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手腕
魏府。
府邸雖然還未修繕完成,但是已經可以住人了,此處離折衝府也近,是以姜寧憐和魏鴻志便搬到了此處住着。
回到府上,魏鴻志道:“娘,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睡。”
他打了個哈欠,正要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姜寧憐便冷聲道:“站住!”
“啊?”他撓撓頭,下意識問,“娘,您又有哪裏不滿意啊?”
這段時日她一直在挑刺,從床榻上的花紋不對說到梳妝枱的木頭用的不對,這些都是小事,這兩年魏鴻志也攢了一些銀子,可以支撐一段時日,但是就算有了銀子,也扛不住娘親這麼揮霍。
他期期艾艾道:“娘,您先住着,有什麼不好的等我發了薪水,咱們過段時日再換。”
“誰要跟你說這個?”姜寧憐氣沖沖地坐下,“老實交代,你是不是喜歡姜如願那個小賤人?”
魏鴻志一愣,怎麼也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猜出來了,張了張口,他選擇默不作聲。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氣的抓起桌上的茶盞往地上砸,啪的一聲,四分五裂。
“那個小賤人除了容貌有什麼好?你真以為她對你笑一笑就是喜歡你了?小狐狸精!蠱惑盛景和蘇硯青也就算了,怎麼連你都被她迷住了!”
魏鴻志小聲辯解:“娘,她不是狐狸精,她是小表妹。”
姜寧憐狠狠剜他一眼:“你從什麼時候有的這種心思?”
“這個您就別問了,總之我想娶她。”
她冷笑一聲:“她心比天高,連盛景都看不上!”
縱然對兒子有自信,但是她也不是個眼盲的,自然知曉盛景處處比兒子優秀,連盛景都能拒絕,自家兒子又能得幾分好?
“小表妹不喜歡盛景,說不定會喜歡我呢?”魏鴻志不以為意,憧憬道,“等我娶了她,我一定對她好。”
娶她?
姜寧憐想罵他,弄進來這麼一個禍害……她頓了下,若是兒子娶了姜如願,那這個兒媳婦豈不是任她這個婆母拿捏?大哥又是心疼女兒的,陪嫁不得二十多箱?那可是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她頓時笑起來,幾乎已經想像到了以後的暢快日子。
魏鴻志被她笑得心裏發毛,小心翼翼道:“娘,若是沒事,我先回去睡了?”
“回吧,”姜寧憐笑容滿面道,“方才是我小心眼了,還記着那時候的事兒呢,現在想想,就是個小事罷了,願願是個好姑娘,娘支持你。”
“真的?”魏鴻志半信半疑。
姜寧憐微微一笑:“當然是真的,這幾日娘多往姜府跑一跑,你也多去見見願願,好好培養感情。”
魏鴻志終於放心了,咧嘴笑道:“那我明日就去!”
翌日下值,他先興沖沖地去了趟盛府,向盛景請教武功,為了多見見姜如願,他使出十二分的力氣努力學習。
盛景意外道:“進步極大。”
魏鴻志憨憨一笑:“盛兄,還有最後一個招式了,咱們抓緊時間吧。”
盛景點點頭,知道他最近事多,便沒耽擱,教完之後留他喝了杯茶。
魏鴻志正要拒絕,餘光卻瞥見姜如願過來了,他渾身一僵,難道小表妹和盛景還有聯繫嗎?不是已經拒絕了嗎?
見她手中捧着一個匣子,他迫不及待地問:“小表妹,你手裏拿的是什麼?”
“哦,我娘親讓我來給景哥哥送點東西,”姜如願淡定道,“鴻表哥,你怎麼在這兒?”
是舅母讓送的啊,魏鴻志鬆了口氣,道:“送完了咱們就走吧,剛好我要去你家。”
這怎麼能行,她還得看景哥哥舞劍呢,但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借口,趕緊示意盛景說話。
盛景輕笑:“願願好不容易過來,喝杯茶再走吧。”
“對對對,我恰好有些渴了!”她連忙坐下,摸了摸茶壺,“有些涼了,我想喝熱的。”
盛景便吩咐僕從去煮茶,魏鴻志捨不得走,只好默默坐了回去。
“對了鴻表哥,”姜如願小口品着茶,提醒道,“有件事你得勸勸姑母。”
她將昨日在茶樓里偶遇姜寧憐的事情說了一遍,不無擔憂道:“姑母再這麼任性下去,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對你的仕途有損。”
魏鴻志心頭一暖,小表妹想的可真周到,他保證道:“你放心,一會兒回去我就和我娘好好說說。”
姜如願笑眯眯道:“鴻表哥,你記性不好,小時候連一句詩都記不住,萬一忘記了就不好了,不如現在就去吧。”
他一想也是,站起身道:“好,我這就回去,盛兄,小表妹,我先走了!”
等他毫不遲疑地快步走遠,盛景忍不住一嘆:“你啊,怎麼這麼調皮?”
姜如願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鴻表哥太礙事了,打擾我們……”
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她連忙捂住嘴,怎麼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偷覷他一眼,盛景面色淡淡,像是沒聽見。
她便也沒再提,將匣子打開,笑盈盈道:“我昨晚便做好了,還是紅色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盛景拿起劍穗,皺眉問:“你又晚睡?”
“我沒有!”姜如願連忙反駁,“方才我說錯了嘛。”
她又裝作可憐兮兮的模樣道:“你不誇我劍穗做的好看就算了,居然還教訓我。”
盛景怔了下,解釋:“不是,只是勸告。”
姜如願也愣了,現在他不應該順着她的話說劍穗好看,以後再也不這樣說了嗎?真是……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形容,只好懨懨道:“好吧,那我先走了。”
不是還要看他舞劍嗎?又不想看了?
盛景站起身,有些不解。
姜如願決定給他最後一次機會:“你現在應該說什麼?”
他沉吟片刻,不確定道:“我送送你?”
姜如願沉默很久,嘆了口氣:“走吧。”
她現在真的懷疑他那次提親就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怎麼就這麼輕易地讓她走了呢?她心心念念的舞劍還沒看呢!
絕對不行!
只是直說是不是太明顯了,畢竟她才拒絕過他,姜如願糾結片刻,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她清清嗓子,指點道:“景哥哥,以後若是你有了喜歡的姑娘,可千萬不能這樣做了。”
盛景看她一眼。“比如方才那一幕,你若是說送她離開,她不會覺得你有安全感,只會覺得你不想和她待在一起,想趕她走。”
姜如願鎮定地將話說完,手心冒了一層汗,他應該不會多想吧?
盛景“嗯”了一聲:“還有嗎?”
“當然有,但是我累了,得玩一會兒才能說,”她暗示道,“比如聽人唱個曲兒啊,跳個舞啊,我都行。”
“可我只會舞劍。”
姜如願故作為難道:“勉強可以……誒,你拉我幹嘛呀!”
“帶你回去看舞劍。”
他回首看她,眸中倒映着她微紅的臉頰,姜如願連忙垂眼,目光定在手腕處,隔着衣袖,他鬆鬆地握住她,偶爾貼得緊了,時不時傳來灼熱的溫度,和她的心跳一樣沒有規律。
待回到蔚景院,姜如願回過神,連忙掙開,輕聲道:“景哥哥,這於禮不合。”
盛景深深地看她一眼:“好,以後不會了。”
他下意識地將她當成從前的願願對待,可以肆意牽手擁抱,一時間竟忘了,她已至豆蔻年華。
而他,對她而言只是一位鄰家兄長。
盛景執劍起舞,招招凌厲,心中卻在盤算如何讓她心甘情願地來見他。
躍起、揮劍,捲起一地瓊花,不經意間瞥見她的神色,帶着仰慕與歡喜,他手上一頓,“咣當”一聲,長劍落地。
姜如願正看得意猶未盡,正要開口讓他繼續,卻見他用右手捂着左肩,眉宇緊鎖。
她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驚慌道:“景哥哥,你怎麼了,是不是扯到傷口了?疼不疼啊?”
她扶着他坐下,盛景道:“還好。”
“哪裏像是還好!”她急得不行,“你乖乖坐着,我去找府醫過來給你看看。”
找了府醫不就露餡了嗎?盛景微微揚眉,制止道:“沒事,我歇一會兒就好了,你別著急。”
她還想去,他沉聲道:“願願,陪我一會兒。”
姜如願抿了抿唇,只好答應了,只是還是有些心有餘悸:“傷口不會裂開吧?”
“不會,我沒有那麼脆弱。”
“那我扶你回房吧?”她有點不放心,“現在還有些冷,萬一凍着了怎麼辦?”
盛景默了默,她似乎忘記了他們不能共處一室,可他還未開口提醒,姜如願便小心翼翼地將他攙扶起來,往房中走去。
他順從地往前走,心底告誡自己,只放縱這一次。
到了房裏,姜如願讓他坐在圈椅上,給他倒了杯茶,又蓋上了一條薄衾,忙個不停。
盛景本就是裝的,見她忙前忙后,不由得有些心虛,他輕咳一聲,道:“願願,你坐下歇一歇。”
姜如願不同意:“小時候你就是這樣照顧我的,現在你受傷了,應該讓我來照顧你。”
她又端出來一盤點心放在桌上,仔細看看,吃的喝的暖身子的都有了,她輕舒一口氣:“好了!”
不過似乎還缺了點什麼,她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還得再拿本書給你看!”不然就這樣坐着多無趣。
隨意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放在他面前,姜如願覺得自己的任務完成了,道:“景哥哥,那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看你。”
盛景歉意道:“今日舞劍沒能盡興,明日我一定……”
“不行!你先養好身子,”她打斷他的話,“不然我以後都不看了!”
盛景笑着應好。
姜如願朝他揮揮手,正要離開,忽的瞥見長榻上的一抹粉色,奪目耀眼,她難以置信地上前看了一下,頓時兩眼一黑,這不是她小時候讓他鋪上的絲綢嗎?
“景哥哥,你怎麼還留着這個!”
她語氣崩潰,盛景卻面帶懷戀地上前,長指慢慢撫過絲綢。
“因為很好看,”他笑着,“你坐在這裏的時候,像一個小仙子。”
片刻后,他抬眼望她,神色專註而認真。
“這裏始終是你的專屬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