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
程硯洲去被子裏摸出暖水袋,換上熱水遞給顧莞寧,然後去陽台端飯,“還好前些天盯着你沒讓你吃涼的。”
粥擺上來,顧莞寧蔫蔫兒地喝一口,“我的凍梨可以換成甜梨湯么?”
“那你要多吃飯。”程硯洲道。
正好顧莞寧也餓了,“給我一個饅頭。”
程硯洲留了兩個,聽見這話懷疑道:“能吃完嗎?”
顧莞寧接過饅頭,送到嘴邊咬了一大口,“我還怕兩盤菜不夠呢。”
程硯洲笑着道:“那你還想吃什麼,胡蘿蔔炒蛋成不成?還有個饅頭,你吃慢點,我給你煎兩個饅頭片。”
裹了蛋液的饅頭片煊軟咸香,沒裹蛋液的饅頭片酥脆帶着面香,顧莞寧一個人就吃了一個半饅頭。
見她喜歡吃,程硯洲問道:“櫥櫃裏還有截香腸,要不和胡蘿蔔拌一拌,晚上吃菜盒子?”
這個年代的蔬菜都是純天然有機綠色蔬菜,胡蘿蔔帶着股清甜,生吃都好吃,胡蘿蔔炒雞蛋也是顧莞寧現在為數不多喜歡吃的帶雞蛋的菜。
“我想吃兩面都酥脆的,最好撒一層芝麻。”顧莞寧捧着紅糖水,小口啜飲,“櫥櫃裏還有碗油渣,要不要也加上?”
那碗油渣本來打算包成餃子吃的,但是早上二哥在背後說她壞話,顧莞寧決定把踐行的餃子換成素餡兒。
“到時候我們就騙他說有油渣,他肯定吃不出來。”顧莞寧彎着眉眼偷笑。
“好,那還喝紅豆粥?”程硯洲問。
顧莞寧歪頭想了想,也沒有別的……還真有,“表姐昨天拿來一袋黑米,可以煮黑米粥。”
昨天程硯洲忙活着做菜端菜,東西都是顧莞寧歸置的,聞言他去櫃櫥里翻找,“這個直接煮就行嗎?”
顧莞寧哪裏清楚,不確定地回道:“應該吧。”
“下午幾個團部要開總結會,開完會我就直接回來。”程硯洲說著,把晚飯要用的食材拿出來擱案板上。
顧莞寧抱着棉枕和暖水袋,歪頭靠着牆,視線隨窗外的程硯洲移動,聞言她道:“可以訓練一會兒再回來。”
把精力都發泄在別的地方,就沒那麼多心思打她的主意了。
顧莞寧也不是討厭,只是程硯洲白天對她有多好,有多聽她的話,到了那種時候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像兩個極端。
她不知道別家什麼情況,她就想讓程硯洲多把力氣花在訓練上。
程硯洲深感,他們家顧小晚真是時時刻刻不忘督促他上進。
把米泡好,他擦擦手進屋,“要訓練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我抱你去睡覺。”
顧莞寧打了個哈欠,兩手環上程硯洲的脖頸,靠在他肩頭一臉困頓。
程硯洲將她打橫抱起來,走兩步放到床上,扯開被子同她躺在一起,“肚子難不難受?”
顧莞寧搖搖頭,“還好。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我感覺我能睡三十六小時。”
程硯洲輕笑:“沒聽過那句話么?春困秋乏。”
顧莞寧抬眸看他,“可現在是冬天。”
“還有呢,我沒說完。”程硯洲捏捏她的臉頰,“夏盹冬眠。”
顧莞寧嘆氣,“我可能就是懶。”
“哪有這麼說自己的?”程硯洲幫她扶着暖水袋,“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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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莞寧被敲門聲吵醒,醒來的時候身旁程硯洲的位置空空,她呆愣片刻,慢吞吞爬起來去開門。
門外是她不認識的人,像是一家,有一位大娘兩個年輕女同志和幾個孩子。
顧莞寧確認自己沒見過,“你們是?”
見到她,那位大娘急切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顧同志,顧同志你行行好,放過我們家保國吧!”
兩個年輕的女同志也齊齊上前,哀聲請求顧莞寧放過她們的兒子/大哥/丈夫。
顧莞寧一頭霧水。
那位大娘力氣很大,捏地顧莞寧手腕疼,她試着抽出手來,“大娘,大娘你先鬆手,鬆手。”
右邊樓道里突然冒出幾個聲音,“顧同志身體不好,杜大娘你可當心。”
聽着像是同宿舍樓的大娘和嫂子們。
趁那個大娘力道鬆懈,顧莞寧連忙抽出自己的手躲去門后。
她打量眼前這家人,心裏有了猜測,“幾位是?”
剛才出聲的嫂子靠近宿舍門口,貼心給顧莞寧解答,“莞寧,這是你二哥團里杜營長的家屬。”
杜營長媳婦兒是個有些憔悴的婦女,杜大娘瞥她一眼,她噗通一聲朝顧莞寧跪下,抹着淚哀求:“顧同志行行好,放過我家保國吧!”
說話間門,她壓着旁邊幾個孩子也跪下。
顧莞寧下意識把門甩上。
門外幾個熱心的嫂子幫她說話,“保國媳婦兒你這是幹啥?”
“你趕快起來,有話好好說,動不動就下跪做什麼?”
“馬上孫大姐和秦大姐就來了,有什麼問題跟她們反映,營區不會不管咱的。”
顧莞寧開了條門縫,見沒人再跪着鬆了口氣。
她開門,對門外的人說:“有什麼話進屋說吧,李嫂子你們也進來說,樓道里涼。”
李嫂子幾個熱心腸,有些看不慣杜大娘的做法,聞言也一起進了屋。
杜大娘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宿舍里凳子不多,顧莞寧讓她們自己安排,她先去擦把臉精神精神,不然腦子轉不過彎來。
杜大娘和杜營長媳婦兒想拉着她求情,被李嫂子幾個攔着說話,硬是挨不着顧莞寧的邊。
擦擦臉清醒過來,顧莞寧托一個嫂子幫她跟程硯洲和二哥傳個話。
下午他們兩個開會,估計散得早,萬一回來撞見可就鬧不好了。
擦完臉,顧莞寧又把暖水袋裏的水換了遍,這才進屋應付杜營長的家屬。
屋裏沒空凳子,她乾脆就站在陽台門邊,“杜大娘,您找我是有什麼事?”
杜大娘是個長臉老太太,聽見這話,咬咬牙站起來就想跪下。
還好李嫂子就在一旁,眼疾手快把人攔住。
顧莞寧收回手,擰起眉,“杜大娘您有話好好說,被你們一跪也沒有什麼,頂多折壽幾年,反正我身體不好沒幾年可活。”
一聽這話,杜大娘立時不再敢動。
她琢磨着顧莞寧是年輕媳婦兒,臉嫩抹不開面,雖然存着上門胡攪蠻纏的心思,但本意是想求情‘和解’,不是要把人得罪了。
杜大娘跪不成,可她兒媳婦兒沒那麼多顧忌,噗通一聲又跪下來。
顧莞寧見了簡直頭疼。
什麼話都還沒說呢,動不動就跪是什麼道理?
“杜嫂子,動不動就下跪那是封建遺毒。你這一跪不要緊,這裏這麼多人,改天傳出去叫人給舉報了,杜營長也要吃處分的。”
杜嫂子怔楞一下,扭頭看杜大娘的意思。
杜大娘臉色更黑了,沒好氣道:“還不快起來!賤骨頭一個,動不動就跪誰教你的?再這樣不懂禮數趕緊滾回娘家去!”
終於沒人再噗通噗通下跪,顧莞寧又問了一遍之前的問題,“杜大娘,您找我是有什麼事?”
杜大娘動了動嘴角,想說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說她兒子攛掇副區長的侄子舉報顧莞寧,因為顧莞寧的二哥擠了她兒子團長的位置?
雖然她不認為這有錯,可她有腦子,知道在外人看來她兒子不佔理。
還是李嫂子開口,替杜大娘說:“莞寧,之前舉報你的那人是咱們營區副區長的侄子,他和杜大娘的閨女正在處對象。”
顧莞寧其實知道這件事。
有心人都會認為杜大娘的兒子杜營長肯定也摻和了一腳,不然副區長的侄子犯不着舉報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且那人還是團長的家屬。
顧莞寧抬頭去看跟杜大娘來的另一位女同志,她一直沉默着沒出過聲。
但顧莞寧看過去的時候,那位女同志惺了她一眼,撇過頭去動動嘴角不知道在說什麼。
“杜大娘說想讓我放過杜營長,這意思是,杜營長指使副區長的兒子舉報我是確有其事?”顧莞寧收回視線,轉而看向杜大娘。
杜嫂子立馬高聲反駁,“當然不是!我們家保國什麼也沒做!”
顧莞寧垂眸,心說就這反應,杜保國指定不清白。
她問:“那紀律部對杜營長有處分?”
杜嫂子搖頭。
顧莞寧:“……”
她困惑道:“那要我放過什麼?”
“且不說就算營區對杜營長有處分,杜大娘和杜嫂子想為杜營長喊冤也該去找紀律部和檢查部,而不是來找我一個普通人,我說什麼都不算。”
“現在一沒有紀律部對杜營長的處分,二,杜嫂子自己都說了,杜營長什麼都沒做……”
“幾位來,想讓我放過什麼?”
顧莞寧更想問她們是怎麼想的,本來只是有人懷疑杜保國,她們倒好,這一上門直接把懷疑坐實。
說不是心虛都沒人信。
杜大娘臉上的表情一怔,繼而反應過來眉頭緊緊皺起,她猛地回頭,抬手就朝另一個沉默的女同志臉上呼過去。
一記響亮的耳光后,那位沉默的女同志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杜大娘,失聲尖叫:“娘你憑什麼打我?!”
杜大娘鐵青着臉,“你乾的好事!”
母女倆反目,女兒哭着衝出去。
顧莞寧說了老多話口渴,想去桌邊倒水,還沒動呢,一個矮小的人影衝過來撞在她身上。
“壞人!”
哐當一聲,顧莞寧后腰傳來陣鑽心的疼。
在場人臉色一變,杜大嫂連忙把兒子拽回來,賠罪幾下:“孩子小不懂事,顧同志當心,時候不早我們就先走了。”
杜大娘婆媳倆一手拽一個孩子,逃也似的要走,她們剛動作,門口圍觀的幾個大娘嫂子一陣騷動。
謝明望來了。
他一回來就聽秦大爺說有人上門來找麻煩,慌張上樓鞋都差點跑丟一隻,剛才發現門口圍着一大堆人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
“小晚!”謝明望進屋,一眼就看到陽台門邊上縮着的人影。
他三步並兩步衝上去,“丫頭,丫頭怎麼了?”
杜大娘認出了謝明望的身份,想問問謝明望她兒子的事,礙於眼下這情況再不走要賠錢賠罪,趁人沒反應過來前,她趕緊帶着孫子溜了。
她們動作快,李嫂子幾個攔不住,只能跟在後面追。
其他人見沒有熱鬧可看,也跟在後面離開。
一群人烏央烏央下樓,還沒到樓下孫大姐和秦大姐就來了。
李嫂子嘴快,把杜大娘孫子撞顧莞寧的事嚷嚷出來,“杜大娘,你孫子撞了顧同志,一聲道歉不說,咋的還想賴醫藥費啊?”
杜大嫂扯着嗓子懟回去,“胡咧咧什麼?就是我們家狗娃不小心碰到的,那個顧同志難不成是瓷娃娃,碰一下就碎?”
孫大姐留下處理這件事。
秦大姐則上三樓安撫顧莞寧,出了這樣的事是她們工作失職。
宿舍里,好半天顧莞寧才緩過勁兒來。
那個小孩兒力氣真大,得虧她穿得厚,可撞在門把手上也疼得要命。如果沒身上這件棉襖,她怕是要直接進醫院。
謝明望扶着她起來坐到凳子上,“叫你孟伯母來看看吧,萬一傷到骨頭怎麼辦?”
顧莞寧現在可算是精神了,后腰上一陣陣的疼,動一下都疼。
“讓表姐看看就行,孟伯母工作忙,別讓她再跑一趟了。”
說這話時,顧莞寧疼得倒吸涼氣。
她這是欠了誰的錢沒還嗎?
天天倒霉事就往她身上跑。
門沒關,秦大姐站在門口向里張望,“小顧?”
“你歇着,我去跟她說。”謝明望站起來去門口,把門帶上和秦大姐在樓道里說話。
顧莞寧坐着難受,慢吞吞往床邊移動,艱難爬上去,朝下趴着。
腰上沒使力,疼痛就輕了點,顧莞寧緩緩舒口氣。
等改革開放以後,她一定要去寺廟道觀多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