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解惑
面對付知行的質疑,白若離卻面色不變,甚至沒有一絲難堪的動容。
只待付知行停下后,他才溫和地開口一一回應:“若離自入伍便在將軍麾下,常聽將軍言道大丈夫當為家國累,助百姓安,自身所得,實不足為道,若離一直以此自勉。”
“且自以為年紀尚輕,閱歷不及軍中老將,想跟在將軍身邊多學幾年。至於請功封賞,待到有了真正的戰功再細論這些也不遲。”
白若離言語謙遜,明明只是一個未曾露臉的小小軍師,卻是在幾位朝中重臣面前立得不卑不亢,不由得叫身為太子的江樹對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少年多瞧了幾眼。
但很快,他就知曉了白若離面對質疑時不露怯意的底氣為何。
只聽白若離話音剛落,白介便笑着朝他和付知行解釋道:“其實就是這小子謙遜,總不願出頭。”
“若說戰功,早也有了。三年前在邊境遇着東陽襲擾,若非若離提前算好風向和進攻時機,我軍也不會如此輕易地進行伏擊,獲得大捷。”
“只是他一直言說自己並未真刀實槍地上過戰場,每每臣要將他列入請封之名單,他便堅持要把論功的機會留給那些流血流汗的老將士。臣拗不過,這才讓若離在軍中一直隱匿至今。”
白介說罷,付知行神色不明,江樹卻是一臉恍然地面露欣賞。
“原是如此。時至今日,仍能有白先生這般不問功名,只問百姓的有才之士,實乃國之大幸。”江樹笑着向白若離指了指一旁的靠椅,“先生請坐,江東賑災之法,還請先生細細道來。”
話到如今,江樹已全然打消了對白若離能力的疑慮。
三年前的敵國襲擾,哪是白介和白若離口中的那般雲淡風輕。
他當時在朝中收到戰報,戰報乃父皇派去的督軍所寫,不是白介軍中的人,自不會為他誇大或隱瞞。
“近日南風邊境屢受東陽士兵之襲擾,東陽欲打破兩國之平衡而強佔江東城。然白將軍謀略得當,提前設伏,藉以東風,以無傷之代價,順利擊退東陽軍五倍之兵力。”
這是南風國對陣東陽士卒的第一次絕對大捷,令整個京城都稱道了許久。
不曾想,在這場戰役背後的軍師,竟是這樣一個年輕的白衣。
面對江樹的示好,白若離也未有受寵若驚之色。
他淡定地朝白介等,人再次作揖行了一禮,才順着江樹的意思入座於付知行的下一位。
剛剛坐定,白若離也不迴避付知行眼中尚存的些許疑慮,主動道:“關於這份文書的可行性,畢竟是若離臨時知曉了將軍的計策才倉皇而作,太子與丞相有所顧慮也是自然。不過,在下身為行軍之人,也不會空口便道其可行。”
“過往兩年,其實江東也曾遭遇水患,只是不似今年這般來勢洶洶。南風與東陽間的朝廷來往關係也不似現在這般尷尬,所以賑災之事未曾驚動朝廷,僅是得了周遭幾個城池的援助便渡了過去。”
“江東城臨近南風邊境,江東有患,正值將軍在邊境駐守,自不能坐視不理,便也都參與了前兩次小範圍的賑災。”
“若離跟隨而行,亦有機會觀察江東城各處水勢變化,習慣所致,皆有記錄在冊。今日這份文書乃是綜合了過往兩年的情況,以及這些日子江東雨勢變化,山體變化所作。”
“雖不敢說萬無一失,但以在下這些年來的經驗,也應當相差無幾。”
說罷,白若離從懷中另掏出了兩本冊子,遞給了江樹。
江樹翻開,正是白若離所說的過去兩年時值水患的這幾月江東城附近的山勢、水勢、甚至人的來去過往的變化記錄。這其中甚至有白若離對第二年雨勢可能會給江東及鄰近幾城帶來的災情預測,且這些預測皆從其後數頁記載的實際數據中得到了應驗。
書冊上的字跡筆挺有力,作圖工整清晰,內容嚴謹細緻。冊子雖過兩年,也未有過多的摺痕及腐朽的跡象,可見保存極好。
兩本小冊,看得江樹愈發地讚嘆不已,看向白若離的神色里寫滿了相見恨晚的惜才之意。
白介一直在觀察着江樹對白若離的態度變化,自然很是滿意。他頓時放鬆了心情,品了口茶,狀若無意間沖白若離挑了挑眉。
白若離會意,待江樹將兩本小冊看完,便繼續道:“以若離之力,只能提供這水勢地勢圖以期能助太子的鎮宅之路平坦些。不過,太子可見這中間標註的一塊。”
江樹順着白若離的示意看去,確實有一塊用朱紅標註之處,不解地看向了白若離。
白若離面露難色地道:“此乃江東城的水域,乃登上城內碼頭的必經之路。此處亦是百姓常道的‘來者皆覆其中’之地也。”
“這,白先生你這說來說去,走水路的話還是會有個讓船隻靠不了岸的地方。既是靠不了岸,太子殿下,不如此方案也就作罷吧!”
因着江樹的態度,付知行也不由得對白若離放得尊敬了些,但該打的退堂鼓他也是一點也沒落下。
他付家就付衡這一根獨苗苗,若非皇上欽點,他又怎會讓付衡去江東那危險之地。然這回沒待白介出聲解圍,江樹便主動開了口:“丞相莫急,且聽白先生把話說完!”
白若離卻故作猶疑,看向了白介。
江樹見白若離忽地變得扭扭捏捏,又意指白介,便知有些話是在等自己開口了。
民生為先,他也不猶豫,就對白介道:“白將軍,關於白先生所言的這個困處,你可有何妙法破解?事及百姓,無論如何,請盡數說來,若有難處,本官會上報父皇讓朝廷儘力解決。”
江樹話擺到了這兒,白介便不再藏着掖着,他先是問道:“太子可還記得,一年前東陽及其他幾國與南風的來往前景愈漸不明,皇上特地命臣額外訓練了一支兵馬以備不時之需。”
江樹點點頭:“這事乃是父皇在朝堂上當眾所言,本官自是記得。”
白介聞言繼續道:“這支隊伍臣選自軍中精銳,各按其所長分為了三撥。每撥人也就是一個小分隊的建制,人數不多。其中一支小隊專習河海之戰,術業有專攻,他們在水中的行軍駕船技術比一般士兵,甚至常年在航道上行駛的老船夫都要強上不少。”
江樹聞言眼神一亮,這不是好事嘛。有他們相助,那想必江東城的困難也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