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送別
這是羅曼第一次由衷地感到外界的陽光和空氣是多麼的和藹可親，雖然由於高超的工藝，儲藏室中通風效果並不差，但羅曼還是感到種奇怪的，屬於身體本能的不安與壓抑，尤其是接受了永庇聖者的棱石傳承后。
想到此處，羅曼用手摸了摸額頭，但可惜什麼也沒感覺到，這傳承似乎接受之後便再沒有了表現。無奈地搖搖頭，羅曼決定順其自然，還是暫時不要去試探為妙，不然那酷刑似的灌輸，他可不想來第二次。
“該去找克萊斯特了呢。”羅曼伸了個懶腰，整理了一下因之前從地上爬起而稍顯凌亂的衣服，“額，好像忘記說要在哪裏見面了誒。但沒問題的話應該是……”
沒有招呼路上的速梭或是使用任何飛行和增速的魔法，羅曼就這樣簡簡單單的用着雙腿一步步向預計好的地方走去。
這是聖城外一個小小的山坡，並沒有臨近此處的道路，四周也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參照的景物，只有一棵繁盛的星樹孤傲地屹立在前，遠避於密集的人群，甚至幾乎不會有人經過，在偉大宏偉的神恩城那人流如浩瀚江海的情況下，這種地方可以說是極其罕見的存在了。
“還沒有人啊。”羅曼已經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他們的“秘密基地”處，這顆孤獨而繁盛的星樹下，羅曼背倚着星樹緩緩而坐，天色已漸漸昏沉，殘陽最後吐出了幾抹餘暉，神恩城亮起了由無以計數條魔脈整合而成的聖光，以絕對無暇聖潔的姿態，在夜晚代替垂暮的太陽，周而復始地光耀周遭萬物。
羅曼默默注視着神恩城，儘管二十幾年來他端詳過它無數次，但依舊會被它震撼的美麗所壓倒，明亮而又溫和，輕柔地包裹着城內外的一切，猶如胎兒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羅曼閉上眼，不知過了多久，就這樣享受着夜晚的空氣，這一片獨屬於夜的寧靜與美好，還傳來了一絲月桂的香氣？
“神恩城沒有月亮，因為它就是活生生存在這大地之上的月亮母親，我們靈魂相依的歸宿。”香氣愈濃，幽泉般動聽的嗓音到耳，更似有一股令人安詳的魔力，要聽者在此一醉不醒。
“如果美麗的月桂花能夠說話，應該就是蓮娜姐的聲音吧。”羅曼輕笑道，不用睜眼，他就認出了來者是誰。
教廷“讚歌聖女”及第三修女長，瑟蓮娜，也是和克萊斯特一起，陪羅曼從童年到成人的同伴，記憶中永遠帶着月桂花香的“蓮娜姐”。
羅曼睜眼，眼前的人兒已靜坐下來，靠在星樹一旁，如同藍寶石一樣的雙眸，白如羊脂的肌膚，還有那濃郁的月桂香氣，不須多做什麼，她便已在散發著動人心魄的美麗。
“你出去以後要少說這樣的話，別禍害外面的女孩子，不然傳回神恩城，可不就是禁足這麼簡單了。”瑟蓮娜被羅曼說的臉頰一紅，裝作微忿道。
“外面的女孩子才沒有蓮娜姐這麼好騙好逗呢，平常隨便騙一下就會上當！”羅曼吐出舌頭，朝瑟蓮娜回應了個鬼臉，氣的瑟蓮娜直接掄起小拳頭，兩者像姐弟一樣嘻嘻哈哈地打鬧了起來。
玩鬧過後，二人背靠着星樹，一齊看着因神恩城掩蓋而見不到星星的夜空，一言不發地沉默。
瑟蓮娜捋了捋剛才因打鬧而略微散亂的金色髮絲，幾天了，她還是難以整理出如何面對這種現實的心情，事已至此，然而什麼也說不出，更對自己也不由憤恨起來，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
羅曼注意到了她的異常，
將她輕攬在了肩膀上，安慰道：“不要擔心，蓮娜姐，我會回來的。”
瑟蓮娜抬頭看着羅曼堅決的側臉，一行清淚直接淌下，哭腔道：“難道你不知道這幾千年來沒有一個人從這所謂的偉大征程中回來過嗎？就算是那些聖者還是傳奇，最後也全都渺無音訊。”
羅曼無言，他或許可以在老頭子面前堅定的保證，卻無法在蓮娜姐面前許下一個沒有完全把握的承諾，他不能面對着這雙充盈着淚水的眼睛，告訴她一個可能終會落空的謊言。
“準備了不少東西，來遲了一點，希望不要介意。”一道平靜而雄厚的聲音想起，正是克萊斯特，這位教廷當世最偉大的英雄，姍姍來遲。而他顯然聽到了瑟蓮娜的話，儘管話語可以裝作平靜，但緊鎖的眉頭出賣了他，顯然並不好受。
瑟蓮娜淚眼朦朧地又望向克萊斯特，語氣中儘是不滿：“準備再多有什麼用，能有什麼可以讓小曼完整無缺地回來？！”
羅曼聽了不禁苦笑，蓮娜姐這是已經把自己當要沒了啊。
克萊斯特沒有說話，他一直覺得百年來沒有再進行過的偉大征程，就算重啟也本應會是自己第一個抵上，而不是羅曼，這所謂“無敵的克萊斯特”之名，卻保護不了親近的人。
羅曼看着沉默的他，鄭重的說道：“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不是你的問題，克萊斯特，而且你留下，能更好地保護教廷和這裏的人民。”
克萊斯特深吸了一口氣，這位常勝不敗的偉大英雄，此時看上去卻疲憊了不少，接着，他拿出了一枚戒指。
“羅曼，你要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都放在這枚法戒裏面了，還有文書或者種種種種，教廷需要的和你不喜歡的那些。”
“空間法戒？你終於肯給我一個了？”羅曼驚喜地接過，這種專門用來儲物的戒指，是空間系法師特有的傑作，尤為珍惜，雖然在教廷上層中也並不稀少，但克萊斯特和蓮娜姐作為有責任的監護人，一直以“怕你帶着出去亂跑”為名禁止羅曼佩戴。
克萊斯特終於也露出了絲微笑，“偉大征程，怎麼可能不戴這個呢，而且還有這個，我也要親手交給你。”
接着，克萊斯特將魔力灌注到手上另一隻法戒之內，取出了件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盾牌和一把閃爍着溫和光芒的闊劍。
“這件盾牌是我以聖騎士團團長權限所能取到的最好的聖物，可惜記載卻有所缺失，除了我用神思附在上面的內容，可能後面還需要你用你的魔力與神思慢慢研究。”
“而這把劍，“溫澈”，是曾經我的佩劍，在我成為團長之前一直陪伴着我，雖然比不上這件盾牌，但是哪怕面對一隻巨龍，以你的實力使用它，也能有自保甚至取勝之機。”
“還有這個。”在旁沉默垂淚的瑟蓮娜突然開口道，“這是我出生以來就陪伴着我的項鏈，我相信它會帶來好運，現在我把它交給你，只希望小曼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說罷，瑟蓮娜從她雪白的脖頸上解下了串十分樸素，但充滿着奇妙感覺的石頭項鏈。
羅曼雙手捧過眼前二人臨別的禮物，沉甸甸的，那屬於情感的份量。“真是，我本不想哭的。”看着面前他最珍視的兩個人，羅曼眼眶微紅道。
“大丈夫哭什麼，你將來一定會成為比我更偉大的英雄，我和瑟蓮娜都會在這裏等你回來。”克萊斯特笑罵著，卻一樣眼眶微紅，跨步過去用拳頭抵住了羅曼的胸口，給了他一個深沉的擁抱，瑟蓮娜也輕輕上前，就這樣，三人在靜靜地抱在了一起，沒有言語，時間彷彿定格在了此刻，只有星樹閃閃發光的葉子在風中搖曳，摩擦出沙沙的歌謠。
“你知道嗎？小羅曼，星樹之所以叫星樹，不僅僅是因為它閃亮的葉子而已，真正的原因是它三十年一次突然乍現的花期，綻開有如滿天星斗的花粉，而如果我沒有算錯，那麼今晚我們就會恰好看到，如此的巧，或許是它要和我們一起為你送別。”
片刻后，克萊斯特、羅曼、瑟蓮娜，最後一次靠在了星樹下，看見了他們三人人生中從所未見的景色，在神恩城沒有星星與月亮的夜晚，三十年一次開花的星樹便在今天飛散出了無數它以得名的，那星辰般的花粉，瀰漫了滿天的夜空，縈繞滿天，燦爛猶如銀河傾斜在了眼前，遠處的神恩城則如夢似的與其相映着光輝，何其浩瀚而又溫柔眩目。不須也沒有許下什麼必定的誓言，三人心底最質樸的祝願便足以點綴了此番絕景，羅曼的淚沾濕眼角，他知道，他將會用一生去銘記此刻，無論未來何時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