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第126章
從學校出來,到周楊住的地方並不算太遠,苗苗騎着自行車,在路過的拐角處停下來,打包了吃的。
今天是帶葷的,她媽說能吃肉的話人就是沒大礙,哪天要是不饞肉的話才是出大事。
她覺得很有道理,當然也沒敢買重油重辣的東西。
掛在車把手上晃悠晃悠半條街,就到地方。
車停在樓門口,她一步一個階梯往上走,到門口也不敲,掏出鑰匙直接開。
這串動作,本來是沒什麼問題的。
就是做得太快,她推門的時候才聽見裏頭有人在說話,略有些遲疑。
不過裏面的人已經留意到,正經的主人還在客廳里坐着,這是誰大大方方拿鑰匙開門?
周楊心裏嘆口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看父母審視的眼光,不自在咳嗽兩聲站起來說:“我問問她進不進來。”
要說讓長輩知道,他是不怕的,但是這場景着實有些尷尬,畢竟什麼沒有準備好。
苗苗怕生,心裏建設都沒做過,進來指不定心裏多茫然。
周楊是一個大步朝門口走,就看到半開的門縫裏露出來的半張小臉,好笑地推着她說:“我先跟你說件事。”
說完反手把門關好,帶着她在門外說話。
苗苗拎着吃的說:“你有事就忙吧。”
很是乖巧的樣子。
周楊先是接過東西,才說:“我爸媽來了。”
爸媽?
哦陳阿姨跟周叔叔,苗苗是沒什麼印象的,畢竟離開家屬院那年她還太小,只是因為父母之間多有交情,加之這兩年提起得比較多才熟悉。
她下意識說:“那我要去打個招呼吧。”
長輩來,這也是規矩。
不過很快覺得不對勁,說:“是不是不該去?”
倒把難題拋給周楊。
他噎一下說:“看你想不想。”
出於禮儀,苗苗覺得是應該的,但是考慮到兩個人是處對象的階段,這樣的見面好像又有其它意味。
她一時不知道怎麼抉擇,還是想讓人家替自己決定,說:“你想我進去嗎?”
周楊當然是想的,他們是正經人家處對象,見父母是件大事,今天雖然是太趕巧,卻不失為一個好機會。
他沉吟片刻說:“你想進去嗎?”
苗苗不知道怎麼撲哧笑出聲,看看自己說:“這樣行嗎?”
又順順自己騎自行車被吹得凌亂的頭髮。
周楊當然點頭說:“特別好。”
苗苗緊張捏着自己的手,說:“那叔叔和阿姨覺得這樣合適嗎?”
對她是意外,對長輩估摸着也是。
周楊心想,他爸媽多多少少都在催婚,恨不得舉旗歡迎,有什麼不合適的。
他堅定道:“當然。”
就在他倆在門外嘀嘀咕咕的時候,陳蘭蘭和周仁夫妻也在屋裏頭說著話。
他們夫妻這回是突擊檢查,心想孩子在滬市也有好幾年,一回都沒來認過門,這哪天要是出點什麼事,可真是找不着北,正趕上難得有時間,就直奔而來,跟誰都沒打招呼,就是周楊自己都嚇一跳,才請父母坐下來,就聽見開門聲。
誰都不是傻的,一猜就知道是什麼人才會在這個時間開門。
陳蘭蘭一臉喜色道:“難怪給他介紹對象,都跟我打馬虎眼。”
周仁也是高興的,不過說:“臭小子,什麼事都不說。”
陳蘭蘭倒是不在意這些,“喲”一聲四處摸口袋說:“沒有紅包啊。”
他們老家的規矩,姑娘家第一次上門得給個紅包今天這麼倉促,什麼都沒準備,怎麼好意思。
她這頭髮也沒去燙,衣服也不是新的,對人家也顯得不尊重。
她盯着門瞧說:“人家不一定進來,這也太不正式了。”
姑娘家總是矜持,他們是講規矩的人。
周仁想想也是,說:“反正不管怎麼樣,你先把錢準備好。”
他們這次來也存着一個心思,是怕兒子在滬市過得不好,把壓箱底的五千塊錢也過來,想着多少支援點。
都是在單位掙工資的人,又有三個孩子,能拿出這麼多已經是不容易。
陳蘭蘭看着錢也挑剔,說:“都不是新鈔。”
哪有這麼多規矩,周仁粗糙得很,說:“是錢就沒人會不喜歡。”
陳蘭蘭看着他嫌棄得很,多少年真是懶得跟這個人說。
夫妻倆反正都是盯着門看,看究竟是幾個人進來。
再打開,周楊領着苗苗,說實話,女大十八變,陳蘭蘭一下也沒認出來,只站起來等著兒子給介紹。
周楊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說:“爸媽,這是苗苗。”
苗苗表現得落落大方,她所有情緒都只在親近的人面前顯露。
她招呼道:“陳阿姨好,周叔叔好。”
好好,真是好啊。
陳蘭蘭乍一看,心裏就嘀咕,這姑娘長得實在是好啊,這將來要給她生個孫女還了得。
苗苗都不知道長輩一面就能想這麼多,坐下來以後不知道該先說什麼。
還是周楊打破道:“你考得怎麼樣?”
陳蘭蘭找到話題說:“苗苗今天有考試啊?”
苗苗一五一十答道:“對,考《西方倫理學》。”
西方,什麼學?
陳蘭蘭又不好意思說自己不知道,只瞪著兒子看,心想什麼都沒說清楚,她這下要怎麼辦。
周楊也冤枉,他的意思本來是等苗苗畢業再全盤托出的,畢竟人家還太小。
這會解釋道:“媽,她叫方青苗。”
方青,青,青苗!
陳蘭蘭嚇一跳,她剛才只是覺得“苗苗”兩個字熟悉,這會是反手一巴掌拍在兒子背上,說:“要死了你,她才多大。”
苗苗茫然眨巴眼,說:“陳阿姨,我十九。”
什麼時候就十九了,陳蘭蘭印象就她還是個孩子,自己驚訝道:“你十九了?”
又親熱地挽着手說:“我就覺得臉熟,女大十八變,阿姨都沒認出來,你媽跟我說過,你在震旦上學對嗎?”
唯獨周仁反應慢,這會才說:“你是方團家老二吧?”
他是叫習慣,一直都這麼稱呼方海。
這人,怎麼這麼問話。
陳蘭蘭猛踩他一腳說:“可不就是,你小時候還抱過她呢。”
抱過嗎?
周仁沒印象,吃痛地憋着,勉強笑說:“我跟你爸爸是出生入死過的老戰友呢。”
苗苗都看見了,覺得一定很痛,不過假裝沒看見,配合著長輩寒暄。
又聊幾句,陳蘭蘭才看見她是拎着吃的過來的,想也不想批評道:“周楊,來的時候都幾點你還在睡懶覺,還讓苗苗給你帶飯吃!”
周楊冤枉死了,說:“您兒子昨天燒到三十八度。”
那更是該罵,陳蘭蘭說:“你就仗着年輕瞎折騰吧,跟你爹一個德性。”
苗苗覺得前半句很好,贊同地點點頭。
模樣乖巧可人,陳蘭蘭看着就喜歡,說:“我跟你媽也是十幾年的老交情了。”
誰能想到還有這樣的緣分。
她還惦記着晚上該去拜訪一下,那到時候該不該提孩子的事呢?
苗苗該人際往來的時候也不差,說:“我媽也很常提起您。”
兩個人說著話,周仁只在一邊看。
滿大院誰不知道,老方家兩個姑娘都是極好的。
老戰友們之間有兒子的,誰不惦記着,心想這回是落在自家頭上,那可真是好得不行啊。
又想到老方的脾氣,只怕知道氣得臉都要綠,心裏已經樂開花。
沒辦法,他就想着看着點熱鬧。
周楊也沒注意到親爹那點一閃而過的情緒,把吃的放到冰箱,心想這會吃也不合適,回頭熱一熱吧。
他一動,陳蘭蘭就跟着動,心裏惦記着女方第一回上門,該給人家做頓飯,這要是早知道,她今兒五點就得上菜市場。
可惜進廚房一看就知道,連個鍋碗瓢盆都沒有。
倒霉兒子哦,她猛地又拍過去,說:“你平常都吃什麼?”
外頭湊合唄,他們這代人,能下館子是好事,就是浪費錢而已。
陳蘭蘭是勤儉人,氣道:“都是要娶媳婦的人了,怎麼不知道攢着點。”
周楊感覺她才來多久,自己凈挨罵。
半推着說:“您還是外頭坐吧,苗苗還在呢。”
還說這個呢,陳蘭蘭打聽道:“她家知道嗎?”
當然是知道的,周楊點頭說:“您也別太大陣仗啊。”
人都來了,還想輕描淡寫過去,那才叫不尊重。
陳蘭蘭瞪他一眼說:“你別管,一邊去。”
又說:“你下午上外頭去買點東西,兩瓶酒、兩條煙。”
周楊無奈道:“方叔煙酒不沾。”
陳蘭蘭又想打他,說:“叫你去你就去。”
周楊心想不愧是她生的,怎麼沒見過問他病好得怎麼樣。
就是一遲疑着要摸錢包,額頭被碰一下,說:“不燒了。”
周楊無奈道:“早好了。”
又說:“中午出去吃啊。”
那不然呢,擱這裏吃空氣?
陳蘭蘭沒好氣,又出去坐着聊天,否則指望自家男人,早晚把人聊尷尬。
苗苗其實還好,她分辨得出是不是善意,反正有問有答就行,心裏也不覺得緊張,嘴角始終掛着笑。
陳蘭蘭還隱約記得她的脾氣,保持着分寸感,也只說些父輩間的閑話。
心裏其實在想着,還是太小,才十九啊,難怪兒子不肯說,怎麼著也得畢業再來談這些才合適。
她也不往什麼結婚的事情上帶,生怕嚇着人家小孩子。
但既然是見家長,該有的禮節得有。
她想着待會路上還是看看有什麼小店在賣紅包,又琢磨着想該給多少合適呢。
要是平常人家給個一百六十六也就很客氣了,但方家條件好,她嘆口氣想,終究是高攀啊,也就人家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不好意思挑剔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