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換個地方當窮鬼

幽暗的房間裏的上下鋪，張小粒躺着下鋪，右腿放在左腿上還翹着腳，穿着寬鬆的尼龍格子長褲的褲腿蕩來蕩去，上半身隨意套了件短袖T恤，兩隻手擱胸上玩着手機，她剛查看了下自己的支付寶和銀行卡，餘額總共還剩1.80元，信用卡所欠帳單總額是5038元，還款日是9月15日，今天是8月29日了，明天就發工資啦，不對，一三五七八十臘，8月竟然還有31號，該死，還得等到後天了。

那我明天休息，沒錢能去幹什麼？

床挨着牆，她朝牆翻了下身子，試圖想個法子度過好不容易得空的一天。廁所裏面的小窗戶傳來一陣陣狗叫，吵的人思緒無法集中，心煩意亂。她一骨碌爬起來，去取衣櫥里的手提袋，翻出一個小小的零錢包，裏面還有幾張10元人民幣皺巴巴的塞在裏面，她都忘了這是什麼時候剩下的，不過卻是一筆意外之財，可以出去喝杯咖啡了。

她今天上的是早班，4點就下班了，在這個西南邊陲小城，這時段太陽還在天空高高掛着，毫無下山回洞的意向。小粒躺了一個小時，房間裏一直是陰暗的，朝向背陰，再加上兩層厚厚的窗帘擋着，大白天在房間獃著都得開燈，否則能幹的就是玩手機和睡覺了。她開了燈，拉開廁所的玻璃門，又摁了洗手台上的鏡燈，鏡子裏是一張四處痘印，皮膚暗黃的鵝蛋臉，大眼睛雙眼皮就是有點黑眼圈，亂糟糟的馬尾耷拉在腦後，頭髮倒是烏黑髮亮的，可是那有什麼用？小粒湊近鏡子，仔細瞧自己的臉，發現眼部多了幾條細紋，眼睛裏也都是紅血絲，最近新買的去痘印的化妝品看來沒什麼效果，痘印絲毫沒有消失的念頭，那些網紅推薦的爆款真的不可信啊。她低頭洗了把臉，既然是要出門，還是得好好捯飭一下的。

小粒是江蘇人，來了這小城快半年了，在一家客棧做管家的活，老闆同事都是東北人，說話口音完全被帶跑了，出口都是，哎喲媽呀，干哈，一點也沒了江南女子的溫婉氣質。江南的美女柔弱、溫婉、美麗、肌膚柔滑嫩白，張小粒一是點也沒契合上，在家是排行老二，姐姐大她五歲，早早就畢業步入社會在BJ找了工作，生活是風生水起。弟弟還在讀高二，正是緊張階段，只有小粒是畢業一年多，是屬於被放任自流的類型，至少她自己心裏是這麼想的。

小粒是在BJ上的大學，畢業后就在BJ找了個辦公室的工作，乾的實在鬱悶索性就捲鋪蓋走人了，BJ哪裏好了，空氣那麼差，我這一臉痘印都是拜它所賜，那麼乾燥，皮膚能好到哪兒去。可是這西南小城雖然氣候可以，但也算高原地區，紫外線強的嚇人，小粒沒到半年就被晒成了另一個人。

可是它冬天不冷，夏天不熱呀，最適合久居了。張小粒跟朋友這樣說道。

小粒把頭髮放下來，才發現頭髮油了，可是也不想洗頭，就戴了只棒球帽，往臉上抹了點BB霜，換了身寬鬆的棉布長褲，白色短T，白球鞋拎着手提袋出了房間。她打算在店裏吃完晚飯再出去，這樣就省了晚飯錢了。

張小粒最鬱悶的就是，明明自己現在吃住都在店裏，可是每個月工資到手后依然是拿去還信用卡，當初她在BJ的時候，就是抵制不住各種慾望才想到離開的，以為這樣自己的慾望可是少一點的，至少得有存款吧。可似乎一切除了自己換了個城市，換了個工作，其他並沒有實質意義上的改變。

她每個月依舊盼着月底發工資，小城市買不到的東西，她就整日逛淘寶，各種海外購的網站平台，本來是想找個清閑的工作，這樣可以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沒想後來竟養成了一個沉迷網購的壞習慣。所以她把手機里的一切購物軟件全卸載了，需要買東西的話就用電腦登錄，張小粒被自己的機智嚇到了。

晚飯的時候，店裏的同事強子見她刻意打扮了下，就調侃她是不是又要去約會。深知套路的小粒不想解釋，就說，是呀是呀。對，堵住他們八卦的嘴。強子挺好相處的，可就是太八卦了，明明長了一副有志青年的模樣，怎麼偏偏這般愛八卦，小粒覺得作為男生不去干一番事業，跑到這小店裏整日無所事事，實在沒有出息，所以平日裏她很少跟他們有接觸。

張小粒休息的時間很少在店裏呆，老闆同事們都猜她在外面交了男朋友，她也不解釋，心裏想這樣也好，證明自己還是很搶手的，另外店裏的男同事也會識時務的和她保持距離，女生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一定得時刻保持警惕。

晚飯過後，太陽公公終於有了要下班的趨勢，日光漸弱，路上行人很多，張小粒選了條安靜的小路走，壓低了帽檐，不想別人注意到她，卻又時不時的抬起頭留意四周的行人，看誰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停留時間會不會超過三秒，故作瀟洒。

尋了個臨街的咖啡館，點了杯最便宜的美式，店員問要不要搭配個甜品，店內新款，小粒擺擺手稱自己剛吃完飯先不用了，這是實話，卻也是沒錢的借口。店門口有隻躺椅看着挺舒服，她從店裏書架上找了本書看，錢鍾書的《圍城》，翻到了留學生和女人的調情片段。

太陽下班了，怕曬的人們都出洞了，來來往往，嘈雜不斷，小粒不時抽出眼神暗暗觀察路上的人，家庭情侶或幾個女生結伴的偏多，真的沒有一個好看的帥哥出現呀，艷遇什麼的就更別想了。

這樣想着越加鬱悶，咖啡見了底，似乎應該來個甜點愉悅下心情，可是沒有人民幣傍身，但也不想就此放過滿足自己快樂的機會，怎麼辦？

用信用卡吧，於是點了份布蕾，刷信用卡就好比給水庫放閘，一發不可收拾，於是又點了其他的炸雞翅等等速食，

店門口有幾個年輕人玩接龍踢毽子，此等娛樂活動確實只在這悠閑的小城見過，但他們似乎樂此不疲，嬉笑聲不斷，小粒開始還很羨慕，久了只覺得吵鬧的很，這個地方真不適合看書。

天色漆黑，那一幫人終於換了場地，跑到旁邊路燈下繼續玩，笑聲不斷，過往的路人紛紛為之側目，內心想法估計是，瞧這夥人玩的多開心啊，真幸福。想到自己每日頂着巨大壓力朝九晚五的那枯燥的上班族生活了，於是又憧憬，我也好想要這樣的生活啊。但低頭看到手機上提示上司發來的工作消息后，幻想只存了3秒鐘就破滅了。

小粒很快吃完，東西味道是真的一般，她有點想念在BJ的時候，公司附近一家很好吃的日料店，裏面的炸豬排簡直是美味。看來得在這裏找到一家地道的日料店啊，不然真待不下去，她這樣想着，收拾東西出了店門，門口隔壁座又來了幾個中年人，男男女女，圍坐在一起，高談闊論，個個對當地生活講得頭頭是道，好像他們真待過似的。

小粒往回走，錢都花沒了，她還能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