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入v
第二十四章入v
林泊西睜了睜眼睛,眼前模糊的視線卻始終無法聚焦,昏昏沉沉的腦袋更是讓他難以維持清醒。
牛奶的微微苦澀味似乎提示着什麼。
林泊西試圖在一片混沌的思緒中凝神片刻清明,席捲全身的疲憊與倦意全讓他的眼皮止不住的落下。
段斯辰看着在昏迷與清醒中掙扎徘徊的人,傾身靠上他的臉頰,“只是一點,能讓哥哥睡的更安穩的助眠葯而已。”
溫熱的鼻息落在頸間,氣息交織,恍惚間,林泊西分辨不出是誰的心跳。
懷裏摟着意識不清的人,段斯辰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他們說的沒錯,我就是個瘋子。”
他像是在自我剖析,用着厭惡的語氣評判自己,將自己最不堪,最隱晦的一面展露給林泊西。
“我就是一個不穩定的,隨時可能會爆發的隱患。”
“他們害怕,恐慌,恨我不能悄無聲息的死在這世上某個陰暗角落。”
頓了頓,他呼吸一滯,說完這些話,彷彿用盡了心力,又咬緊牙關顫聲問道:“哥哥呢?”
林泊西眼睛眯起,眉頭緊蹙,努力調整呼吸間抬手,似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手搭在了段斯辰的手腕上。
寂靜的夜晚幽深空洞,讓人不禁遍體生寒。
低沉而又沙啞的聲音落在耳邊,林泊西蹙眉想要反駁,想要安慰一下情緒崩潰的人,然而,渾身無力,連開口說話都成了奢望。
沒有追問這個吻,而是緩聲道:“……手、”
林泊西腦子很亂,這個吻更是在他混亂的思緒上橫插一道。
哥哥睡著了。
因為知道了這個病的存在,連手上都不想跟他有半點接觸嗎?
哥哥……永遠也不會離開了。
甚至來不及思考這個吻的意義。
撕破的那張窗戶紙,像是扯下了一張病態的遮掩。
環在林泊西腰間的手緩緩收攏,指尖死死攪着帶着溫熱體溫的衣擺,話語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唞,“哥哥也是這樣想的嗎。”
“你的手……”林泊西已然聽不清段斯辰在說什麼,他奮力凝神,每說一個字都要停頓許久,在夢與現實的邊緣徘徊,“你的、手,怎麼……怎麼……”
“哥哥,哪怕你恨我,哪怕你恨不得殺了我……我也絕不會放開你。”
與其等到哥哥提出離開,亦或者太過害怕而偷偷出國,倒不如他先一步將人留下。
不給哥哥選擇的機會,由他來宣佈這場追逐的結果。
段斯辰摟緊懷中唯一的暖意,喟嘆一聲呢喃:“哥哥……”
——
不知昏睡了多久。
遲鈍的大腦並不足以承載這個問題。
段斯辰掌心托着,還未結痂的傷口又漸漸滲出血絲。
“我永遠不會放開你的。”
指尖輕劃過眼角,久久沒有得到回應的段斯辰俯身親吻他的唇瓣,“睡吧哥哥。”
迫使自己將林泊西永遠的留在身邊。
段斯辰甚至無暇思考在這之後會發生什麼,他只知道,哥哥已經離開過一次了。
哥哥就在他懷裏。
半晌,他低下頭,更用力的將昏迷過去的人攬入懷中,兩人交握着的手,死死攥緊的拳頭,傷口處的疼痛絲毫不足以讓他清醒。
既然回來了,那就不許再走。
屋內十分安靜。
這話像是說給林泊西聽的,更像是段斯辰一遍又一遍的用這種話麻痹自己。
這句語氣艱澀,到最後也沒能完全出口的關心以平穩的呼吸聲作為結尾。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段斯辰像是在說服自己,重複的強調說:“永遠在一起。”
演唱會短暫的剪輯視頻早已停止。
並未讀懂他話中意思的段斯辰沉默着,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這似乎是應當屬於意料之內的反應。
段斯辰指尖一頓,對於這個吻的解釋還未言明,就不禁疑惑於林泊西的話,眼眸微微眯起,收攏五指,將林泊西的手攥在手心,“哥哥是想讓我放手嗎?”
“手上……”話音戛然而止,林泊西徹底沒了力氣,歪頭靠在段斯辰懷中,失去了意識。
唯有段斯辰還未平復下來急促的心跳聲充斥着狹小的卧室。
段斯辰勾了勾嘴角,面上卻露不出半點笑意反倒有些苦澀,幽深的眼眸落在不遠處窗帘之下,像是逃避似的自我嫌惡道:“怎麼可能呢。”
環着林泊西腰身的手臂,用力的像是想將人融入骨血。
看到殷紅的血色,他驀地蜷起指尖,將血盡數掩藏在掌心,以手背去接林泊西的手,白皙修長的手上,沒有沾染半分血跡。
“睡著了,你就不會離開我了。”
唇瓣微動,連氣音都無法凝成一個完整的字。
本就很輕的話語,在漫長的吐露中失去力氣,搭在腕上的手不受控制的落下。
這種與尋常疲憊不同的睏倦,讓人掙扎着入睡,也同樣難以睜開眼睛。
林泊西艱難的眯起眼睛,屋內沒有開燈,目光所及之處一片漆黑,唯有床頭開着的那盞夜燈散着淡淡的柔光。
晚上了嗎?
厚重的落地窗帘將窗戶遮擋嚴實,看不見光,床頭柜上也不見手機。
讓林泊西難以分辨現在的時間。
好像在這個時候,是什麼時間已經不重要了。
林泊西抿了抿唇,視線藉著微弱的光源打量着周圍。
這裏,好像不是他們入住的酒店。
反倒像是回了家。
這是家裏卧室的佈局。
林泊西累的連呼吸都很重,凝滯的思緒緩慢的浮現出他昏迷之前的事,讓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服藥的後遺症大抵如此,林泊西又困又累,滿腦子只想閉上眼睛再好好睡一覺。
但喉嚨乾澀,掙扎着想起來喝杯水。
一直這樣睡下去不行。
林泊西單手撐着床,本想着下床洗把臉,用冷水讓自己清醒一下。
結果腕上一動,手背好像抵住了什麼東西。
林泊西動作遲緩的抬手,垂眸看去,銀白色的鐵環嚴絲合縫的扣在他的手腕上,細長的鏈子從鐵環上蔓延至床后,看不到頭。
這樣的鐵環不只有一個。
包括手腕和腳踝在內,一共有四個。
除此之外……手背上一直到沒入挽起來的睡衣袖口,遍佈着痕迹。
林泊西低下頭,不僅是手上,身前也是,甚至比手上還要多出不少,從鎖骨上還沒消退的齒痕來看,這些應當是吻痕。
“……?”
林泊西睜大了眼睛,這些……
除了吃藥以後無力的後遺症以外,並沒有其他的感覺,也沒有什麼異常。
所以,只是留下了吻痕而已。
可是這也——?!
林泊西指尖卷着床單,思緒一片混亂,甚至比昨天昏昏欲睡時還要不清醒。
還有那個吻。
此刻在腦海中分外清晰。
太過驚愕,他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在床上呆躺了許久,想下去找人,然而只是動了動右手,鏈子很快就被拽到最大限度,這……差不多只是他在床上睡覺翻個身的距離。
他不免心下詫異,以前在這住的時候,怎麼不記得家裏有這些東西。
還挺結實。
注意力被其他事情轉移,原本佔據大腦的迫使他休息睡覺的念頭好像淡了些。
除了渾身上下還是祛不掉的疲憊,倒是比剛才清醒了不少。
有鏈子在,他下床找人是不可能了。
林泊西嘗試從床上坐起來,腳踝上的鏈子倒還合適,坐起來也不會感覺到有所牽扯。
這樣就好像,把他的活動範圍都控制在了這張床上。
他可以在床上自由活動,卻不能坐在床邊腳尖觸地。
本來就因為那葯的緣故身上沒什麼力氣,手腕上還戴着這兩個東西,連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變得十分艱難。
林泊西半天都沒能坐起來。
‘咔噠’
門鎖打開的聲音。
然而沒卻沒有馬上開,在裏面,林泊西能夠清楚的看見,門把手向下又歸在原位然後反覆幾次后翻轉,門才被從外面打開。
門剛開啟時,還能看見段斯辰拿在手裏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鑰匙。
林泊西眉毛微挑,緩聲道:“一個卧室的門,也需要上這麼多道鎖嗎?”
先不說他手腕上的這些東西,樓下的密碼鎖他也不知道啊。
緊張兮兮的把各個出口都封死似的,窗戶雖然沒看,但就從這遮擋嚴實的窗帘上來看,窗戶肯定也是鎖死了的。
看着走進來的人,林泊西忍不住輕笑了聲,“怕我跑了啊?鎖的這麼嚴實。”
門口的人還沒進來,聽見這聲笑先愣了神。
原本已經做好準備,進來以後會遭受白眼,漠視他的存在,更甚至可能會情緒激動的罵他,打砸手邊可以碰到的東西讓他滾。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在面對這一切以後該如何反應,該如何讓哥哥不要生氣。
但是現在……
一切都沒有發生。
林泊西剛撐起上半身,都來不及扯過枕頭靠坐穩當,這樣半仰着看着有些許狼狽,可……
不管怎麼看,哥哥都沒有半點生氣的意思。
段斯辰眸色暗淡,一時間分不清,哥哥是不是故意這樣,假裝不在意,實際上先騙過他,等時機成熟以後再離開。
“在門口站着做什麼。”林泊西見人來了,也放棄自己坐起來的念頭,索性躺回去說:“過來扶我一把。”
段斯辰也意識到自己在門前愣了太久,端着托盤進來時,仍不忘把門帶上。
只是走過去時,仍是不經意間放慢了腳步,像是在顧忌着什麼。
又像是在知道自己走向一個未知的,自己不想遇見的答案。
哪怕是如此,從門口到床的距離也有限,可以放慢的速度並不能阻止什麼,段斯辰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像是一個待審判的犯人,等待着林泊西以各種他曾猜疑過的態度宣告他的死刑。
伸手去扶的時候,林泊西比他先一步抬手搭上,半撐着自己坐起來,光是這個動作,就廢了他大半的力氣。
靠着枕頭坐穩以後,林泊西還把卷進被子裏的鏈子拿出來,整理好后隨手放在一邊。
整個過程太過淡然,淡漠的就好像現在被困在這個黑漆漆房間裏的人不是他。
視線觸及到林泊西手腕上的斑駁痕迹,段斯辰頓了頓。
林泊西瞥了一眼,揚起手腕問道:“怎麼回事?”
段斯辰眨眨眼睛,扶着手腕帶到唇邊,又輕吻一下,敢作敢當:“我親的。”
‘他生病了,他是病人’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過了兩遍。
林泊西‘嘖’了一聲,指尖抵着他的眉心把人往後推。
段斯辰俯身,伸出去扶林泊西的手還沒收回來,見林泊西沒有生氣的意思,他怔怔問道:“哥哥……你不……”
“嗯?”
聲音很低,或許是太他太過平靜的表現反而會讓段斯辰感到心裏沒底。
亦或者是……想着昨晚昏迷前段斯辰說的話,林泊西心下微沉,有人對他說了什麼,長久的思想灌溉之下,讓段斯辰對自己極不自信。
太過在意,他已經不奢望從他所在意的人口中聽到什麼順遂的話。
看的出段斯辰心事重,林泊西並未昨天和眼下的事情說些什麼,抬手間手腕微微一頓,掩飾下去這沉重的東西,揉了揉他的頭髮,“幫我把醫療箱拿過來。”
“哥哥你受傷了?”段斯辰關切道:“傷哪了?讓我看看。”
以為是自己的粗心,把哥哥帶回來時磕碰出傷口。
“沒。”林泊西也沒多解釋,語氣從始至終都很柔和,“幫我拿一下吧。”
這個病本就會讓人敏[gǎn]多疑,段斯辰的注意力又全都放在他身上,林泊西怕自己語氣上有一點起伏,都可能會讓段斯辰思維發散。
所以,逐字斟酌,話說的謹慎而穩重。
“哥哥等我一下。”段斯辰忙起身出去拿。
或許是因為只拿個東西,所以沒有像之前那樣複雜的鎖上門,同樣,回來的也很快。
段斯辰跑上來的時候,林泊西甚至能聽見醫療箱裏面藥水瓶晃動碰撞的聲音。
林泊西:“慢點,別跑。”
段斯辰把藥箱放下,還想着林泊西是哪裏受了傷,“哥哥,給我看看……”
“噓。”林泊西豎起食指輕輕抵在他的唇上,“我真的沒有受傷,不要着急,你太緊張了。”
在林泊西輕聲安撫下,段斯辰一直緊繃著的神經得到些許慰藉,表面上看,段斯辰一手策劃統領大局,但在林泊西眼裏,段斯辰的慌張無措幾乎是刻在臉上的。
林泊西打開醫療箱,“昨天我就想問了,你……”
醫療箱裏面除了葯還有幾個全新未開包裝的針管。
段斯辰注意到挪開藥品下,壓着的這些東西,瞳孔驟然收縮,一把搶過所有針管。
林泊西卻對他過激的舉動熟視無睹,慢條斯理的拿起旁邊的棉簽,取了兩根出來,語氣平靜的補全剛才自己未說出口的話,“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段斯辰僵在原地,面上的神情還未收斂,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林泊西已然牽起他的手,反過來看,手心有許多小口子,除此之外,橫過掌心的那一條最明顯,划的也最深的傷口,已經開始泛白。
包括小口子的邊緣也變了顏色。
應該是受傷之後一直碰水,遇水多了傷口才會變成這樣。
“傷成這樣怎麼不包紮一下。”說著,林泊西用棉簽蘸取碘伏,一點點塗抹在傷口處。
冰涼的藥水落在掌心,段斯辰下意識的蜷了下指尖往後抽了手。
林泊西沒敢用力握着,因為他指腹上也有傷。
見狀,林泊西又托着段斯辰的手背往回帶了些,棉簽再落下卻是比剛才更輕的力氣,“疼嗎?”
段斯辰眼眸微垂,緩慢的搖了搖頭。
雖是如此,林泊西上藥的時候還是輕輕吹了吹,“沒用酒精,應該不會太疼,我看你這條傷口有點深,要不找段醫生過來看一下吧。”
提到醫生,段斯辰毫不猶豫的開口拒絕:“不。”
“不要找段醫生過來。”
察覺到掌心的手緊繃,林泊西指尖順着手背蹭蹭,柔聲道:“好,那就不找。”
安撫過段斯辰的情緒后,林泊西不着痕迹的問:“你這傷,是什麼東西划的?”
段斯辰沉默着沒有回答。
林泊西也不急,塗過碘伏后便這樣托着他的手,等着一會碘伏幹了以後上藥。
他仰起頭看向段斯辰,“不記得了嗎?”
段斯辰搖了搖頭,“玻璃杯。”
他壓低了聲音說:“酒店提供的玻璃杯質量不太好。”
至於這個質量不好的玻璃杯,是怎麼碎的,而這些碎片是怎麼在段斯辰手掌上劃出那麼多道傷口的。
段斯辰沒有細說,林泊西也沒有多問。
雖然這個答案有些不盡人意,但……林泊西更怕的,還是段斯辰刻意的去用工具來傷害自己。
他一直清晰地記着段予桐說過的每一句話。
哪怕只是猜測,並沒有得到確切答案的抑鬱症,在一切塵埃落定前,林泊西會把所有一切都納入要防備的範疇。
上好了葯,林泊西試着撕開紗布,除了使不上力以外,沒什麼太大問題。
林泊西把紗布放在掌心遞給段斯辰。
段斯辰接過就想兩手撕開,可滿是傷口的那隻手腕上一緊。
低頭看去,林泊西穩穩地握住他的手腕,“拿剪刀吧。”
到時候為了撕塊紗布,再弄的傷口崩開,反倒得不償失。
原本床頭就有一些小工具,可想着剛才段斯辰拿針管時的樣子,想必床頭櫃裏的東西都清空了。
段斯辰依舊是一個指令一個動作,只是拿回剪刀以後卻沒有遞給林泊西,“我來剪吧哥哥。”
“行。”林泊西沒在這件事上和他爭,展開紗布,在合適長短處比量了一下,“在這剪。”
‘咔嚓’
紗布應聲而斷。
段斯辰把剪刀和針管放在一起,顯然,這些都是一會要拿出去的東西。
林泊西知道,他這是怕在這種環境下,自己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
屋裏別說剪刀,原本擺在床頭的鏡框都已經消失不見,因為那個鏡框的邊角是尖的。
林泊西毫不在意屋子裏缺了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
紗布在手上纏了幾圈,除了五指處是分開纏繞的以外,把整隻手都纏的嚴嚴實實。
傷口太多,已經顧不上挨個傷口包紮,索性整個包起來還方便。
紗布繫上扣子,突出一塊會不舒服。
林泊西便拿醫用膠帶在邊緣處粘了小塊,“紗布不能纏太久,過一會記得取下來換新的。”
段斯辰眼睜睜看着林泊西把自己的手包嚴實也沒有掙扎,反而還老實應了一聲:“好。”
指尖蹭了蹭柔軟的紗布,段斯辰說:“吃飯吧哥哥。”
床頭托盤裏的早餐放了有一會,熱可可已經不再燙手。
段斯辰特意做的西式的餐點,“哥哥嘗嘗看合不合胃口。”
不常吃西式早飯的林泊西,就着段斯辰遞過來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是因為他之前在國外生活了三年,所以被關起來的第一天,做了這種他比較‘習慣’的早飯?
林泊西想了一下,覺得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
別的不說,段斯辰在這種細節上總是拿捏的很到位。
但並沒有出國那麼久的林泊西,三明治只咬了兩口便吃不下了,熱可可沒喝都能聞到甜味,便也不想嘗試,“幫我倒杯溫水吧。”
見他吃的少,段斯辰不免問一句:“不和胃口嗎?”
“不,很好吃,只是我現在不餓。”林泊西擦了擦嘴角,“你吃過早飯了嗎?”
段斯辰咬了一口三明治,悶悶的說:“吃了。”
應該是正在吃才對。
感覺不僅如此,連夜從A市趕回來,只怕晚上也沒有休息。
林泊西:“這樣不累嗎?吃點東西去休息一會吧。”
段斯辰三兩口吃完了剩下的三明治,沒有要去休息的意思,“哥哥呢?也睡一會吧。”
“我不想睡。”不是不困,是感覺自己不能再睡了。
這種靠不定量藥物沉睡,睡着反而更耗費精力。
相比於這件事,林泊西更在意之後的工作怎麼辦。
“馮一然找你提接下來的行程了嗎?”林泊西想拿回自己的手機,雖然希望渺茫,但還是要嘗試一下,“還有幾個我這邊正在對接的品牌在談,我這樣消失不太合適。”
在這種時候,還是忍不住考慮段斯辰工作上的事。
林泊西指尖摩攃着腕上的銀環,自己都嘆了口氣。
“那些事有馮一然負責,哥哥不用擔心。”段斯辰淡淡道:“接近年關,我所有行程以及代言安排都推至年後,短時間內,我不會出門。”
這份回答聽起來有幾分含義在裏面,林泊西說:“我沒有要逃走的意思。”
“我知道。”
段斯辰沒有遲疑,但話聽起來卻又好像是另一番意思,“我最相信哥哥的話了。”
林泊西頓了頓,適時地止住,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關乎可能會離開這棟房子,光是提起,就讓氣氛緊張。
避免讓段斯辰病情加重,林泊西抿了抿唇,“我……”
“我明白的哥哥。”段斯辰聲音很輕,話語中卻夾雜着不容拒絕的武斷,“等我一會,我把東西都收拾好,就回來陪哥哥。”
說著,段斯辰在林泊西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便俯身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眼帘微垂間遮下其中眷戀,轉身拿起托盤,除了藥箱,其他東西盡數堆在上面帶出了房間。
如果說,昨天晚上在林泊西意識極度混亂中的吻,有可能是他意識不清判斷錯誤,亦或者是純粹是段斯辰不經意間的觸碰,他臆想出的一個吻。
那麼現在這個吻,就打破了林泊西對昨晚一切茫然的判斷。
只是一瞬間,一觸及分。
吻在唇上,這跟眉心或者額頭是全然不同的含義。
身上還沒有消退的痕迹,也更能印證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知不覺間抬起手,指尖輕顫的抵在唇上,恍惚間好像還能察覺到接觸時,溫熱柔軟的觸感。
這……
偏執型人格障礙會這樣嗎?
林泊西微張的眼底滿是迷惘,他在知道偏執型人格障礙以後,只簡單地從網上以及段醫生的口中了解了一部分相關知識。
還沒來得及去更深入的了解,就喝下了那杯牛奶。
身處在段斯辰的視線範圍之下,林泊西也不可能去拿回自己手機來查找和病症有關的資料。
不能在病人面前強調他生病的事實。
這一點,哪怕段醫生沒有特別叮囑他,林泊西也心知應該這麼做。
可現在……
這個吻,和段斯辰剛才離開時的眼神。
林泊西捏了捏眉心,事情好像越來越複雜了。
等段斯辰處理好一切,再回來時,林泊西已經躺下了。
維持一個動作坐久了太累,倒不如躺下等着。
只是頭一沾到枕頭,就止不住的想閉上眼睛。
意識朦朧間,林泊西隱約都感覺自己好像睡著了,而後就察覺到身側的床陷了下去。
段斯辰以為他又睡著了,恬靜的睡顏安靜又溫順,像是溫潤無害的暖玉,像是被追逐傾瀉的陽光。
越靠近,越按捺不住指尖。
不知不覺間覆在唇上的吻,舌尖撬開牙關,伴着輕緩的呼吸,一點點將自己的氣息覆蓋在他身上每一寸。
林泊西被他鬧的有些睡不着了。
“斯辰?”
“哥哥。”段斯辰應着聲,親昵的蹭了蹭他。
“你別……”林泊西按下他的手,卻奈何力氣還沒恢復,伸手過去卻只能搭在上面,他無奈道:“我還沒洗澡。”
“回來的時候我幫哥哥洗過了。”
此話一出,林泊西頓時愣住。
“哥哥的睡衣還是我換上去的。”段斯辰輕緩而有節奏的繞着指尖,“睡着的哥哥好乖。”
“……”
驟然收攏的五指,讓林泊西身形一僵。
片刻后,又出了一身汗的林泊西無力的靠在段斯辰身上,躁動的心跳聲蓋過他耳邊一切聲音,他喃喃道:“胡鬧。”
“我知道錯了哥哥。”
不用細問,光聽這認錯的速度以及態度,就知道,下回還敢。
林泊西想捏一把他的臉頰,奈何手搭上去指尖無力,乾脆就這麼覆在他側臉上,“把這個解開,我要洗澡。”
被段斯辰太過分的接觸,林泊西有些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解開鏈子對段斯辰而言可能會刺激到病情。
“我是說……”他正要將手收回來,卻被段斯辰先一步握住。
‘咔噠’一聲。
腕上的鏈條落下,不僅如此。
腳踝上的也一併拆下。
乾脆利落勁,都讓林泊西有點不敢置信,然後,段斯辰拿出像是和他手腕上銀環一對的東西,掛到一起以後,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這下,他的活動範圍從床上,變成了在段斯辰身側。
別的不說,最起碼可以下地了,應該算是好事。
“來。”深知藥效,段斯辰先站在床邊,扶着林泊西下來。
本來覺得不用,自己完全可以自己走下來的林泊西,在坐到床邊時就知道,他可能很難自己走去浴室。
渾身癱軟無力也不過如此。
林泊西瞥了一眼段斯辰。
罪魁禍首很識相的主動摟着人,順着林泊西的腳步,一點點把人帶進浴室。
一開始,林泊西覺得這個把他們兩個掛在一起的銀環不影響什麼,反而他不用一直待在床上,算是好事一樁。
但是當他走進浴室以後,再看那對銀環,就有些……
林泊西猶豫道:“我要洗澡。”
“嗯,我知道。”段斯辰主動詢問道:“我幫你放水嗎?”
“……”
淋浴開關左熱水右冷水,簡單上下掰一下就行,我自己也可以。
林泊西深吸一口氣,“我是說,你先出去,回房間等我。”
段斯辰晃了晃手腕上的銀環,“不可以,哥哥會跑走。”
“我不會跑。”簡單一句話,也很難為自己做證明,但是要拿出證據,也只有這一句話。
自己聽起來都不太可信,更何況段斯辰這個心思敏[gǎn]的病人呢。
見林泊西久久沒有動作,段斯辰歪了歪頭,“哥哥你在害羞嗎?”
林泊西一噎,“閉嘴。”
段斯辰笑着幫他解開睡衣扣子,“哥哥不用擔心,昨天我幫你洗的很仔細,哪裏我都看……唔?”
覆在唇上的手有效的擋住了段斯辰接下來的話。
林泊西面上有些發熱,在他的印象中,段斯辰是非常正經,老實乖巧聽話,好像這世間所有溫和的詞語都能落在他身上的人。
但是現在聽這句話,還有說出這話時帶笑的語氣,讓林泊西有些招架不住。
“斯辰,別鬧了。”林泊西放輕聲音,和段斯辰商量,“我真的不會跑,二十分鐘,不,我十分鐘,沖一下就出來好嗎?”
段斯辰向來老實聽話還樂於助人,現在也不例外,“我幫哥哥一起,會更快些。”
“……段、斯、辰!”
‘嘩啦’
段斯辰上前半步,打開林泊西身後的淋浴,溫熱微燙的水落下,與此同時,段斯辰隨手將林泊西的睡衣上衣搭在手臂上,再伸手的時候,“哥哥……?”
本來,兩人坦坦蕩蕩的洗個澡也沒什麼,同一個浴室里還省水。
但是經過不久前的吻,以及剛才在床上的……
再一起洗,其中夾雜着的東西就多了。
也根本放不開。
林泊西思索片刻,選了個折中的辦法,“你轉過去,我自己來。”
“好。”
只要不離開這間浴室,在這種小事上,段斯辰覺得自己可以順着哥哥。
但是……
從轉過身去那一刻,段斯辰的話就沒有停下過。
“哥哥好了嗎?”
“水溫如何?合適嗎?”
“這樣站着會不會比較累,我幫哥哥拿個椅子吧。”
“哥哥在塗沐浴露嗎?一隻手是不是比較麻煩,需要我幫忙嗎?”
水聲驟停。
“段斯辰!”
浴室的水還未收拾乾淨。
林泊西吹乾了頭髮側躺在床上,被子拽上來遮住脖頸,從耳後到脖頸處都覆上了一層薄粉。
羞的。
林泊西閉着眼睛,咬緊牙關,腦海中不斷重複着:‘等你病好了的。’
‘等你病好了的!’
‘段斯辰!等你病好了的!!!’
看在你是個病人的份上……
收拾浴室後面出來的那個人,上床前順手關掉了床頭燈。
屋內唯一的光源消失,哪怕林泊西閉着眼睛,都能感覺到。
沒等他睜眼,手臂便從身後橫了過來,摟上他的腰身。
段斯辰貼在林泊西身上,把鏈子整齊的壓在枕下,以免它成為自己和哥哥中間的隔檔,做好這一切,他在林泊西頸間深吸一口氣,不願抬頭,便這樣啞聲道:“哥哥晚安。”
林泊西微不可及的輕哼一聲,不去理會他,剛才被消耗的累極,索性閉目養神。
藥效好像在這段折騰的過程中消散,最起碼林泊西現在是感覺不到困了。
全然沒有之前那種眼睛都睜不開的感覺。
難得的清醒感,讓林泊西生不起半點睡覺的念頭。
倒是段斯辰。
應該是真的累了。
躺下沒多久就睡的很沉。
林泊西放輕了動作,緩緩翻過身來,搭在腰間的手無意識收攏,好在只是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不像之前那樣,睡得沉,又從後面整個貼過來把他抱的嚴實,導致他一動也不能動。
哪怕段斯辰在這睡着,除了連接在兩人手上的銀環之外,腳踝和右手腕都重新掛上了鏈子。
林泊西看着段斯辰的睡顏,思緒發散間想到,從這幾條鏈子上,就能看出段斯辰毫無波瀾的表情下,隱藏了多少的不安。
‘嗡嗡’
林泊西看的入神,寂靜無聲的彷彿與世隔絕的室內突然有了震動的聲音,讓他心下驟然停跳一拍。
床頭柜上。
震動的手機也自動亮起了屏幕。
似乎不只是一條消息,連續震動了好幾下。
或許是有什麼急事。
林泊西輕輕推了下段斯辰的肩膀,“斯辰?”
“斯辰……我手機響了。”
“斯辰?”
輕聲叫了幾聲,段斯辰都沒有回應。
林泊西嘴角微抿,他小心翼翼的避開兩人扣在一起的手,伸出右手,隔着段斯辰去夠他那邊床頭柜上的手機。
鏈子搭在手臂上,以免掉下去驚擾到段斯辰。
等指尖觸到手機時,林泊西鬆了口氣。
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姿勢,指尖蹭着一點點把手機挪過來,然後順利拿到手裏。
全程安安靜靜,都沒有驚擾到還在睡着的人。
不知道為什麼,林泊西緊張的放緩了呼吸,直到將手機拿過來,將被子拉高,遮過頭頂,將屏幕調整到最暗。
除了馮一然給他發的與工作相關的消息以外,就只有段予桐也給他留言。
準確來說,不應該算是留言,因為從昨天開始,段予桐一直再給他發消息。
不僅如此,昨天還有一通來自段予桐的未接來電。
再結合段予桐的話:【段斯辰怎麼突然問我和你說什麼了?怎麼回事啊?】
這條消息,就在未接來電不久之後。
林泊西知道為什麼昨天段斯辰為什麼突然給他拿來那杯加了東西的牛奶了。
頗有些無奈,不知道說什麼,林泊西回:【斯辰知道了,短時間內先不要聯繫。】
段予桐:【?!!你終於回我消息了,我都快報警了你知道嗎!段斯辰問我之後就聯繫不上你,你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急嗎。】
林泊西看了眼手上的銀環,這種事自然不可能讓別人知道,於是便隨手編了個理由:【手機沒電,事多一直顧不上充。】
段予桐:【我還以為你被段斯辰給綁架了,給他打了那麼多電話,發了消息也沒有回應,你們倆同一時間消失,我還真以為出什麼事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現在知道了怎麼辦?你說實話,你現在在哪?他知道你知道他病情的事,以我對這個病的了解,不會太平靜。】
林泊西:【我在家。】
看着醫生的話,林泊西忍不住辯駁幾句:【斯辰的性格很好,只是生病影響不了他什麼,他現在也很乖的。等病治好以後就沒事了。】
段予桐:【……你是本人嗎?段斯辰你上你哥的號發消息騙我沒必要啊。】
林泊西:“……”
他無奈打字:【不是。】
段予桐:【嗯?居然不是‘滾’,還真是你。】
以段斯辰的脾氣,受到這種質疑肯定不會解釋什麼,連一句不是打出來都是崩人設,運氣好有回應,那就是‘滾’,也可能是被刪除好友以後出現的紅色感嘆號。
後者的概率還要大一些。
段予桐:【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林泊西指尖輕點着屏幕,【一切正常,他答應我在家養病,把所有工作都挪到年後去了。】
簡單解釋以後,林泊西給他轉了一筆錢,算是他詢問關於段斯辰病症的診斷費,算是工資外的獎金。
而後,又重複了一遍:【暫時不要聯繫我或者段斯辰,時間合適我會去找你。】
段予桐:【明白。】
關掉對話框后,林泊西又打開私密聊天。
對方有按時發送段星辰的行動軌跡過來。
段星辰的活動多,家裏也會給他配備助理,說是助理,據段斯辰所知,好像是趙家的小少爺,攀附段家,所以把家裏的孩子送過來了。
那張日常安排的活動,列成單子出現在林泊西的私密聊天裏。
掃了一眼,其中沒有與段斯辰相關的行程內容,饒是如此,林泊西也不敢掉以輕心。
又叮囑幾句后,把手機息屏。
溫吞的把被子往下拽了些,正想着用剛才拿手機的辦法,重新把手機放回去。
然而,林泊西剛從被子裏出來,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被蠶絲被弄亂的頭髮。
帶着暖意的手溫柔的撫過他的臉頰,耳邊響起平淡到毫無波瀾的聲音:“哥哥聊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