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
“停車!”馬車停下,謝瑾跳下馬車,餘光瞥見車軲軲轆處染着鮮艷的血色,心尖一疼,看向前方
她受傷了跑的並不快,沒一會兒就讓謝瑾給趕上了,謝瑾捉住她的手腕。
“你做什麼”
雲謠幾乎是用喊的,急道“……那啥,王爺大人有大量,饒小的一命,小的發誓這回一定會好好的躲着,絕不會礙王爺的眼。"
謝瑾心口悶悶的,不明就裏道“本王何時說過要你的命”
雲謠愣住了,獃獃的開口,“那馬車為何往郊野走”
謝瑾沒有回答,只是將雲謠攔腰抱上了車——
車內備有上好的金瘡葯,謝瑾面沉如水的替她上藥包紮,幸好只是微微破皮,但上藥刺激仍舊痛的她一激靈,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痛”雲謠訕訕沒回話。
謝瑾冷着臉,似乎故意給她教訓,包紮的時候用力勒了幾圈。
經過這一遭,雲謠暫時打消了謝瑾要殺她的疑慮,畢竟若要殺她剛剛便是最好的時機,浪費金瘡葯給她包紮傷口做什麼
她小心翼翼的拿眼睛覷看謝瑾,觀察着他的神態微表情,除了表情臭的,倒沒其他奇怪的表現
鬆了口氣,看來是她杯弓蛇影了。
想了想保險起見,說多少都不如行動證明有力,為了向謝瑾表明她沒有任何想要取代顏曦位置的想法,傷口包紮完畢后,雲謠主動樂滋滋的坐向車廂里的低處。
誰想,謝瑾的臉不知為何更臭了,將她一把拉起,以來時的姿態強行箍在懷裏。
馬車在郊區繞了一圈便回王府了,雲謠在王府養傷,謝瑾自中秋過後似乎變得很忙,她又過上了三五天見不到謝瑾的日子,隨着謝桑身體毒素逐漸清除,來找她取血用藥的婢女也從來日日來變做了兩天來一次,一周來一次。
不知不覺雲謠在寧王府已待了一個月,季節由夏正式入秋,這一個月很忙的謝瑾幾乎沒踏入她的院子,兩人連照面都少打。
而替謝桑來取血做藥引的婢女也有大半個月沒來了,估摸着小世子病是痊癒,於是四處尋找謝瑾。
她想問既然小世子的毒已經清了,她是不是就可以離開了?
她在王府里找了大半天沒找到謝瑾,反倒找到了一個人坐在鞦韆架上的謝桑,謝桑也看到了她,靜靜的望着她。
這是他們母子第一次正式見面,他長的很漂亮,眼睛眉毛像謝瑾,鼻子嘴巴像她,生的是粉雕玉琢,註定的天潢貴胄,是不屬於她的孩子。
雲謠看了他一會兒后,轉身往其他方向走去,剛邁一步,身後的小人出乎意料的叫住了她。
“你是娘親,對不對。”
腳步一頓,雲謠背着小人搖了搖頭,“小世子認錯了,你的娘親應該是顏曦郡主,你要記住,以後不能亂喊了。”
“不,你是娘親。”
一雙小小的手從背後摟住了她,白白的小手緊緊的拽着她的裙裙,低頭側目,看到一雙濕漉漉葡萄般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抬着腦袋,認真的看着她,“我記得娘親的味道,你是娘親。”
心頭一軟的,蹲下、身子將謝桑擁進了懷裏,緊緊的抱了一下,又鬆開——
這是她十月懷胎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孩子,她的骨血,三年後,她第一次真正的擁抱他。
閉着眼睛摟着謝桑,終於還是克制住了親親他的衝動,祝福他,“我要走了,你要好好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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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瑾這一月在忙着兵權之事,只有到了夜間才能有時間去看一看雲謠,大多時候只是站在床榻邊靜靜看着她安眠並不做些什麼。
這一月,雲謠那日的跳車的情形時不時在他腦海里盤恆,越思量越覺得怪異。
那日跳車完全沒有任何預兆,人被他追上時,被他捕捉到剎那間的恐懼。
直到向他確認不會殺她,對方才鬆了口氣。
為何,她會覺得他會殺她?明明他從未在她面前以性命要挾過她?
過去同雲謠相處時,許多被他忽略的細節——浮出了水面。
雲謠說愛他,但也怕他,不是侍妾對主子的怕,而是畏懼。而這份畏懼出現在一個每時每刻把愛他掛在嘴邊的侍妾身上無疑是割裂的。
他從不是殘忍嗜殺之人,也未苛責過她,為何她會對他產生這種念頭?況且她不是愛他嗎?更不應該畏懼他才對。
今日難得白天得了空,來雲謠的院子,見雲謠不在屋內,索性枕着雲謠的枕頭躺下小憩。
雲謠離開的三年間,他曾宿在這裏無數個日夜,枕着她的枕頭,想像她未離開才能入眠。
如今人終於讓他尋回來了,被褥也重新沾染上了她的氣息,不用想像也覺得那人在身側。
翻了個身,擁着沾滿她氣息的被褥,正欲闊目,忽然察覺到了異常————四角方正的雕花床頂露出了一節泛黃的紙張。
那是什麼
頓時睡意全無,起身一抽將那節泛黃抽了下來,竟是一份字跡寫的歪斜的情信。
越看,他臉色便越難看,這封由雲謠寫的情信裏頭愛意直白濃烈,卻是向另一個人————收信人名為慶秋和。
謝瑾幾乎將整個雲湘館翻了過來,果不其然又在瓷枕里,角落裏發現了同樣情意綿綿的信件,信紙泛着黃,信末署着日期,竟在四年前。
謝瑾垂着眸子,鴉羽覆著眼睫低低的笑了。
好,真是好,好一個對本王情根深重!無法自拔!
雲謠啊雲謠!這就是你說的愛本王愛到可以不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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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小世子無礙后,雲謠決定立馬跑路,本來她來此處的目的就是給小世子治毒,小世子毒既然已經解了,那麼也沒有留下的必要。
既然謝瑾日理萬機沒法與他當面道別,那便算了。
說實話她還有些害怕與他當面道別,話如果說不明白,招惹更大的禍事就不好了,還是立即收拾包袱走人,避免夜長夢多惹出事端為宜。
還未踏進院門,一炷香前還晴空萬里的天色忽然就暗了,詭譎的烏雲遮天蔽日,頗有些風雨欲來的意味。
雲謠眼皮突突直跳,隨着烏雲遮蔽了天光,面前的雲湘館彷彿一隻墊伏着巨大野獸,院門就是它的嘴。
她忽然不敢邁步了。
想來她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可收拾,不若就這樣走了吧。
思及此,毫不猶豫轉身,身後傳來一道熟悉又冷然的聲音。
“準備去哪兒”
"轟隆————"驚雷乍起,叫她打了個哆嗦,緩緩回頭,恭敬行禮,"小的拜見王爺。"
她彎下、身子,低頭看到華貴的錦緞之下黑色雲紋靴,緩緩走向她,在她視線半尺處停下,清苦帶着刀劍霜冷的氣息撲面而來。
猝不及防被捏住了下巴,抬了起來。昏暗天色下,雲謠看不清謝瑾的表情,只覺得下巴被捏的生疼。
“王爺……”她輕喚了聲,嘴唇微張,忽然被喂入粒丸藥,這事兒來的突然,她沒有防備,喉頭一滾,還未反應過來,便將東西吞下了肚。
“咳咳……”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咳嗽,謝瑾也放開了她。
"轟隆————————又是一記驚雷,緊接着天上開始下起了雨,屋檐就在前方,雲謠斷不會做平白無故淋雨之事,拉着謝瑾的袖子往院裏跑。
待他們跑入檐下,雨聲瞬間變大,猶如放炮仗,大雨滂潑,瞬間就在院子裏形成了一灘水窪。
“還好跑得快,不然現在就成落湯雞了。”雲謠拿袖口擦着順着鬢角流下的雨水,自言自語道。
話畢,忽然反應過來剛剛被迫吞下的不知名丸藥,緊張局促的問謝瑾,“王爺,您給小的吃的什麼"
對面的謝瑾彎起嘴角,眸子裏卻毫無笑意,她聽到謝瑾冰冷的聲音響起,“毒藥,你不是說愛本王愛到可以不要性命嗎本王便成全你。”
天上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昏暗天光下兩人的身影,雲謠面白如紙,就連嫣紅的嘴唇也失去了顏色,發著抖,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轟隆————轟隆———”
雷聲一道接着一道,閃電一道接一道,電閃雷鳴下,謝瑾神色明明滅滅,輕啟薄唇,"此毒無葯可解,除了傾心之人的吻,你既不愛本王便等着三日後毒發身亡。”
雲謠心一驚,腿一軟,跪倒在了走廊上,終於明白了為何————紙包不住火,她從未愛過謝瑾這事兒還是被當事人知道了,顯而易見當事人很憤怒。
“這是你欺騙本王應當付出的代價!”謝瑾說罷,迎着風雨拂袖而去。
走廊上,雲謠歪坐着欲哭無淚,吶吶道∶“……不帶,不帶這樣草管人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