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獵殺之夜
【大陸歷:1874年,哈維斯城】
直至現在,羅傑才想起獵殺隊的那句箴言:
“畏懼血液,保持人性。”
教堂鐘聲響徹哈維斯主城,高懸夜空的明月終於穿過雲層,將柔光灑下大地。
高聳的城門緊閉,內城所有人的命運被鎖在其中。
絕望瀰漫全城,到處都是獸肉的腐脂味,皮毛的焦臭味。
……
“媽咪,湯姆叔叔怎麼變成了那副樣子?”
小瑪麗身着粉色洋裝,抱着自己喜歡的布偶熊,向卧室中不停祈禱的母親詢問。
“爹地,為什麼湯姆叔叔會變成了那副樣子?”
漂亮的藍眼睛朝着爸爸眨了眨,小瑪麗想得到些答案。
父親也沒有回應,只是穿着舊襯衫,嘴裏叼着幾枚釘子,拿着幾塊厚木板,釘死這間卧室的窗框。
小瑪麗氣呼呼地將布偶熊往地上一摔。
“媽咪,爹地,你們怎麼都不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怎麼都這麼奇怪,你們難道也要和湯姆叔叔一樣,變成大狼狗嗎?”
父親停了一下,將嘴裏的最後一枚釘子送至左手,釘鎚狠狠地把釘子嵌進木板里,最後一塊板已經被釘死,月光被隔絕在窗外。
家裏只有煤油燈可以提供照明,父親將煤油燈提起,放在小瑪麗的身旁,撿起被她摔到地上的布偶熊。
“瑪麗,那肯定是湯姆叔叔平時口無遮攔,對聖神不屑一顧,所以才……”
“所以他才變成了野獸。”沒等父親說完,母親便開了口。
母親終於睜開緊閉的雙眼,停下祈禱的動作。
她將小瑪麗攬入自己的懷中,父親此刻也伸開臂膀,抱着母親和小瑪麗。
不知過了多久,第二輪鐘聲也擠入釘死的木板縫隙,鑽進他們一家人的耳中。
在這昏暗的煤油燈下,一家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小瑪麗提議說:
“我們一起祈禱吧,我不想爸比和媽咪變成和湯姆叔叔一樣的大狼狗。”
父親母親都笑了笑,都還沒來得及沒回應,一聲尖銳獸嚎就在窗外響起,讓他們的話吞了回去。
隔着釘死的木板,那怪物就只離他們不超過五米的距離。
小瑪麗臉被嚇得煞白,不禁大叫了一聲。
那怪物的利爪在鉸鏈窗上肆意破壞,傳來不規則又尖利的金屬刮擦聲。
從它嘴巴里傳來的氣息彷彿帶着墳墓的的腐臭。
“快帶着孩子跑!”
父親邊打開反鎖的房門,便讓母親抱着小瑪麗,“這怪物馬上就要進來了!”
“往哪兒跑,哈維斯城裏面出現的這些東西,這一定是神給我們的懲罰!”
母親咆哮起來,但馬上又轉為哭泣,滴滴淚珠灑在了小瑪麗那頭漂亮的金髮上。
“去二樓,二樓有間房的側窗我還沒釘死,那旁邊有一把撬棍,你把窗撬開!”
父親對着母親大喊,“帶瑪麗快去!”
“你呢?”
“我要是和你們一起去,這野獸破窗后肯定會追上我們三個人的。”
父親對母親笑了笑,語氣溫和了些,“快去吧,我來拖延時間。”
沒等母親回答,父親將母女倆一推,把她們連同煤油燈一起推出了房間,房門反鎖。
母親哭着拍打房門,父親在房內的黑暗中柔聲道:“我愛你們。”
木板被野獸撕得稀爛,如同紙張被利刃劃過。
月光竟然投了進來,
一個碩大的身影出現在父親面前。
它全身獸毛,耳朵上居然生了一團噁心的肉瘤,嘴中唾液從利齒縫隙間流下,帶着腐爛濕熱的氣息。
父親盯着它穿着的那被後足的撐爛的皮鞋,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以為是湯姆老哥呢,原來是蓋比先生。”
野獸撲向父親,獸爪無情地伸向父親的胸膛。
父親最後一句話便是:
“蓋比先生,不知我前些天贈你的鞋子是否合腳……”
父親慘烈的叫聲響徹空蕩的樓層。
小瑪麗緊握布偶熊。
母親拿着撬棍死命地將鬆動的木板撬開,只有煤油燈的微弱亮光,讓母女二人在屋內的黑暗中、在接連不斷的獸嚎中保持理智。
樓下房門被撕開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母親終於把木板撬開了一角,屋外明亮的月光透了進來。
“不夠,這都不夠瑪麗一人逃出去。”
母親低聲吟吟,小瑪麗愈發恐慌,她聽見野獸飛奔而來的聲音。
木質地板傳來的聲音在此刻被放大千萬倍。
小瑪麗卻看到了更可怕的一幕:
母親的眼瞳渙散,她快瘋了,居然開始咒罵起聖神來,她說出的話語都是曾經不允許小瑪麗所聽到的穢語。
小瑪麗緊張極了,不小心將煤油燈碰翻了。
火焰沿着窗帘攀升,隨即熊熊燃起,她無助地抱緊布偶熊,小熊可愛的表情在她眼裏此刻也變得扭曲起來。
野獸出現在了母女兩位的面前,母親的瞳孔在黑暗中睜得很大。
歐,她居然厲聲怪叫起來!
她對着聖神不斷咒罵,對着空氣一頓亂抓,手掌觸到了燃燒的窗帘。
她看起來竟然絲毫察覺不到灼燒的痛苦。
火焰沿着母親的袖口竄滿了她的全身,她混亂地沖向野獸,嘴巴大叫:
“歐,你這該死的聖神,你這見死不救的神。我此刻比你耀眼,比你更耀眼!”
半分鐘后,火焰佈滿二樓的這間房,野獸的舌頭舔着利爪所沾的點點血珠,從樓上一躍而下。
房間內未乾的鮮血映着火焰,布偶熊上的笑容也被瑪麗那小小身體流出來熱乎血液浸紅。
……
羅傑同獵殺隊的幾十位隊員站在教堂鐘塔之下。
他們皆身着黑色風衣,風衣下則內藏皮甲。
眾人左手皆持“弒獸手槍”,右手緊握形態各異的獵殺武器。
等待着教堂第三次鐘聲響徹哈維斯城。
“獵殺隊員們,今天你們的任務會與昨天不相同。”
隊長嚴厲的話語傳到每一位隊員的耳中。
“我們以獵殺非人野獸為己任。你們是否懷疑?”
眾人同聲而答:“從不懷疑!”
“那就好,今夜,我們獵殺的目標除了野獸,還有城內所有的活物。”
眾人驚愕,答覆聲稀稀落落。
在沉重的氣氛中,羅傑摘下漆黑的獵人皮帽,吞吞吐吐地提問:
“包括活人嗎?”
“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