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柯蓓對於飛機是不是正常降落的事兒其實一無所知。
上輩子她和程乾相遇的時間在此之後，她自然想不到去問，程乾也不會刻意提起。
此時她這麼說，純屬個人推斷。
但很顯然她的推斷是有事實做基礎的。
程乾沉默了片刻，還是說道：“明天怎麼也得去看看。”
柯蓓點了點頭。
她理解丈夫身為一名軍人對於軍令的重視。
將店裏的東西全部收進空間，一家三口開門準備離開。
“給我拿出張紙，我寫個暫停營業的牌子掛上。”站在門口，面對着空無一物的店面，程乾有點無奈的說道。
柯蓓“嗯”了一聲，隨手拿出了一支水筆，一張複印紙遞了過去。
即便已經知道了，可看柯蓓運用起空間如此熟練，程乾還是極感興趣，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而就在這時，一陣動物的嘶吼、尖叫聲忽然傳了過來，與此同時傳來的還有人們震驚的喊聲。
“快看！電線杆上全是猴子！”
“樹上也是！天啊，房頂上也是！”
“你們看那群鳥！”
……
程乾聞聲抬頭，然後就見不遠處的高壓線上，有大概十幾隻猴子正在飛快的往前爬行。
它們動作井然，非常的有秩序，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玩耍，竟感覺像是以群體的形式在逃亡！
除了電線上，旁邊的大樹頂還有屋頂也有成群的猴子在飛跑。
它們同樣扶老攜幼，大猴子帶着小猴子，以群體的形式飛奔。
平時面對人群難免會驚慌的猴子們，這會兒被這麼多人圍觀，竟也全都顧不得了，連一個掉隊的都沒有，全都朝着城際高速的方向狂奔！
而與猴子差不多情況的是，在大家的頭頂一群黑壓壓的鳥也低空飛過，一邊飛還一邊發出嘎嘎的叫聲。
這會兒正值中午最熱的時候，汽配大世界的外面原本幾乎沒有行人。
可面對這樣難得一見的場面，很多人都從店裏跑了出來，圍在一起議論。
驚奇的有之，害怕的有之，還有很多人也聯想到了最近天氣的異常。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說不出的詫異和擔憂。
“你們旁邊是不是有山？”柯蓓沒有去管眾人，衝著程乾問道。
“有，八十公里以外有一座綠雲山，這些猴子應該都是從那裏跑出來的。出什麼大事兒了，它們竟然跑了這麼遠？”
程乾說著話心裏猛地一個咯噔：“山裏的植物已經開始異變了！”
他脫口而出，隨之臉上變了色。
“應該是。”
柯蓓比他冷靜多了，聽了這話也只是應和了一聲，就抱起兒子說：“我們趕緊走吧，時間緊迫。”
程乾此時也已經無心再去寫什麼停業通知。
又因為之前梁副參謀長在電話里專門交待，這件事不能隨便外傳，怕引起不可控的恐慌，所以他也無法將此事告訴大家。
只能給一直在店裏做事的小工打了兩千塊錢，通知他近期不用來上班了，同時叮囑他多看新聞，注意安全。
一上午發生了這麼多事，程乾心情難免沉重。
可他並沒有忘記對兒子的承諾，從市場出來后直接將車子開到了最近的快餐店。
這會兒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鐘了，可快餐店裏人依然很多。
雖然這裏和汽配大世界相隔不遠，可看來那邊發生的事情這裏的人們還一無所知。
因為正值暑假，店裏有很多的小朋友，特別是遊戲區更是笑鬧聲不斷，到處都是一派歡樂氣氛。
小天從進門那一刻起，眼睛就不夠用了。
這裏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都新奇極了，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撲鼻的香氣，那麼多同齡的孩子，還有滑梯，海洋球……
小傢伙緊緊攥住媽媽的手，頭卻一直往遊戲區扭，眼神里滿是羨慕和好奇。
看到兒子這副模樣，程乾心裏一陣說不出的酸澀。
他伸手在小天的腦袋上揉了一把，說：“先吃飯，吃完了過去玩一會兒。”
柯蓓看了他一眼，提醒：“我們時間不多了。”
程乾難得的表示了反對：“也不在乎這一會兒，再說了，我還想多要點東西，你不是……可以裝很多嗎？”
他聲音含糊，可柯蓓還是瞬間理解，他的意思是要多買一些快餐放入空間以備后需。
於是沒有再吭聲。
程乾去買東西，柯蓓帶著兒子選擇了一個比較靠里的位置。
她讓小天坐在餐位前等一等，自己去了洗手間。
剛才往空間裏收東西的時候她就看到裏面有一個醫藥箱，此時她走進一個隔間，取出醫藥箱將已經被血浸透了的紗布拆掉，重新包紮了起來。
柯蓓包紮完畢返回餐位前的時候，程乾已經回來了，桌子上也擺得滿滿的，而小天正抱着一個炸雞腿啃得滿嘴都是油。
柯蓓上前就要阻攔，程乾連忙塞了一杯熱飲到她的手裏，搶先說：“我已經帶他洗過手了，這是熱牛奶，你喝一點兒。”
說罷，他朝柯蓓的腿上看了看，問：“傷口重新處理了，沒事吧？”
柯蓓只得回答：“沒事。”
看她又要去拿小天手裏的雞腿，程乾將桌子上的全家桶朝她的跟前推了推：“裏面還有，想吃什麼自己拿。”
說完伸手在兒子的腦袋上摸了摸，笑着辯解道：“小孩子家就是得多吃點肉，讓他吃吧。”
兩次被阻止，柯蓓有點無奈。
她去搶兒子手中的雞腿，並不是因為嫌他手臟，說實話末世幾年，她現在活得還真有點糙。
如果不是程乾提起，她甚至都忘了要先帶小天去洗手的事兒。
畢竟在缺衣少食的環境裏，能夠得到食物大家的第一反應都是往肚子裏塞，別的還真顧不上。
“我不讓他吃是因為在來之前，我們被關在了科研所將近半年時間。這半年裏小天一直被他們全天候監視着，每天都是靠被注射各種營養液維持生存的。
那些人最多會讓他喝一點糖水，吃一點點米粉防止胃腸道萎縮，其他什麼都不給他。剛才他已經吃了巧克力，現在再這麼吃肉，我怕他的腸胃會受不住。”
柯蓓不想因為這種事和丈夫產生矛盾，索性直截了當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科研所？什麼科研所？他們為什麼要抓你們！”
程乾震驚極了！
雖然柯蓓說得簡單，語氣也很平淡，可就這麼了了幾個字他也聽出了他的妻兒所遭受到的非人待遇。
一想到那個場景，程乾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氣勢瞬間變得凌厲。
二人說話的時候，柯蓓已經把小天手裏的雞腿搶了過來，然後將桌子上一盒開了蓋子的土豆泥遞到了他的手裏。
感受到了丈夫的憤怒，她伸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安撫道：“別緊張，都過去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有空我全都告訴你。”
說完她朝外面張望了一眼：“附近有藥店嗎，我想去買點備用藥，萬一待會兒小天拉肚子……另外各種傷葯也要準備一點兒。”
程乾出離憤怒！
柯蓓的話還在他耳邊回想。
他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震驚、暴躁、心疼，還有——無能為力。
一想到這個會趴在自己懷裏，奶奶地給自己叫“爸爸”的小不點兒，被人當做試驗品全天候監視，連飯也不讓吃，還不知道受到別的什麼非人遭遇……
他的胸腔都憋得快要爆炸！
直到感受到來自於手背上的那抹沁涼，他才稍微冷靜了一點。
程乾下意識的望向那隻乾瘦而微涼的小手，看着那手指上層層疊疊的傷痕，心裏一陣扎扎的疼。
之前他已經知道自己是在末世第四年失蹤的，所謂的失蹤應該就是死了吧？
在自己死後四年的時光，這娘倆到底都受了什麼罪？
光想想，他都覺得整個後背都發涼。
他反手將那小手包進了掌心，用力的握了握，想給她一些溫暖。
可那溫軟又陌生的觸覺，又讓他下意識的慌忙鬆開。
活了二十九年，這是程乾第一次握年輕女孩子的手，這種感覺實在是太過於陌生。
他不自在的搓了搓手指，把手握成了拳，然後快速地說：“葯我去買，你不要管了。”
他一邊說一邊抓過旁邊的漢堡，塞到了柯蓓的手裏：“這是雙蛋堡，我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口味，就都買了一些，你要是不喜歡就再選別的。你是不是也不能吃肉？那，這兒還有粥。”
然後他又把一盒皮蛋瘦肉粥推了過去。
程乾明顯沒有和女孩子相處的經歷，這麼一會兒功夫，脖子和耳廓都已經染上了一層緋紅。
他語速飛快，一副生怕停頓下來就會陷入尷尬的模樣，再次交待：“我訂了一百份團餐，剛才已經跟他們店長打過招呼了，讓他們加急。
他們許諾我在一個小時內做出來，時間還早，你們別著急，慢慢吃，吃完讓小天去玩一會兒。”
說到這兒，似是怕柯蓓擔心時間，他又指了指窗外：“我去前面加油站加點油，順便去買葯。放心吧，不會耽誤事兒的，我會卡着點兒回來，到時候咱們一起去買其他東西。”
可能是太過於心疼的緣故，此時的程乾說話極有耐心，語氣也慢慢變得緩和了下來。
那溫和又堅定的態度讓柯蓓好像又回到了以前和丈夫相依為命的時候，好像再次找到了主心骨，一直緊繃的心也落了地。
交待完畢，程乾就出了門，只留下了他們娘倆還有一桌的食物。
因為很少進食的緣故，程天的胃其實很小。
剛才就吃了一塊兒巧克力威化，現在又被盯着吃了半盒土豆泥，喝了幾口粥，他已經很飽很飽了。
看時間還早，柯蓓將桌子上的東西收拾好，索性親自帶着孩子去遊戲區玩耍了。
小傢伙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玩過玩具，更別說還有這麼多差不多年齡的小朋友！
激動的眼睛閃閃發光，小臉都興奮得紅撲撲的。
他脫掉鞋進入了遊戲區，轉過頭衝著母親粲然一笑，看得柯蓓心裏猛地一陣發酸。
她忽然覺得丈夫的這個決定是對的，讓兒子玩兒一回吧，這是他出生以來第一次無憂無慮的玩耍，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在末世，生存環境太差，已經很少再有小朋友降生了。
程天的出生也是在柯蓓夫婦倆的意料之外，只不過孩子既然來了，兩個人自然要拼盡全力去好好的撫養。
說起來他們夫婦兩個的個人條件都還算是好的，一個有空間，另外一個雖然沒有覺醒異能，但是因為曾經是特種兵，身手不錯，所以在和變異獸們戰鬥的時候也基本能夠佔到上風。
至少保證吃喝絕對沒有問題。
可即便如此，八年的時間，他們一家子也先後遇了難。
說起來，誰也沒有真正活到末世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