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峙

對峙

冬日清晨的醫院,籠罩在一片寧靜的薄霧之中。

住院部九樓vip病房。

“哐啷——”

物品器械翻倒在地的聲響,驚得坐在病房門口閉眼打盹的小鄭一個激靈,噌一下從座椅上跳了起來。

沒一會兒病房門打開,一個年輕的護士推着車從裏面出來,她的眼眶還是紅的。

護士出來以後,房門被人從裏面啪地一聲巨響重重合上,要不是小鄭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差點就砸到護士的後腦勺了。

“他又鬧什麼么蛾子?”小鄭在護士耳邊壓低了聲音問。

護士看一眼緊閉的房門,再看看明顯帶有關切之色的小鄭,忽然就委屈得眼淚汪汪的,這兩天他們整個科室都被裏面那傢伙折騰得夠嗆,現在看來還是他們這兒黑髮黑眼的男人看着順眼親切多了,“我給他扎針,他硬說我故意把他扎出血了,其實就是管子裏有點回血,調一下速度就行了,旁邊那狗腿子還罵我是shit,他才是shit,他們全家都shit!”

“你看,把我東西摔成這樣!”護士向小鄭展示小車上亂七八糟的醫療器具。

小鄭撓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大手略顯笨拙地拍了拍小護士的肩膀算作安慰,結果略一轉頭就看到了不遠處正朝這邊走來的幾個自家兄弟。

看到為首的是他陸隊后,小鄭眼睛都亮了一下,“老大你來了啊!”

陸郅點點頭,朝病房看了一眼,問道:“醒了沒?”

小鄭努努嘴示意陸郅看護士被打翻的碘酒濺得面目全非的白褂子,“早醒了,刁難人家護士刁難得可有勁兒了。”

陸郅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他沖二人道了句“辛苦了”,隨後領着存摺直接開門走了進去。

病房裏,厲寒時正躺在床上閉目養神,但他的眉頭一直是皺着的。從他醒來以後他就吩咐了底下的人想辦法把他從這家醫院裏轉出去,這裏不是他來之前預備的落腳點,可是華國這邊無論是警察還是醫生,似乎商量好了一樣都是一群油鹽不進的東西,不見主事的人,剩下的一味裝死,各種理由,就是不同意他轉院。

他在華可用的人脈關係並不多,那家合資的私人醫院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第一步有些失算了,沒料到自己會在完全無法保證安全的情況下重傷昏厥過去,被不知情的人送到了這家華國公立醫院裏。

雖然厲寒時還是很有信心應對,但這裏的人雖然表面上都是客客氣氣的,但對他沒有任何敬重,一直在這樣一個不把他的話當回事的環境中待着,行動受限,讓他感覺非常不爽並且耽誤他在華的寶貴時間。

正閉眼想着下一步該如何進行,厲寒時聽到門口傳來篤篤篤三聲敲門聲,隨後門把手轉動門被打開,他以為是護士去而復返,眼睛都沒睜一下,直接用華語冷聲呵斥道:“我說過來不要再來打擾,不然我投訴你們,滾出去!”

但門口的動靜並沒有因此消失,一個平淡的男聲響起,“按我們華國人的說法,大清早就動肝火不利於身體恢復,厲先生還是把怒火收一收的好。”

厲寒時倏地睜開雙眼轉頭看過去,門外進來三個人,一個是剛才的護士,另外是兩個年輕男人,厲寒時看着為首說話的那個高大青年,心中冷笑,負責的華國警察終於捨得出現了。

護士把人帶到以後就關門離開了,陸郅走到病床邊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證給厲寒時看,“你好,燕橋市公安局刑警隊陸郅,我們有些事想對厲先生做一下例行詢問,希望你能配合。”

厲寒時冷冷地瞥了一眼那警官證之後又把眼睛閉上了,沒有再開口說任何話,態度之囂張可見一斑,根本沒把警察放在眼裏。

陸郅似乎也完全不在意,連眉毛都沒動一下,他收回警官證,從旁邊隨手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大馬金刀地往那兒一坐,架勢已經擺開,於是跟在他身後的存摺掏出小筆記本一人打開錄音筆,也做好了準備。

“你們幹什麼?準備審訊嗎?華國警察都是這麼不講人權的嗎?”見他們這種架勢,一旁那個剛剛被護士稱作狗腿子的金髮男人立刻指着手沖陸郅他們叫嚷。

人權……這扯的,存摺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他說的是發音不太標準的英語,陸郅聽了轉頭看向金髮男人,用非常標準的發音流利地回答道:“傷害厲先生的兇手尚未抓捕歸案,我們作為警察來向受害人詢問一些線索證詞,這叫案件偵辦,合法合規合情理的流程,厲先生既然在我們華國境內,我們華國的警察就有保護他生命財產安全的義務,這就是人權。”

說完他准回頭對閉着眼一臉倨傲不理人的厲寒時道:“我不知道E國的警方偵辦案件是個什麼操作,但這是在華國,聽說厲先生的母親也是華國人,相信厲先生應該比別人更能好理解這些意思,我希望厲先生能積極配合,協助我們早日將兇手緝拿歸案。”

厲寒時頓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看向陸郅,“我是E國人,沒興趣知道你說的什麼華國規矩,而且我的母親在很多年前也已經是E國國籍了。”

存摺又偷偷翻了一個白眼。

陸郅照樣神色不變,“那現在應該知道了,請認真配合,厲寒時,2月14號晚上十點左右你為什麼出現在東城區發展西路。”

厲寒時漫不經心,“第一次來華國不知道你說的什麼地方。”

陸郅:“就是距離你重傷昏迷那條巷子兩公裡外的一條馬路,那附近一帶離你住的花園酒店跨了半個城區,你為什麼會去那裏?”

厲寒時哦了一聲,懶懶道:“我出來散散步,不熟悉所以迷路走遠了。”

陸郅瞥他一眼,“那襲擊你的人你認識嗎?”

厲寒時依舊一副懶散樣子,“不認識。”

陸郅:“看清長什麼樣嗎?”

厲寒時:“沒看清。”

“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襲擊你?”

“不知道。”

你來我往幾個回合的交鋒,病房裏的氣氛都似乎在不知不覺間沉凝了下來。

一般遇上這樣不配合的證人或受害人,都是很棘手的一件事,但陸郅似乎早預料到了會事這樣的情況,面色很是平靜,但看向厲寒時的目光變得有幽深起來,“一般沒有無緣無故的行兇傷人,總有動機和理由的,厲先生再好好想想是否與人有過什麼糾紛。”

厲寒時似乎被問得有些不耐煩了,“沒有,或許是個精神病人突然發病隨便殺人正巧我倒霉碰上了。”

陸郅眉一揚,哦了一聲,意味深長道:“那可真是夠倒霉的,碰到的還是一個拿着槍的正在發病的精神病人,我們這兒可不像你們E國,槍不是人人都能隨便摸的,這樣的精神病人我們這裏十七八年都碰不上一個,你挺厲害的,才來華國沒幾天就讓你碰上了。”

厲寒時擺出了一副吃驚的神色,“是嗎,原來我是槍傷啊。”

“難道你不知道自己被什麼兇器所傷?”陸郅反問,直勾勾看着厲寒時的雙眼。

厲寒時閉上眼睛仰后靠了靠,“不好意思,還真不知道,我當時在極度緊張害怕的情況下什麼腦子是一片空白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陸郅淡淡地看着這個完全不像什麼都不記得的男人,也不惱,“那看來確實是傷得很重了,既然這樣就好好在這裏待着吧,槍擊案可不是小案子,不過在兇手嫌疑人的身份和動機未明確前我們警方會履行保護你安全的職責,厲先生還請你配合我們。”

厲寒時倏地睜開眼睛,雙眸微微一眯眼中寒光閃過,“這麼說你們是打算一直留着幾個警察把我監/禁在這裏了?我覺得你們應該和我的律師聊聊。在我的律師來之前我拒絕配合你們,也拒絕回答你們。”

存摺低垂下眼瞼又偷偷翻了一個白眼。

陸郅可不怕什麼律師函警告,“這是保護不是監/禁,我們按規章制度辦的事,律師來了也一樣,厲先生有什麼不滿可以和我們警察提,不必去為難醫生護士,您的這條命還是他們救回來的,醫生說你暫時還不能挪動。”

厲寒時冷笑一聲,“我作為病人有選擇就醫條件的權利,我說這裏的醫生護士不好就是不好,那家私人醫院有從E國引進的最新設備,這裏可沒有,我要轉院去我想去的醫院,陸警官,應該也是合你們華國的規定吧。”

陸郅點點頭,“那是自然,不過你說你不了解我們華國,那你確實不太了解,要知道你現在所在的這家醫院是整個燕橋乃至全國最好的醫院之一。你確實傷得不輕,我們怕你腦子出問題影響案情進展,所以還專門讓這家醫院的一位專家給你檢查了一下,明天會過來。

這老教授是領域內泰斗級的人物,就是在國際上也是數一數二的權威,像他這樣的你們E國沒有,你所說的那家合資私人醫院更沒有。厲先生,作為一個成年人,要學會分辨是非好壞以及適可而止。”

言下之意就是差不多得了,別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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