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第38章 第38章

謝瑾身着紅衣,騎着高頭大馬兒,身後跟着八台大轎,上頭坐着同樣一襲紅衣蓋着繡花蓋頭的顏曦。

真正是“鮮衣怒馬少年郎,意氣風發好時光”,但這一切的美好都被寧王府突如其來的漫天火光打碎了。

一向謹慎的弄影神色慌張的跑了出來,“王爺,雲湘館走水了!姑娘還在裏頭!玄鐵鑄的門打不開……”

謝瑾翻身下馬,不顧身後的新娘子,與送嫁的宮人的阻攔,直奔雲湘館。

雲湘館火光衝天,已有不少人提着水桶爭相滅火,但這火是從裏頭燒起的,只澆在外頭顯然徒勞且無用。

奴僕們見到謝瑾,像看到了救星,“王爺,您來了,鑰匙,鑰匙。”

謝瑾像是感受不到燒紅的鐵門熱度似的,近乎踉蹌的衝上前將玄鐵門打開,一雙漂亮的手兒被燙的血肉模糊,可見白骨。

可他卻渾然不在意,衝進屋內找雲謠,可哪裏有雲謠的身影?煙霧繚繞之下,目之所及一片火光拔步床燒的只剩下個架子,床邊落了只幾乎被燒化的兔子泥偶。

“雲謠”

回應他的卻只有噼里叭啦的火苗聲。

氣血攻心加上滿天的煙塵,終於一頭栽倒在地上。

等到醒來的時候,雲湘館的火已經滅了,燒成了座廢墟,謝瑾受傷的雙手也被包紮了起來,床邊守着一身鮮紅嫁衣的顏曦。

顏曦見他醒來,一臉關切,“瑾哥……”謝瑾彷彿沒看到她一樣,掙扎的爬起,盯着站在門邊的李嬤嬤,聲音顫抖,“雲謠呢,她在哪兒”

李嬤嬤哀痛的搖了搖頭,“王爺節哀,雲姑娘沒了。”

謝瑾瞬間什麼都聽不到了,轟然躺倒在塌上,任憑顏曦、其他人呼喊,置若罔聞,一動不動。

新郎如此,這親暫時是成不了了,顏曦傷心又羞憤的離開了寧王府。

謝瑾睜着眼睛,躺在塌上,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聽不見也看不見。

直到李嬤嬤抱來了小世子,謝桑軟糯的喊了他聲“爹爹。”他才轉動着眼珠子,看了看謝桑———

謝桑眉眼長得同雲謠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而鼻子嘴巴像他,這是雲謠給他生的孩子。

謝瑾忽然笑了,噴出一大口血,李嬤嬤驚呼,“王爺節哀,雲姑娘地下有知,也不會想看到您這樣的。”

“嬤嬤,你說她真的不願意看到我這樣嗎”

謝瑾眼角無聲無息的流着淚,“我對她那麼的壞,若不是我將雲湘館的門換成了玄鐵,還親自上了鎖,帶走了鑰匙,她也不會逃不了。”

見狀,李嬤嬤差點就兜不住將一切合盤托出了。

但想到雲姑娘不愛王爺,好不容易拼盡了全力才離開望京,這會兒恐怕已經到了蜀地,服下了葯,開始新的人生……立馬絕了這個念頭。

這對他們恐怕是最好的結局了。

嘆了口氣將雲謠寄存在她這兒,故意寫來騙謝瑾的假日記本遞給了謝瑾,“雲姑娘有東西落在奴婢這兒,沒被火燒。”

謝瑾接過——是一本日記,大約是三年前寫的,字跡難看,用的是古怪的文字,和大夏的文字有幾分相似,卻又不盡相同,他一頁一頁的翻。

原來,她那時候是那樣的心情

原來,她喜歡那樣的人,性格溫柔、會給她做好吃的?

謝瑾心口疼的難以抑制,手腕上的情人蠱,紅的像是要滴血,謝瑾捂着胸口,心頭密密麻麻的疼。

原來,不是她離不開我,而是我離不開她。

又翻了一頁——

“今天天氣晴,本想着出門逛街,臨時被謝瑾喊去加班,腰要斷了,生氣!”

“謝瑾打獵非要喊我,他是不是有毛病,喜歡顏曦郡主就大方的表現出來,老是拿我當靶子刺激人做什麼”

“淦,原來肋骨斷了這麼疼啊”

“昭昭說我胸口上的疤是會謝瑾嫌棄的,我才無所謂,我又不喜歡他,嫌棄就嫌棄。”

“不過還是不要留疤的好,畢竟我未來的夫君會看到。”

“慶秋和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喜歡上我”

“謝瑾說要去西寧提親了,昭昭她們知道后很擔心,怕郡主是個不好相處的,切,郡主那樣驕傲的性子,怎麼會同意謝瑾後院有我們的存在呢?我想我離開的日子近了。”

“太好了,我宣佈今天我再也不罵謝瑾了,畢竟他把身契給我了!還有十金!”

“今天第一次擺攤有些忐忑,不知道有沒有人買”……

“謝瑾說,等解開他兒子的毒就放我離開,我看他兒子好像沒啥事了,我想走了。”

他一頁頁翻看着日記,幾乎能腦補出她的語氣,日記停留在“謝瑾進宮迎娶顏曦了,我可以解脫了。”

手一松,心頭無法抑制的疼。

謝瑾請了最好的法師給雲謠超度,日日夜夜的誦經,短短几日光景,整個人幾乎瘦脫了形。

他夜裏宿在燒毀的雲湘館,盼望雲謠能入夢見他一面,卻無論如何也不可得,他魔怔了,去詢問法師,如何才能再見雲謠一面,什麼代價他都願意付出。

法師提出,若是能有此人生前的一縷青絲,他就可以用其做法求的魂魄入夢來。

頭髮……他想起了那日姻緣結,那一縷同雲謠並在一起的青絲,藏在同心結里,掛在姻緣樹上,瘋了一般衝出去,在姻緣樹下找到了寫着"吉"字的同心結顫抖的解開——

他忘記了,裏頭躺着一束紅色綢帶繫着的青絲,不是她的,是顏曦的。

老天終於給了他最大的懲罰,是他自己斷送了最後一絲再見到雲謠可能。

他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可是雲謠已經死了,是他親手害死了她。

還那樣強迫了她,在她完全不願意的時候。

他對她一點兒也不好。

"還有……什麼法子,能夠再見她一面"。

無論什麼代價他都願意付出,法師給了他一瓶葯,告訴他,這些藥名為浮生若夢,吃下就能夢見心儀之人。

“只是……”法師斟酌道“夢見的皆是噩夢。”這是他們用來懲戒背棄愛人的負心人。

謝瑾毫不猶豫,奪下藥瓶,只要能再見到雲謠,噩夢又如何?沒有她才是他的噩夢。

很快他就進入了“浮生若夢”為他精心編製的幻夢中,面前的白霧逐漸散去,他停在一處村落前,腦袋裏一團亂,謝瑾忘記了雲謠已經不在了,也忘記了自己正在做夢,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與姓名,只是不知道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他走進村落,一慈眉善目的大娘見他,雙眼一亮,熱情的迎上前,“九郎你不是在京城做生意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九郎是了,他想起來了,他的名字叫謝九郎,是個商人。

他笑着回答“想着許久沒回來了便回來看看。”

"也是,你這一走就是六年,"還要再說些什麼,大娘身後傳來粗葛的呼喊,"老婆子吃飯了"

“來了”

大娘熱情的招呼謝瑾,“春天山上野兔多兒,你大叔兒捉了許多,中午吃拔霞拱【注①】,進來-起吃些吧。”

謝瑾本想拒絕,卻聽大娘身後的土屋內傳出一道甜絲絲的聲音,“阿娘,吃飯了!”到嘴邊的話吞了回去,"……叨嘮嬸子了。"

“說什麼叨擾,嬸子看着你長大,你是我們村的驕傲。”

說話間,兩人已至屋內,房間內熱氣騰騰,瀰漫著食物的煙氣,朦朧煙氣中,他看到了一張俏麗的小臉,見他先是一愣,復又笑了起來,“九郎哥哥你回來了。”

謝瑾的心撲通撲通跳的極快,目光落在那張俏麗的小臉上,喚了聲,“雲妹。”他想起來他為何從京城回來了,為了來見面前的姑娘。”快來吃”雲妹熱情的招呼着。

大娘笑眯眯的去廚房拿碗筷,大叔給他搬凳子,拉着他坐下閑話家常。

“九郎這些年在京城生意做的如何”

“還成。”

“九郎還是像小時候那般謙虛,你可是我們村第一個到京城做生意的,已是人中龍鳳。聽說京城到了夜間街市上依舊熱鬧紅火,女郎也美。”

大叔說到這兒,往謝瑾碗裏夾了塊涮好的兔肉,擠着眼睛道∶“九郎應當成親了吧?快將女郎帶給我們看看。”

謝瑾頓了頓,目光如水的望着對面哼哧哼哧吃兔肉的雲妹,搖了搖頭,“我尚未成家。”

“哎,怎麼沒成親京城裏的女郎你沒喜歡的嗎”

“只是心有所屬,此次回來也是為她。”

正在吃兔肉的雲妹仰起一張小臉,吞下肉才好奇道“那人是誰”

謝瑾目光柔柔,正要說話,從外頭跑進一大約五六歲的稚兒,一頭扎進雲妹的懷裏,撒嬌道∶“娘親,我也要吃。”

“好,娘親給你吹塊涼的。”

謝瑾一愣,“他是”

“忘了介紹,這是我的兒子,雲桑,桑兒叫叔叔。”

“叔叔好。”

話音未落,又有人走進屋裏,是一個身着青布衣裳的斯文書生,嘴邊掛着清雋疏朗的笑,自然而然的攬上雲妹的肩,從她膝上抱起幼童,點着他頭道∶“一回來就來問娘親討吃的,可洗了手?”

雲妹忙道“我喂他吃的,不妨事。”

“這位是”

“你聽過他,同我一起長大的哥哥,謝九郎。”

大娘笑眯眯同怔松的謝瑾介紹,“九郎你可要抓緊了,雲妹比你小都已成婚六年了,你也該成家了。"

"是啊,是啊。"大叔給他倒了杯自家釀的青紅酒,"嘗嘗這個,今年的新酒,剛開封甜的很。”

謝瑾麻木的飲下,口中瀰漫著苦澀,看着雲妹靠在他人的懷裏,臉上掛着幸福的笑。……

一場夢畢,床榻上的謝瑾睜開眼,意識回籠,意識到那是夢,心口的痛覺殘留,卻再次毅然決然的,又吞了粒葯。

他猶如自虐般,明知是噩夢,明知在夢中他只會一次次的錯過雲謠,眼睜睜的看着她愛上別人,明知在夢裏會重複的心痛,依舊沉溺其中。

直到吞下了最後一粒葯,往後接連四五天,他都沒有再睜開眼。

無論弄影如何呼喊,李嬤嬤就算抱來了小世子也再喚醒不了他,謝瑾氣息已經很微弱了,再這樣下去,他就活不成了。

人命關天,李嬤嬤實在瞞不下去了,一咬牙一跺腳,“王爺,奴婢騙了您,雲姑娘沒死,大火是奴婢和雲姑娘策劃的,火起的時候帶着姑娘從地道走了,您責罰奴婢吧。”

床上的謝瑾驟然睜開了眼睛。

天地間失去的色彩霎時間回來了,他的雲謠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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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精侍妾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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