後的今天，他們都已經不在人世了，高空車輛事故、不明謀殺、以及在浴室里‘被自殺’……”
“……”羅伊沒有作出反應，不起作用嗎？別府這麼想着，羅伊突然發話：
“我說他們是罪有應得。”
“我同意。”別府合起文件夾，“但快意恩仇是一回事，繞過法律成為私法制裁者，一個人充當法官、陪審團和劊子手，甚至不惜使用謀殺和折磨的手段……”別府直直地望向羅伊，“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如果你指望不上法律來伸張正義的話，那麼那個人也沒有更多的選擇。”
“或許吧，只是他所採取的行為又帶來了新的正義需要伸張。你覺得……米婭，她會希望你這麼做嗎？不惜變成一個謀殺犯，被改造成這副破損的身軀……變成他人的工具。”別府故意走近了幾步對他說。
“她不會，她已經死了，永遠的失去了，不復存在。”羅伊閉上了眼睛，那語氣中甚至沒有一絲悔恨和留戀。
看到搬出米婭的這番勸說也沒有什麼效果，別府也有些慍怒，她雙手拄在羅伊面前，說：
“所以你就願意這樣？嗯？什麼也不說，就打算這麼直接關在監獄一輩子嗎？還是說你指望會有人來救你？”
尼克上前攔下了別府，他觀望着眼前這個軀體已經被改造得遍體鱗傷的男人，思考着他之前和克拉拉她們的推測。
“這些人，是你行動的隊友吧？”
尼克給他看的正是克拉拉在米爾頓記憶里找到的那些圖片。
“你殺了他們，為什麼？崛川涉說你背叛了他們。”尼克冒了險，實際上崛川涉那小子精得很，他否認他和羅伊相互認識，一直在說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還一直要求見律師，他很清楚如何應付警方的法律條文，同時也堅決不透露自己的後台。
“我背叛了他！？我們之間彼此彼此，都看彼此不順眼，要不是因為任務的緣故，我早就把這個兩面三刀的投機小人除之後快了。他還好意思說，任務一開始他就打算利用我之後就把我除掉，雖然我沒讓他的計謀得逞，但可惜，還是讓他把真正的EVA艙體掉包了。”
“什麼意思？掉包？你沒得到EVA？”尼克有些意外，掉包了，怎麼可能，自己親自和亞當博士從那間實驗室將艙體運出來交給軍方守衛的。
“你確定？我到現場確認了，毫無疑問你們偷運走的那個貨物箱就是……”尼克停頓了一下，“難道貨物箱裏面是空的？”
“不，艙體的確是在的，但裏面的程序已經被抽取了。”
別府看向尼克，用眼神詢問了他，但尼克搖搖頭，他對此也不清楚。
“你怎麼就確定是崛川涉故意掉包的呢？”別府問。
“那當然是我注意到他在行動前和米爾頓的小動作，特意切換到秘密通訊頻道，在任務部署時做出的暗示，讓他在得手后控制住我，以及他悄悄藏起來的第三小隊……”羅伊突然意識到什麼，“他沒有跟你們說這些嗎？”
“他告訴我們的是相反的事情，你們的上級交給了你任務，但你背叛了他們。”尼克怕被他識破自己的謊言，繼續遮掩着，但羅伊已經看穿了他那忙於找補的眼神。
“你說謊了，他沒有告訴你任何事，我真蠢。”
話已經說開了，尼克索性也不裝了。別府朝黑鏡外面的人做了個手勢，讓他們根據剛才對話得到的內容再去審問崛川涉。
“那又如何呢？按你說的，他們已經打算把你除之而後快，你還有什麼理由去維護他們呢？你現在被拷在這裏也做不了任何事，至少我可以幫你對抗他們。”
“他們？你到現在還不知道後面的組織是誰？”羅伊嘲弄地問。
“我們知道肯定和伊萬諾夫家族有關。”
聽到這話的羅伊冷笑不止，失望地搖了搖頭。
“伊萬諾夫家族早就已經從頭把交椅上下來了，你們真該更新一下過時的信息庫了。”
“那就告訴我們，你不說，憑你剛才的那些話，也足夠讓對面房間的另一個人開口了。”
羅伊低着頭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長嘆了一口氣，像是放棄了原本的念頭，抬起頭來對尼克說道：“也好，如果EVA真的在卡辛斯基手上的話，恐怕他會立刻開始執行他的計劃，那時候恐怕整座城市都將為他所用。”
……
維克托卡辛斯基，按羅伊所說，已經在一年前成功從一幫競爭者中殺出重圍，奪取了地下犯罪世界的寶座，將原來一家獨大的伊萬諾夫勢力削弱了不少並成功歸攏到麾下。儘管如此，他依然沒有暴露在聚光燈下，而是繼續躲藏在手下的身後，從陰影處暗中操控着事務。
“奪取EVA艙體是他的計劃，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搞來EVA這一存在的消息，他變得十分興奮，自那之後他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得到它。”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他的計劃是什麼？”
羅伊聳聳肩，“我是他麾下最好的打手，瞧見我這身義體設備了嗎？這是等價交換，他能坐上頭把交椅也有我的一份功勞。”
“很顯然這份承諾已經不算數了。”尼克諷刺道。
“嗯，到頭來，”羅伊倒是坦然贊同，“我們都明白只是各取所需罷了。”
“說回EVA的事情，他想要EVA做什麼？”別府問。
“戰爭？我想是這樣。”羅伊以一種極為輕鬆的語氣繼續說道：“他和廢土上的那群人一直有着聯繫，為他們提供武器、補給品交易。他這個人又有些神神叨叨的，不過我還是有偷聽到他們籌劃着一場所謂的‘革命’。”
“但EVA和這有什麼關係？”
羅伊反而變得疑惑了，“你們不知道嗎？EVA作為我們所有lilim的意識來源，我們所有的意識上傳最終都會流向它，而且它作為世界上最複雜的人工智能系統，憑藉它的算法，可以入侵到網絡連接的每一個角落，直接剝奪lilim的個體意識，相當於變相掌控了整個物聯網和所有的人工智能意識體。”
尼克和別府面面相覷，這可不是亞當博士和政府部門告訴他們的，他一直以為EVA之所以這麼重要只是因為它可以用來壟斷仿生人的生產線設施。
“崛川涉在這其中扮演的角色呢？”別府接着問。
“那個小丑是個見風使舵的傢伙，他原本是效忠於伊萬諾夫家族的，但看到卡辛斯基得勢之後就立刻納了投名狀。由於他之前的人脈資源，他負責卡辛斯基骯髒交易的資金洗白以及替他招兵買馬，聯繫中間人。整個行動團隊就是由他籌建的。”
“那幾次入侵也是你們做的吧？”尼克指了指自己，“維特魯威的外圍安全系統就是我負責的。你們是怎麼知道EVA所在的實驗室位置以及我們運輸艙體的具體時間？”
“這些你得去問崛川涉了，情報都是他收集的，不知道他從哪得到了整棟大樓各個區域的藍圖和那個地下實驗室的位置，要我說他肯定在裏面安插了眼線。”
接下來的事似乎不言而明了，尼克陷入了思考，如果事實的確如羅伊所說的那樣，那麼給卡辛斯基提供維特魯威內部信息的人就十分可疑，尤其是EVA的保密級別之高。能被懷疑的人更是屈指可數……看來之後自己必須和亞當博士聯絡一下……
“所以說，如果EVA內部的數據已經被卡辛斯基拿到了手的話，他才是你們現在應該集中精力搜捕的目標。我追蹤崛川涉就是為了找到卡辛斯基現在的下落。作為交易，我可以幫助你們……”
“我不明白，那為什麼卡辛斯基想除掉你呢？你殺了其他隊友自己一個人帶走了裝載EVA的艙體這是事實，你對它又有着什麼目的呢？”一旁的別府突然冷冷地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羅伊愣了一下，眼睛也斜視到了一旁，“那是因為……”
……
話語突然被從房間上方傳來的一陣震動所打斷，天花板上的日光燈急速閃爍了幾下，桌上的水杯也因突如其來的震感濺灑出了不少水滴。
眾人都愣了一下，別府站起身，屏息凝神搜尋着上面傳來的動靜。“啪！”毫無疑問從上面傳來的一聲清晰槍響，隨後緊接着槍聲大作，拘留室的房間門被推開，一個年輕警員探進身，神色慌張地向別府說明情況：
“別府警長！警視廳遭到攻擊！”
“什麼！？冷靜點，具體是什麼情況？”
“從外面走進來了一群披着大衣的人員，他們看起來形跡可疑，高橋警司上前詢問的時候他們就突然攻擊了他，並挾持他作為人質，然後他們就掏出了武器開始向周圍的警員開火。”
“對方有多少人？”
“……至少二十多人的樣子。”年輕警員估摸着說。
“向周圍的警局發出支援請求，召回所有正在外面巡邏的警員。通知中隊長，讓他帶上警員趕去武器訓練場那裏，讓他們穿上重型EXO裝備重火力去守住2樓的位置。還有……”
“警長，我們的安保系統已經被侵入了，現在我們的警用攻擊無人機已經下線，通往各個樓層的出入口也已經被封鎖了……”另一名趕過來的警員作了最新態勢報告。
別府吃了一驚，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直接襲擊警視廳。警局安全系統被攻破的現實讓別府一時陷入了茫然，警員們平時都只佩戴了一把手槍，拿不到訓練場的重型裝備的話他們很難抵擋住進攻。別府的眼珠來回晃動，正努力找尋出應對方案。
他們襲擊這裏的目的別府只能想到此刻被關押在這裏的崛川涉和羅伊，為了救出他們，值得冒直接攻擊警視廳的風險嗎？但當務之急還是趕緊組織起一道防線，堅持等到附近支援力量的到達。別府拔出了腰間的配槍，回頭看向尼克的方向，
“你留在這看住他，尼克。我出去看看。”
留下了這句話后，別府也推門跟着警員離去，出門后還把審訊室反鎖上了。
……
房間裏此時只剩下了兩個人，尼克試着抬了一下綁着繃帶的胳膊，疼痛很快就順着神經傳遞過來，他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形成不了什麼戰鬥力。面對這樣的情況，尼克踱步來到了羅伊面前。
“這些人是你的朋友？”
“恐怕不是，和卡辛斯基鬧翻后我就獨來獨往了。”
天花板上方傳來了持續不斷的交火聲，其中還夾雜着一些投擲物滾落地面和緊隨其後的爆炸聲，交火的聲音也越來越靠近拘留室的方向。尼克看了看天花板上方，支援可能救援不及，這樣等下去的結果只能是自取滅亡。尼克咬了咬牙，移過控制中心在電腦上解除了對羅伊的四肢束縛。
“既然我們都不想被這群人用槍指着頭，看來我們得把那天在歌舞伎町把我打成重傷的那頭猛獸釋放出來。”
解除了鎖定之後，尼克扶着羅伊從椅子上站起來，但羅伊還沒站穩就失去平衡，倒在地上。
“該死！到完全恢復四肢協調還要一段時間。”尼克忘記了羅伊現在處於低能量狀態，得幫他接入充能。
尼克把手伸到羅伊腋下，像戰地醫療兵一樣拖着四肢癱瘓的羅伊靠在牆壁上。尼克環顧整個房間，但沒有發現可以兼容生物電池充能的插槽。回過頭，看着躺在地上喘氣的羅伊，自己的一隻手臂無法活動，羅伊暫時又無法控制軀體。眼下似乎已經沒有其他辦法，難道只能期待外圍的支援力量儘快到達了嗎？
然而偏偏這時候，外面傳來了走動的聲響，尼克還抱着是警方這邊的希望，但隨後就傳來了撞門的聲音。尼克拖着羅伊移到黑鏡視野看不到的角落，希望他們最後會放棄這裏。
……
“應該就是在這個房間。”是崛川涉的聲音，真是遺憾，尼克嘆道，看來是沒辦法了。
“咔噠”一聲，審訊室的門還是被破解開了，兩名帶着射擊面罩的突擊隊員立刻握着犢牛突擊步槍攻入了進來。他們的着裝簡直和那天襲擊維特魯威的那幫人一模一樣。
……
尼克舉起了手，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更沒有進攻能力，現在的他只能靜觀事變，伺機應對。
其中的一名士兵上前來確認了尼克身上沒有持有任何武器，同時也發現了躺在地上的羅伊無法行動的事實。
持槍的蒙面男子用槍柄狠狠地給尼克來了一記，讓他跪倒在地。尼克發出了一聲悶哼，剛才那一下剛好砸在了他受傷的肋骨部位。
“隊長，房間已經確認安全。目標也已確認。重複！‘正中頭獎！’”
不一會兒，沉重的腳步聲就在門外響起，走進來一位快要身高兩米、重型改造過的賽博格。他胸前的防彈背心上插滿了彈夾，頭盔下能看見從眼眶那裏直直劃下來的一條疤痕，眼角的兩道目光如利劍一般銳利，鼻翼兩側深深刻下的法令紋讓他看起來愈發令人可畏。他的一隻手禁錮着別府的脖頸，另一隻手上，一把泛着冰涼銀光的手槍正對着別府的太陽穴，別府的額頭上新增了一個傷痕，看上去是之前被用槍柄狠狠敲了一下，順着眼眶往下是已經凝固了的血跡，但那雙眼睛中透露出的仍是堅定的固執，她看向尼克這邊，微微搖頭。
賽博格看到了癱瘓在地上的羅伊，走到他面前，摘下了頭盔，露出金色的短髮，看着失去行動能力的羅伊冷冷地說。
“好久不見，羅伊。維克托閣下要見你。”
“你那張臉長的還是一如既往的丑，米勒。”
崛川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後面走了進來，看到羅伊正試圖倚着牆壁站起來，他衝過來對着羅伊破口大罵：
“你這個該死的叛徒！你讓我們所有人都卷進麻煩之中，維克托閣下這下一定會要了你的命！”
崛川涉作勢要用腳去踹躺在地上的羅伊，但被名為米勒的男子拉住。
“現在沒工夫耽擱！我們得趕緊撤離！”
米勒已經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警笛聲，知道他們如果再不離開，馬上就會陷入包圍。
“帶上幾名人質，準備撤離。”米勒發出了命令，自己用那隻義體化手臂直接把羅伊從地上拎起，扛在他的肩上，準備要撤離了。
……
尼克和別府一行人被當作人質帶着離開了拘押室，爬上樓來到入口的大廳這裏，一些被繳了武器的警員正在槍口的威脅下跪在地上。剛才留守在這裏的一名屬下過來向米勒報告。
“隊長！大樓外已經被警察包圍了，大樓周圍的航道也都被警車封鎖了，行動時間比我們預想的久。原本的撤退路線已經不可用。怎麼辦？”
米勒把別府拉到身前，往前走了幾步，很快外面幾輛懸浮載具的探照燈光就照到了他身上，穿戴着重型EXO的暴恐機動隊在外面排成一列，槍口對準了大廳內的每一個人，要是沒有人質在手上的話他們早就攻進來了。紅色的激光指示線移到他身前，米勒立馬激活了自己義體上的犀牛護甲，退了回去。
米勒縮回身，分析着現在的情況。外面的人現在還不清楚我們手上有多少人質和武裝人員的數量，所以暫時他們還不敢輕舉妄動，但距離他們攻入進來只是時間問題。偵察無人機已經在窗外盤旋，隊伍里的黑客開啟了信號干擾，但堅持不了多久。米勒思索着接下來的行動，他必須完成維克托的任務，把羅伊從這裏帶走，同時不能留下日後被獵人循跡而來的腳印。
……
米勒迅速做出了指示，讓他的手下分成幾個小隊，帶上人質分多路闖出，警方將來不及追蹤每條線路，擺脫警方的追捕后再會合。尼克看到他的手下們聽到這個命令后都顯露出一絲遲疑，但當米勒冰冷的眼神一一在他們身上掃過後，他們還是照做了。米勒和兩名副手劫持了羅伊、別府和尼克自己，顯然米勒把尼克和別府認為是這裏的高級別人物。一行人開始往警視廳後方停車場移動，每組成員都把一名警員頂在自己身前，剩下的警員則是用扎帶捆上了雙手。
崛川涉也跟着一組人員進入了警車裏，他對自己不是由米勒親自護送感到不滿，但也無可奈何。藉助警員們的身份識別很快車輛的引擎就被發動了，待到其他小隊成員帶着人質劫持了車輛開始衝擊警方設在警視廳周圍的封鎖線時，米勒卻沒有像其他小隊那樣行動，而是悄悄地帶着兩個副手穿過大半個停車場，在一處車庫前面灌木叢的遮掩下隱蔽了下來。
尼克這才意識到米勒利用了他的隊員，讓他們先作為誘餌引開警方。後面警車的探照燈掃過停車場，也跟着分成了幾組循着逃脫的方向追去。尼克和別府的嘴巴都被兩名士兵捂住，等到周圍暴恐機動隊的載具也騰飛起來之後，他們才從陰影中現身。
米勒攥過別府的手臂，強行用手臂按住她的腦袋抵在車庫旁的生物檢測裝置前，在掃描了別府的視網膜信息后，原本因為警報而封鎖的車庫大門開始向兩側滑動，裏面停放着一排排的廂式警車，這些廂式警車看起來和暴恐機動隊的運輸載具十分相似。用同樣的方法，米勒啟動了一輛押運警車，別府和羅伊被兩名副手押送到了車廂後面，尼克則被米勒用手銬拷在了副駕駛座上固定安全帶的環扣上，米勒把步槍靠放在駕駛側的雜物箱，只從車窗外看的話，他看起來只是來支援的重甲警衛隊。後面的兩名下屬關上了後車廂的門，拍了拍車廂示意一切準備就緒。
……
米勒轉動方向盤，按在方向盤的右手上還握着一把手槍，以防身旁的尼克做出什麼動作。行駛到出口處，他停了下來，打開了警用無線電，仔細聽着上面的警方調度，然後發動了懸浮引擎，打開了警笛駛出樓層，朝着警察們追捕的反方向悄悄駛去。
駛出了一段距離，一路上並沒有人來攔截這輛偽裝的警車，不時有警笛在後方響起，但都沒人前來調查這輛擅離職守的警車。尼克開始着急起來，觀察着車內，有沒有什麼可以脫逃的辦法，他的手臂被拷在右上方的安全帶環扣上，根本伸展不開。與此同時，米勒也知道尼克的心思，右手手裏的槍口始終不離尼克的方向。
時間漸漸流逝，他們離警方的封鎖區域越來越遠，幾乎快要離開主城區了。他們順着主航道來到“扶桑”和“崑崙”兩幢超級大廈之間的空中橋樑通道左側，這個空中橋樑通道原本是設計用來方便兩幢超級大廈之間的居民直接往來的。一列列車剛好從橋基樓層駛出，很快就和米勒他們並駕齊驅。
米勒往周圍看了一圈，確認了周圍已經沒有其他警車的影子，車身下方就是茫茫的海岸線，是時候拋下兩個累贅了。米勒這麼想着，抬起了槍口，“抱歉了，夥計……”尼克瞧準時機，要麼現在，要麼永遠不！尼克抬起左腳，朝着米勒的飛行穩定器一腳踹過去，槍口偏離了準頭，擊碎了尼克旁邊的擋風玻璃，夜晚夾雜着海水氣息的冷風灌了進來。警車也失去了飛行平衡偏離了航道，偏向行駛着的高速列車，正好撞擊在列車頭上，警車立刻被頂翻在列車上空。
車廂後面的別府和羅伊也抓住了這一時機，趁着車廂翻轉的一瞬間，脫離了對準的槍口，撲上去控制了對方。羅伊從解除鎖定到帶上警車的這段時間，體內的生物電池電解陣列已經催化到最高轉換效率，足夠他行動一段時間了。
警車被頂翻后，很快車輛的自動穩定平衡系統就重新把車輛翻轉回來，並拉回到行駛的主幹道上，落回了列車的右方。
重新找回方向感的米勒舉槍對準了尼克，尼克趕緊用腳踢掉了他手中的槍，尼克整個人的雙手依然被拷住，只能側着躺在副駕駛位上，雙腿交叉以十字固的方式絞住米勒的脖子。車廂後面的別府和羅伊也控制住了兩名手下，別府用肘部固鎖着一名士兵，羅伊則是簡單粗暴地把另一名士兵按在車廂上，用他那力量驚人的機械臂一拳一拳的轟擊着對方的頭部，士兵的頭盔漸漸地失去了它的保護作用，車廂的內壁也漸漸凹陷下去。
米勒起先想用雙手分開尼克的雙腿，但沒起到什麼效果，左手旁的步槍因為剛才的翻轉現在反而落到了尼克的那邊，隨着尼克腿部力量的加劇，米勒面色紅漲，快要喘息不上來，額頭上的青筋快要從皮膚中爆出。
米勒終於不再坐以待斃，他用左手扯下了穩定器下方的自動導航裝置線路，然後右手陡然朝右邊一拉，然後待車倆移出一段距離后又迅速朝左邊撞去。他打算再度撞向列車。
幸運的是，這次撞擊使得警車再度立起了90度，以貼着列車的方式直立着，尼克一直縛着的雙腿也終於因撞擊而脫離。不幸的是，還沒等他來得及喘口氣，駕駛側一邊的門由於撞擊安全鎖失效，門自己打開了，而米勒由於警車傾斜的姿態，半個身體滑落了出去。他在夜晚的城市上空倒立着，任由冷風呼嘯而過，車輛與列車摩擦的火花從他的耳邊擦過。
米勒進入車輛時並沒有系安全帶，此刻只靠腳部勾在踏板上作為唯一的支撐，努力想要直起身子爬回駕駛座。但一旁的尼克怎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正拚命的用腳狠踹他的腰部，米勒揮舞着雙臂，卻抓不到搖晃的車門。在這樣僵持的態勢中，米勒的身體開始漸漸下降，體力再也堅持不住，腳尖再也勾不住踏板。沒過多久，米勒就脫離了束縛，被地心引力所接納，掉進城市下方的深淵，甚至沒來得及說一句遺言。
……
但尼克的危機也仍未結束，不受控制的車輛引擎正用力推動着列車，高速摩擦下車身表面都起了火花，列車也開始慢慢地抬起一個傾斜的角度，快要從軌道上脫落。尼克試圖去拉穩定控制桿，但手臂依然還被安全帶環扣束縛着，沒有夠到。最終，隨着一聲像是鋼繩拉扯的呻吟，列車的前半部分脫離了軌道，連帶着它的尾巴一同向左下方脫落，剛好這時列車也快接近了它的終點，列車就這樣直直的撞向“崑崙”大廈的橋基樓層下方。
失去列車的阻擋，尼克所在的警車此刻就像失控了的火箭一樣在空中不斷翻轉，車輛的安全系統檢測到車輛即將失控墜毀，中控屏上正不斷響起紅色警報。所有的車門都被自動打開。後車廂內的四人就這樣在快速旋轉中被甩了出去，唯一被束縛住的尼克在翻轉中盡最大努力使自己不因旋轉失去意識，在一片目眩中想辦法用腳掌控制住了穩定器，把車輛重新翻轉過來，他用力拉扯着手銬，終於連帶着把安全環一起扯下，挪到駕駛座上穩定住失控的汽車，重新漂浮在城市上空。
尼克在駕駛座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危機似乎已經解除。再回頭看時，後車廂里卻已無一人，車輛下方，是茫茫無垠黑暗涌動着的大海。而那列列車如同失控了的過山車，夾雜着軌道摩擦的火花一股腦地撞擊了橋基樓層下方的核融合反應樓層。
一瞬間，整棟大樓的燈光驟然熄滅，五光十色的霓虹招牌、雷打不動連續播放的全像廣告以及打向天空的燈柱一同消失不見，周圍的建築物也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紛紛熄滅，直到整座城市都陷入黑暗之中。
夜空之上，群星的光芒從未如此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