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羅曼

燦目的銀白，是神之教堂唯一的色彩。陽光透過牆壁巨型聖像下的窗子，照在大廳無數半跪騎士的盔甲上，猶如神賜恩榮，但反射間亦讓人難以睜開雙眼，正似聖言錄所載：“凡人低頭進拜，不可直視神顏。”

教堂高台之上，俯瞰腳下眾人的是一名金冠白色長袍的老者，於聖像之下，站立於炫目光芒之間，威壓神聖如神之代言。這名老者，正是此五百年間最偉大之教皇，聖者奧古斯丁三世。

教皇啟言，宏亮之音頌神示在大廳中不斷穿透，與聖潔的光輝一同蔓延，無所不容，撫慰苦難眾生。

廳堂的聖鐘鳴響之間，渾厚音浪相繼。只給予殿堂中的信徒以不斷的震撼，如同神言法隨。

聖者環顧四周，“惡的罪果將顯，絕望將臨，神愍世人悲苦，既托一神佑者起步征程，得庇佑眾生。”

台下諸聖騎齊步後退，單膝跪地，聆聽聖言，唯見台下一人不退，不跪，眉眼如聖堂雕刻之天使，金髮無風自揚，儀錶儼然宛若神姿。

“我是羅曼。”台下之人輕吐四字，神佑之人，神愛已彰，聖光照耀之下，似有光翼在背後聚攏，其金眸中更如有火焰熊熊燃燒。

聖者欣慰的微微頷首，手中白杖指天，稱頌：“神愛世人，佑我等聽祂的旨，頌祂的名，見祂的跡，祂與我等同在。”

“與我等同在。”在場之人無不齊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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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完了。”出口成髒的，正是剛剛在聖堂中風采無量的神佑之人，聖輝大陸上最具天賦的聖騎士，聖光之子，神恩城萬千少女無不迷戀的對象，永遠“風度翩翩”的貴公子羅曼殿下。

“外面人還沒有散完，你最好還是注意點啊。”在羅曼旁邊一位分外魁梧的騎士說道，正是聖騎士團團長，被稱為“無敵的克萊斯特”的偉大英雄，卻似乎習慣了這位殿下的習性，語氣中滿是無奈。

“克萊斯特，如果你和我一樣，需要在這種場合壓抑自己的每一個神經，你也會巴不得這種無趣的儀式永遠結束的。”羅曼不以為意，用與方才風華絕代的金眸截然不同的一雙怨氣沉沉的死魚眼盯着團長說道。

沒錯，這才是他的天性，一位風度翩翩猶如王子的聖騎士，卻討厭着所有的正規場合，換句話說就是天生的浪蕩子，而當不需要在偽裝自己的時候，羅曼殿下才會放鬆的露出這雙具有自己特色的靈魂死魚眼。

“克萊斯特，你是極少數在這個教團中的正常人，更是我僅能信任的那麼幾個人之一，所以放鬆點，我們之間永遠不用那麼拘謹。”羅曼和克萊斯特一起走出了神殿，向無人問徑的一條小路走去，更隨手拔起路邊的一株小草，咬着一端，晃悠悠的說道。

克萊斯特只能又無奈的笑笑，望向羅曼的眼神中卻滿是哀傷與寵溺，他看着羅曼長大，而這個曾經跟在他後面一口一個哥哥的孩子，如今也長成了萬人敬仰的樣子，他更以為只要到了合適的時機，便能由羅曼接下自己的衣缽，成為新的神衛者，無奈造化弄人，少年成為了神佑之人，要走上那條從來沒有人活着回來的道路……

“我知道這條道路可能會走向什麼樣的結局，但我絕對不會後悔。”羅曼輕言道：“如果預言中說的聖終時刻必將到來，這並不是你我所能夠迴避的問題。”

克萊斯特無言，

只有抓着劍柄的手更用力了幾分。

“哦，到了。”羅曼和克萊斯特來到了神之城極其偏遠的一角，一處屬於無名人的墓地，但沒有外人知道，這正是神於人間最高貴的聖者奧古斯丁冕下的住所。

“冕下只叫你一個人進去，他肯定有特別的話對你講，恕我不能奉陪了。我去準備下你行程的相關事宜，順便……”克萊斯特轉身說道：“告訴她，我們最後一起給你餞別。”

羅曼看着他的背影，卻看不到他的表情，輕輕點了點頭，柔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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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的木門推開時發出一陣刺耳的吱呀聲，無名墓地的小教堂的內部與外表不同，裏面出乎意料的整潔。儘管滿目儘是灰濛濛的色彩，卻一塵不染的讓人感到訝異。

灰色的桌椅，灰色的聖像，灰色的十字架……還有一名身穿灰色長袍的老人慢慢擦拭着聖像前石刻的經書。

“先坐下吧。”老人的聲音親和而厚重，那飽經風霜的面容說出的話，有着一股讓人不由遵循的魔力。

羅曼坐在了老人身後的椅子上，默默注視着這名偉大的老人，奧古斯丁三世，一手穩固了整個將分崩離析的教廷，這位人世間最崇高的，神的代言人。

經過片刻等待，隨着奧古斯丁最後一聲祈禱的結束，教廷中最受矚目的兩人對上了目光。老人保持着慈祥的微笑，羅曼則是燦爛的咧開了嘴，“老爺子，我就要走了，有沒有準備什麼臨別禮物呀？”

老人面帶笑容，沒有說話，隨即擺了擺手，背後教堂的聖像竟開始緩緩轉動，打開了一處暗道，接着奧古斯丁示意羅曼跟着他，便不緊不慢的走了進去。

暗道里昏黑一片，用了一個簡單的光魔法來照明。羅曼才注意到兩側的牆壁上竟然皆是極致精美的石刻壁畫，背生雙翼的天使，與同山脈般巨大的惡龍搏擊的力士，亦或是用手指指引着風暴的巨人，無數神話傳說般的人物栩栩如生到好似被烙上去了一樣。

“很多人都認為我沒有什麼喜好。”老人注意到了羅曼被壁畫所吸引，開口道：“但我畢竟還是個人，這就是我情感的訴求，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完成他們，只是可惜無法展示，你是除我之外第一個看到這些的。”

“這些是？”羅曼有些震驚，-曾經認為十分寡淡的老爺子竟然獨自做着如此宏偉的工程。“你的先輩們，可以叫他們先行者，都是曾經踏上偉大征途的人。”老人解釋道，眼裏卻映射着深深的哀傷。

“從第一代至今，幾千年來的一百多位英雄們，我在這裏所雕刻的都是他們最偉大的特徵與事迹，他們其中很多人的名字都已經被歷史長河埋沒，我這種無名之輩，將死之人，也只是想盡自己所能的想多記住他們一點。

“他們……”羅曼頓了一下道：“都沒有回來？”“沒錯，都沒有。哪怕他們中有的人可以獨自擊殺過惡龍，或是如人間天使一樣璀璨，都沒有回來，在這場已經浩浩湯湯幾千年的偉大征程中，全部失去了蹤跡。”

奧古斯丁領着羅曼繼續向深處走去，一邊說道：“你其實心裏很有怨言吧，安排你去這樣一趟送死的旅程。”

“不，我不會死，我會活着走完偉大征程，然後回來像你報告。”羅曼看着老人已經略微佝僂的身影，堅定的答道。

“為什麼？”“因為我是羅曼。”

奧古斯丁眼角瀰漫出了笑意，鬍子也樂的抖動起來，笑道：“小羅曼，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我也相信。”

羅曼也高傲的輕輕抬起了他白皙的脖子，輕聲道：“當然！”但自信的羅曼殿下心裏也有着自己的小盤算：“我被你們教廷關了20多年，也總算可以出去走走了，正巴不得送我出去呢。”

“到了。”奧古斯丁帶着羅曼停下了腳步，兩人來到了這處暗道的盡頭，一扇緊閉的石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