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怪物大軍

在木柴的燃燒聲中，林凱捲曲起了身體。他披着毛毯，安靜的側耳傾聽。而在一步之遙的地方，半精靈將烤熟的兔子丟在了旁邊。她仰望着漫天繁星，輕聲細語的說道：

“塞德是我的學弟，比我小了四歲半。他擁有超乎想像的施法天賦，簡直就是為成為法師而出生的。當我認識塞德的時候，他才十一歲。不過周圍的人都相信，用不了五年他就可以進入內法部。嗯……該怎麼說呢？他和我沒有理由的合得來，於是經常混在一起。而且從性格方面來說，塞德是個需要照顧的軟弱小鬼。所以我一直幫他處理各種麻煩，只差沒公開宣稱是他的保護人。那時候我才剛剛進入上法部，要兼顧到他實在很辛苦。結果塞德好像非常感激，還大言不慚的說要百倍償還給我。”

“……後來呢？”

隨着莫妮卡不自覺的停頓下來，林凱預感到了什麼。他低聲的追問，心裏卻已經隱隱知道了答案。莫妮卡沒有立刻開口，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她緊盯着最明亮的一顆星星，過了會才淡淡的說道：

“後來塞德真的越來越厲害，甚至把我遠遠的甩了開來。我們到處冒險，不過他在很多方面還像弟弟般需要照顧。現在回想起來，我從來沒平等的看待過塞德。我總以為他只是小鬼而已，除了施法能力無人可比以外。直到……直到他為我而死，我才察覺到一些被忽略掉的東西。”

莫妮卡的話到此為止，林凱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們在夜風中一齊抱起雙手，彷彿都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篝火孤獨的燃燒，將林凱和莫妮卡的臉照映得忽明忽暗。他們的心情都不平靜，卻同樣無法宣之於口。氣氛隨之變得僵硬，直到奇瑞茲急匆匆的趕到。他明顯的感到了什麼，不過還是焦躁的喊道：

“都起來，我們有麻煩了！媽的，我就說別在這麼近的地方紮營。總之，快點準備跑路吧！”

從奇瑞茲的驚慌神情中，林凱讀出了大事不妙的含義。他急忙站起，恰巧望見數條火蛇從遠處蜿蜒而來。那些火蛇由細微的光點組成，顯然是高舉火把的隊伍。即使林凱用最樂觀的方法來估計，敵人也不會少於兩百個。這是等同於小規模軍隊的數字，絕不是區區幾個冒險者可以抗衡的對手。所以林凱立刻收拾行裝，還和莫妮卡一起將篝火撲滅。他們在費倫的接應下沖入黑暗，用最快的速度往通古斯聖山的方向逃去。

在所有人中，只有被硬拖起來的莉莉絲還不清楚情況。她不知所措跟着其他人，同時按住帽子以免掛到樹枝。半睡半醒間的朦朧破壞了莉莉絲的注意力，使得她步履蹣跚。偏偏灌木和樹根無處不在，更是讓魔女舉步艱危。

注意到這點的林凱伸出手，拉住了莉莉絲。雖然他也是第一次在深夜急行軍，不過還是覺得應該照顧更不適應的人。事實上林凱完全掌握不到方向，只能跟着前面的莫妮卡狂奔。而敵人的腳步聲不斷逼近，沒有留給他任何的喘息餘地。

大約三分鐘后，林凱一行陷入了絕境。他們從茂密的枝葉間穿出，然後發現面前是一塊二十尺高的光滑岩壁。那塊岩壁相當寬闊，要繞過去必須大費周章。於是帶路的奇瑞茲聳聳肩，露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好在沒人責怪他，畢竟盜賊也不熟識這裏。

經過短暫的慌亂，林凱鎮定了下來。他擺出施法的架勢，準備呼喚契約獸來背水一戰。但莫妮卡按住林凱的肩膀，微微的搖了搖頭。隨後她抬起手，指着一個狹小的洞穴說道：

“帶莉莉絲進去，不要發出任何聲音。不管聽到什麼，都別出來。”

“可是……”

“快點！沒時間了！”

雖然林凱想要爭辯，不過被莫妮卡喝止了。他怔在原地，接着倔強的抿緊了嘴。這看起來像是小孩子在賭氣，於是費倫悄悄的移動了步伐。他用眼神詢問莫妮卡是否要打暈林凱，迫使他就範。但林凱先一步開口，大聲的說道：

“請別小看我，我可以照顧自己的！”

說完，林凱便開始揮手念咒。他似乎很激動，又像下定了某種決心。凝聚起來的魔力在林凱胸前閃閃發光，然後化作複雜的圖形刻印到地面上。在法陣的周圍，各種兇惡的猛獸相繼出現。它們的數量還不足以應付敵人，但始終是支強勁的生力軍。莫妮卡看得啞口無言，費倫也不自覺的放低了握劍的手。奇瑞茲大約估計了一下野獸的數目，隨後低聲的咕噥道：

“誰告訴我他是學徒的？這傢伙根本是個德魯伊。”

沒有人理會盜賊的抱怨，因為大批的敵人已經蜂擁而來。它們由半獸人、蜥蜴人、地精、和少量巨魔組成，顯得怪異又雜亂無章。此外還有三個比費倫高上兩頭的亞巨人沖在最前面，似乎是怪物大軍的統帥。它們呈扇形包圍住林凱等人，揮動粗陋的武器叫囂不已。直到最高大的一個亞巨人暴吼一聲，其餘的怪物才漸漸安靜下來。

“我是耐祖•碎顱，侍奉偉大的滅日巫師。你們最好馬上投降，否則一定會死得很慘！”

“這個傻大個倒挺會說話。”

聽到巨人的話后，奇瑞茲‘嗤嗤’的笑了起來。林凱則衡量着局勢，希望能找到脫離困境的辦法。但他發現自己無路可退，更不可能打敗多到離譜的敵人。即使讓所有的契約獸一起發動突襲，林凱也不認為可以逃出生天。

“滅日巫師是誰？你想做什麼？”

為了拖延時間，林凱提出了問題。正在打量費倫的耐祖掃了他一眼，然後悶聲悶氣的說道：

“這裏輪不到你多嘴，小孩。總之要麼投降，要麼死。我以滅日巫師的僕從之名發誓，你們要為血矛一族的死付出代價！”

“血矛？是指那些半獸人嗎？我們和那件事無關，下手的是別人。”

莫妮卡皺起眉頭反駁，不過並沒有指望對方會接受。果然耐祖重重的哼了下鼻子，隨後蠻橫的說道：

“無所謂，反正巫師大人會親自審問你們。現在你們只要決定投降還是抵抗就好，不用再多廢話了。”

“哦？那就來吧！”

莫妮卡斷然的回應，接着念起了咒文。既然事情已經無法善終，剩下的就只有用實力來說話。按她的估計，只要盡量擴大混亂，包括林凱、莉莉絲和她自己在內的三個施法者就能用隱身術逃走。擅長潛行的奇瑞茲或許也能溜之大吉，至於費倫就不好說了。無論如何，那都好過全軍覆沒。所以莫妮卡向耐祖射出閃電束，打算先拿下首惡再說。

耀眼的電光破空而去，夾帶了驚人的威力。但作為目標的亞巨人只抬起左手，就硬生生的接了下來。閃電在它的掌心前停頓，化作一個蒼白的電球。耐祖將那股魔法力量攥滅在手心，然後大笑着說道：

“在滅日巫師的僕人面前，這種小把戲屁用都沒有。你自己選擇了死亡之路，小妞，準備受死吧！”

說完，耐祖便發出駭人的咆哮聲。它凝聚渾身的力量，向驚呆了的莫妮卡投出木棒。那根比人腿還粗的棍子高速旋轉，發出切裂空氣的銳音。假如被它直接命中的話，恐怕穿着全身甲的騎士都會被砸扁。

最後凶暴熊跳出來，替莫妮卡擋下了雷霆一擊。它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腳步踉蹌，而且雙臂的骨頭當場粉碎。在熊的悲鳴聲中，林凱攔到了莫妮卡的身前。他用法杖向耐祖射出飛彈，隨後仔細觀察對方接下魔法的過程。

“那隻手套有問題。”

兩秒鐘后，林凱得出了結論。剛才耐祖又一次抬起左手，使得法術在接觸到掌心前消散。在短暫的過程中，林凱發現亞巨人戴着奇怪的手套。那無疑是件魔法物品，簡直就是為對抗法師而量身定做的。這讓形勢變得更加絕望，因為打不倒亞巨人就無法混亂敵人。林凱推着莫妮卡往後躲，接着被一道擦肩而過的閃電亟得眼冒金星。當他搖搖欲墜的時候，從手套里射出閃電的耐祖高喊道：

“嘗嘗你自己的把戲吧，笨法師！偉大的滅日巫師將賜予你們死亡，我會認真的為他執行！”

“法術……反轉？”

林凱忍受着電流滲透身體的痛苦，終於明白了魔法手套的另一個功用。——它不僅會吸收魔法能量，還能隨持有者的意志將魔法反彈回去。可以產生同等效果的法術是法術反轉，高達七級的強力魔法。這使得林凱根本無以為抗，甚至連防禦都做不到。

隨着林凱倒在莫妮卡的懷中，冒險者們的處境便再次雪上加霜。耐祖的表現顯然大大激勵了怪物們的士氣，讓它們能狂野的發動衝鋒。費倫和奇瑞茲被迫迎戰，莉莉絲則猶豫着是否要啟動隱形戒指。她有些不甘的看着莫妮卡坐倒，將林凱小心翼翼的擺放在腿上。而受傷的林凱在神思恍惚間，忽然輕輕的呢喃了一聲‘茱荻’。

於是下一瞬間，正開懷大笑的耐祖變成了肉餅。馬車廂大小的岩石碾過這個亞巨人，又接連撞翻了十幾隻地精才停下。它幾乎引發了一場地震，讓目睹的人為之目瞪口呆。但在林凱身後的岩壁上，比先前更巨大的石塊已經離開了地面。一條嬌小的身影舉着它——只用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