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寢
來到父親的床上,我想,不過是睡場覺么?反正困了,有被窩的地方就好。所以閉上眼,睏倦立馬來了。誰能想到?折磨來了!
父親睡床裏邊,我睡床外邊,我們的腳頭柜子對面是妹妹一個人睡一桿床。
父親喝道:“你那邊有被窩么!”
我閉上眼,他又追問了一遍。
我只能回答:“有。”
不知道怎麼回事,父親的被窩硬是沒有爺爺的暖和。我不要挨着他,可他偏偏還靠過來。我不自覺的往外挪,他就越發靠近。
“挨着爸爸些!”他呵斥道!
我無奈,只能隨他。
突然,父親把腿壓在我的小腿上。我難受極了!我用力把自己的腳拔出來,可越用力,他壓的用勁。
我痛的幾乎要喊出來!
“你敢喊了你!”他壓低聲音警告。
我只能咬着牙忍受!
他覺得我屈服了……我不知道這個稱之為“父親”的人是怎麼想的?
……怎麼下筆?
幾歲孩童和成年人力量太過懸殊!
日後如果有人讀到這本回憶錄——愛惜每一個孩子!
我甚至不知道每晚是怎麼度過的?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人如果被剝奪睡眠,他的生命延續不會超過10天。所以,在父親床上,我多多少少還是睡了的。
半夜,他把被窩一滾,一側睡,就不管你了。被窩基本上全蓋在他的身上,我就被凍醒!
我醒后,右邊身冷,我用手拉被窩,拉不動。我沒辦法,半夜漆黑的,我右手摸到床邊椅子上的衣服,這是父親的衣服,我討厭他的氣味。可我沒有辦法,一件件拉過來蓋在自己半邊身上。禁不住睏倦,睡了下去……又被凍醒了。我拉不動被窩,可又不敢喊,又不敢驚醒他。只好裝作沒事,沉沉睡去……又被凍醒。一夜反覆如此。
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我說不準確。但我肯定的說,父親基本上剝奪了我童年的正常睡眠。這一直持續到5年級,土牆屋修成樓房,這種情況才算截止。
我精神崩潰!
有一回,妹妹不知道去哪兒了,這個家裏就剩下我一人了。我坐在父親房裏一把椅子上,就坐在門邊。我苦惱,哭不出來,心中又憤怒以極,我無處宣洩……我拔着自己前額的頭髮,頭頂的頭髮拔起來有點痛,可額頭上的頭髮拔起來挺容易。結果,地上的頭髮散落了一地!
我當時的心境彷彿要把自己毀了。後來,被奶奶發現了。她制止了我。
當時,奶奶在我身邊。父親收電費回來,他夾着公文包,奶奶說給父親聽了,父親對我怒目而視,只說了一句:“打得他好!”外面的太陽紅的刺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過了多長時間,究竟是4歲還是5歲?我逃回了爺爺的床上。
我藏在爺爺的被窩裏,不停的祈禱保佑:“求父親別要我和他睡了。”
很晚,父親回來了。
我不記得他和爺爺哪天吵架、哪天沒吵架。反正父親和爺爺比路人還要不如!
“弟兒呢!”他喝道。
“弟兒!”他這聲音一聽就憤怒極了。
奶奶聽不過了,她回答道:“他在爺爺床上睡!”
父親大聲的喝道:“下來,挨着爸爸睡!”
“下來沒你!”
“你快下來了,你……”他威脅着,命令着,發出比鬼都可怕的聲音!
我在爺爺床上被嚇得瑟瑟發抖,把頭埋在被窩裏,為自己祈禱、為自己祝福!我不應他,就是不肯下床。
過了好長時間,大概他洗完了腳,脾氣也發夠了,終於安靜了。這時候,爺爺和奶奶也上床就寢了。
突然,老遠的地方,他喊道:“你過來沒你!”
這是狼嚎的聲音!從父親房裏傳過來的。
我被嚇得好久沒睡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半夜,我兀自在爺爺被窩驚魂未定,我享受着半夜的安寧。
半夜裏,我以為一切都靜下來了。可我一生,都忘不了房裏傳來的慘呼——“爸爸!”
半夜裏清晰可聞,刺耳的聲音直入心肺!
緊接着,聽見父親吼道:“你喊呢你!”
被折磨的人就不敢吱聲了。
一切又安靜了。
我祈禱着……祈禱着……
第二天,我的精神好多了。
到了中午,妹妹非常睏倦!我卻不困,我把她從睡眠中逗醒。妹妹坐起身來,她坐在床邊上,她的眼神中充滿絕望和痛苦!
我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可正是如此,我才要逗他開心呀!
我在她面前舞動着雙手,又試圖給她講什麼笑話聽。其實我有什麼笑話呢?不過是自己裝懂,裝作很開心嘟嚕着。
她還是無動於衷,我有些不知所措。那時候我們沒玩具,我們兄妹二人什麼都沒有。只見她,雙眼睜大了看着前方。突然,她起了頭來看我,說出了這麼一句:“哥哥……”
她哀求我,可我嚇得魂飛魄散!我趕緊安慰妹妹,我哀求她:“妹妹,好妹妹……哥哥求你了,求你了妹妹!”
妹妹聽罷,她想哭,可哭都不足以表達這種痛苦。這是比哭還難受,滿臉難受!
她索性往後一躺,哀求道:“……”
晚上,就算我躲在爺爺房裏。父親回來了,他不怕爺爺,他不懼怕任何禮數。我被強迫到了他的房裏……我用牙咬住被子,淚水打濕了枕頭兩邊,我發著毒誓堅持下來。
我不知道自己從哪兒學來的毒誓,可我清清楚楚的記得,就是靠發著毒誓,咬着牙,熬過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