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麵粉

這裏是一快常年被狂風卷積着的土地，常住人口在5000左右，平均風力能夠達到8級，是風力發電機肆意生長的寶地。有時甚至風力可以達到10級乃至11級，外出辦事的人都不敢獨自出門，身材嬌小體重過輕的都不敢徒步，只能把車開到避風的地方在下車。

風過於大，以至於連天上的雲都得避避風頭。倘若運氣好遇到這樣的情況，你可以高興一會了。即使站在平地上，向前方望去也能看見一座座高山，白色的積雪給山巒變了顏色。仔細看去，還能看見一道道黑線勾勒在綿延的山體上，那是山體在伸展，是風霜清晰的在他身上雕刻的印記，狂風不允許高山忘記它的到來。不管春夏秋冬，盤桓在四周的山巒不曾變了顏色，白色的雪是大自然的精靈，他們似乎安家了。如果你去過他們的天國，你就會看見，白色的精靈是多麼純潔，是多麼自在，他們有的在天空中飛翔，有的在大地上狂奔，還有的獨自一個人跑到別處小憩。他們是這片山巒的寵兒，他們經常在各處險峰之間來回跳躍，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狂風很少跑去雪的天國，這是大自然的約定。

山巒也不曾忘記狂風，每每等到他們，便會歡呼雀躍，高山為之喝彩，這一塊土地上的人們都是見證者。

……

8月29日，大風。

此時的小英給人看來活像一個賣力工作的鼓風機，呼哧呼哧直喘粗氣。但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條缺氧的魚，又感覺自己是一塊被保鮮膜緊緊包裹的臘肉，密不透風。

他快要喘不上氣了……

“噗呲。”小英將口罩扒下來了。

“呼……吸……呼……吸。”

過了好大一會，小英才感覺到靈魂回歸肉體，他貪婪的吸了一大口氣。

“太要命了，不行不行，緩一下緩一下。”小英轉身一屁股坐在台階上，旁邊放着兩袋麵粉。

“熱死了。”小英兩隻戴着手套的手一左一右的上下扇動，“外面這麼大的風，結果剛上來一趟就跟要了老命一樣，熱死了。”

現在的他就是一塊被保鮮膜密封着的臘肉。防護服零距離的緊緊貼在皮膚上，好像將每一個毛孔都堵住了，但是汗液還是汩汩的往外流。就這麼一段路程，他只覺得經歷了狂風、烈日以及酷暑，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抗爭。

“這才第一天啊……”小英看了看地上的兩袋麵粉直想流淚。

給樓棟消殺完之後，阿布都熱西老哥就被艾力哥一個電話給叫走了，臨走的時候讓小英把門口的物資給居民送過去。

“剛剛門衛發消息說有物資過來了，咱們組的，你去拿一下，就一點東西，拿完了就回來吃飯。”小英自無不可，他還清楚的記得老哥臨走時的囑咐：“東西不多，就一家子，見着老百姓語氣放好一點。”

“好的，這點事交給我，你去忙你的吧。”難得的和老百姓打交道的機會。

去門衛的路不遠，但是極其舒服。微風從身上掃過，將防護服帶來的那股燥熱也一起掃走了。小英滿臉愜意。

“好傢夥，這是一家子的？”小英看着地上的兩袋麵粉有些頭疼。

“一家子的，樓棟號上面都寫着呢。”

“3—6—502”

“嚯，這還是個硬骨頭，那老哥果然沒有騙我，東西是不多，就兩件。”小英一時間有些難以抉擇，一件大概有個90斤左右，雖說不是很重，但一想到要爬到5樓，他就感覺面前有座小山，何況這樣的山還有兩座，這要是來兩趟……

“麻煩你等一下幫我架一下。”小英語出驚人。

“小夥子，你還是一件一件拿吧，來兩回，兩件你拿不上去。”門衛大爺難得勸道，兩件可是有180斤之多啊。

“沒事，我行的。”小英說著就探出兩隻手，一左一右抓在麵粉的中間。只見他左腳在前右腳在後，兩腳之間相隔一步，雙腿微微彎曲，背部作弓狀，雙手青筋爆起，面容扭曲。突然，力從地起，腕，肘，肩，腰，跨，腿忽地一動，整個背部一下子直了起來，只見那袋麵粉在空中畫了個扇形，然後穩穩的落在了小英的左肩上。

“呼……辛苦你把那一件給我架上來。”小英呼出一口氣，然後左腿前傾單膝跪地，左臂下垂，右手抓住袋子，他有些擔心大爺拿不動。

到這份上，門衛大爺也絲毫不含糊，只見他雙手托起一袋麵粉，就往小英身上撲來，小英感覺就這一下子，這大爺就不簡單。

“砰……”兩袋麵粉碰撞在一起了。小英身子不由得晃動了一下。

“呼……。”關鍵時刻要到了。

小英感覺這重量比起他以前背過的，好像重了不少。現在只得硬着頭皮往前沖了，他心裏有些但心，左手順勢抓住了旁邊的暖氣管，右手放到了最上面的袋子上。

小英的頭不由得向右傾斜，讓麵粉在肩膀上停的更穩一些。接着右腿慢慢直立，左腿順勢跟起，就這樣一點一點的站了起來。

“呼……。”他感覺雙腿有些發軟，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只得大口喘息着，連面屏都被蓋上了一層霧氣。

“謝謝啊，那我走了。”

“慢點走，不行就一件一件來。”大爺還是有些擔心。

“放心吧，問題不大。”

從門衛室到樓道的這短短几步，小英就感覺耗盡了畢生氣力。他好累，好像躺倒地上看看這藍色的天空。這時候風也變得大了一些，但絲毫不見涼爽，他只覺得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變大了幾分，防護服裏面熱氣騰騰，汗水從頭頂直往下流，有的掛在了眉毛上，有的順着鼻樑滑落到嘴唇上。小英騰不出手來擦拭汗水，連嘴巴也顧不得抿一下，上下牙齒緊緊地咬在一起。

“呼……呼……”一進到樓道里，熱潮一下子涌過來。

小英停下腳步，但他不敢放下。他知道，這一口氣得憋着，要是放下了可能就前功盡棄了。他左手握住樓梯間的扶手，右手抓住袋子，雙腿微微彎曲，好讓麵粉停的更穩一點，平一點。

“呼……”見休息差不多了，小英扶着扶手，兩條腿一步一步的艱難往上爬。

爬樓梯和走平地不一樣，走平地還能目視前方，爬樓梯只能看着腳下。若是你背的重物，但凡抬一下頭，重物可能就會順勢滑落。小英現在就是這種情況，他不知道現在到了幾樓了，他不敢抬頭，他只能一個勁的往前走，一樓，二樓，三樓……

“呼哧呼哧呼哧……”他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他現在只覺得腦袋發暈，嘴皮外翻，視線模糊，整個肺部好像要過載了一樣，燙的嚇人，嗓子眼也乾的不行。

“馬上到了，馬上到了，堅持，堅持……”他只能自己給自己打氣。

防控期間，物資的買和送都是有相關規定的。煙酒飲料之類的不允許買，米面糧油之類的要少買。送物資要及時送到門口，就連什麼時候送，都是有專門劃分的時間段的。有些地方，有些工作人員，就很遵守這些規定，過時不候，太重不送，你還不能討價還價。

小英是一個不清楚規矩的愣頭青，誰讓他第一次防疫，第一次送物資呢。他艱難的邁着步子，一步，一步……忽然，他感覺左手握着的扶手好像到頭了，整個左手再向上划不動了，這是一個信號，到頂層了！。

“到了！到了！”小英突然身子一軟，兩袋麵粉“嗵”的一聲掉在了台階上，他顧不上其他，“噗呲”一聲扯掉口罩，軟趴趴的靠在牆上。

“這也太要命了吧！”他不想管左邊是502還是右邊是，他現在只想呼吸幾口新鮮的空氣。似乎靠在牆上不太舒服，他任由身子從牆壁慢慢滑到地上，冰涼的地面即使隔着防護服也能將冷氣傳到身上，胳膊也耷拉在地上，大腿，小腿，最後整個身子都貼在了地上，呈大字型擺放。

過了好大一會，可能十分鐘，也可能是半小時，誰在乎呢！小英慢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又一次的活了過來。

“502……就是這！”

右邊的門上寫着3個藍色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