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七十年代23
“楚局？”
男人身後跟着十來個人,都是一水的藍色套裝，只有一個中年人穿着綠色上衣、淺灰色褲子，站在一邊面色頗有些拘謹,話也說的小心翼翼：“是有什麼問題嗎？”
楚亦琛盯着樓下沒有說話,那個翩飛的身影旁邊有兩個優秀的青年如影隨形,即便隔着這麼遠，也能從對方呵護的舉動中看出他們對女孩的重視和在意。
還真是無論何時都不缺保護的人啊。
他正準備移開視線,就見不遠處有幾個流里流氣的男生也在打量那個女孩,時不時還指指點點、交頭接耳幾句，目光猥瑣,似乎隱藏着某種齷齪的心思。
他的面色猛地一沉，氣場更加深沉銳利,中年人不由的愈發忐忑,額上都禁不住冒了汗,這是發現了多大的問題啊,也不知道他這個旱冰場還能不能開下去……
“丁老闆,場內的安全問題是重中之重,保護措施需要做到位,若是發生意外，必要的急救措施必須有人懂。”
楚亦琛微微偏頭,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另外人員來往太過繁雜，孩子、大人、無業游民,甚至是混混夾雜在一起,如果造成碰撞和摩擦，引起口角糾紛，或者大打出手，這種情況你可有考慮過？又是否有管束應對之法？”
“這……這這……”
丁旺有些張口結舌,訥訥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些問題他的確沒有考慮過，做生意當然是大開店門迎四方來客，只要能付得起錢，他管他是什麼人，就算錢是偷來搶來的，又與他何干？
可是這些話卻不能在這位的面前說，不然他非得停業整改不可。
“是我考慮不周，明天……噢不，一會……一會我就交代其他工作人員相關注意事項，務必將您的意思傳達到位，保證……努力做到不出現像您說的那種情況！”
楚亦琛不置可否，看向身後跟隨的人，袁帆拿着筆和本子微微點頭，表示記下了，他會盯着這裏的改進情況。
楚亦琛這才又看了一眼樓下笑得無比燦爛的某人，轉身繼續接下來的行程。
夏沁顏似有所覺，抬頭朝上望，只來得及看到一行人離去的側影。
她歪了歪腦袋，最前方那個身材頎長、氣勢不凡的男人好似有些眼熟。
“怎麼了？”
刑昊也向上望，可惜什麼也沒看出來，那些人已經從另一頭步下了樓梯。
夏沁顏搖搖頭：“沒事。”
慕翎楓突然繞到欄杆另一邊朝他們打手勢，郭睿皺眉，他在叫他們儘快離開？
刑昊眼神往周圍一掃，大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攬過夏沁顏：“你身體不好不適合玩太久，這裏空氣有些悶，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吧？”
行啊。
夏沁顏沒意見，她也玩夠了，四人不動聲色的離了旱冰場，有幾個身影還鬼鬼祟祟的跟在後面，直到看到他們上了一輛綠吉普，那些人才裝作沒事人一樣四散了。
這個年代能開得起車的人本來就不多，還是這種車，那更是惹不起。
刑昊看了一眼後視鏡，調轉車頭，慕翎楓坐在後排，盯着那幾個人的背影目光格外冷冽，相貌他可是都記住了。
郭睿將手指捏得咔咔響，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好小子，敢惹到爺爺頭上，真是膽肥了。
要不是今天顏顏在身邊，擔心起了衝突嚇到她，他必定要給他們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夏沁顏看了看三人：“現在回家嗎？”
不，還有好吃的沒吃。
夏沁顏坐在老字號烤鴨店的包廂里有些哭笑不得，這就是你們說的好吃的？
“三伯給我買過。”
“帶回去相比在店裏吃總還是少了幾分味道。”
慕翎楓擦乾淨手，取了一張荷葉餅，刷上甜麵醬，夾上幾道菜，再放上幾片鴨肉、加入蔥段，最後慢慢捲起遞給她，眉宇間似乎總帶着的幾分倦意讓他看起來有些憂鬱：“嘗嘗看。”
夏沁顏接回來咬了一口，嗯，是還不錯。
鴨皮酥脆、入口即化，鴨肉鮮嫩、肥而不膩，面醬甜香，搭配薄嫩的春餅，別有一番風味。
三人看她吃得高興，這才露出笑容，相繼動了筷子，邊聊邊吃。
“你過陣子要去鵬城？”
“嗯，想去看看。”
“怎麼，覺得稿費太少，想再賺個大的？”刑昊笑着看她：“你這弱不經風的小身板怎麼對賺錢興趣這麼大？”
“可能是隨了我爸？”
“想賺錢跟我們一塊干唄。”郭睿想都不想：“輕鬆、來錢快，肯定不會虧。”
“不要，你們那種方式不適合我。”夏沁顏抬眼，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些：“要我說你們的法子也就這幾年政策稍顯混亂的時候合適，等再過兩年一切步入正軌，不說沒辦法繼續，還得小心被牽連進去。”
慕翎楓又給她盛了碗海參湯，沒有說話，他們什麼方式？
利用商品價格差進行倒買倒賣牟利，俗稱“倒爺”。
開放后實行了原材料價格改革，許多產品的國家統配價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但是另一方面，國家也允許企業超計劃自銷產品，可以按照市場價格出售。這就形成了所謂的價格“雙軌制”。
市場價格比國家統配價時常會高出一到兩倍，倒爺這個群體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應運而生。
當然，有些倒爺屬於合法捕捉市場商機，有利於促進經濟發展，可還有的則是屬於非法牟利，尤其通過不正當的人際關係“走後門”、“批條子”，這些行為在過幾年就會受到嚴厲打擊，夏沁顏可不希望他們無意中折了進去。
“放心，咱都是在規矩內行事，但凡有個出格的，那些老頭子們也不會答應啊。”
刑昊揉揉她的腦袋：“你小孩子家家的就別操心這些了，終於考完了好好放鬆放鬆，哥哥保證帶你把京城玩出花。”
“我都成年了，哪裏小孩子了。”
夏沁顏嘟嘴，感覺他們在敷衍她：“我去趟洗手間。”
說完也不等三人反應，直接出了包廂，留下刑昊等人面面相覷，嘿，小丫頭脾氣還不小。
“小嗎？”
夏沁顏仔細打量鏡中的女孩，雖然身材纖細柔弱，但是個子卻不矮，一瞧就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她輕哼一聲，低頭洗手，是他們眼神不好。
“不小也沒有很大。”
旁邊忽然有道低沉的聲音傳來，似是含着若有若無的笑意。
夏沁顏抬眼，表情有點懵：“什麼？”
楚亦琛關上水龍頭，拿着帕子擦手，動作不緊不慢、神情透着股漫不經心的慵懶，淡淡一抬眉一勾唇，矜貴之氣躍然而出。
“哪天來的？”
“昨天。”
夏沁顏下意識答完，才想起沒有打招呼，連忙站直身體，要多乖巧有多乖巧：“楚叔叔好。”
楚亦琛斂眉瞧她，之前在冰場裏那份快活勁、還有剛才的嬌俏勁都哪裏去了？
在別人面前笑得如春花般燦爛，一到他面前卻變得拘謹又疏離……
他垂了垂眼，收起帕子，淡淡嗯了一聲：“一會回大院嗎？”
“啊？”夏沁顏眨眨眼，似乎有些不解：“回，等會就回。”
“那幫我帶只鴨子回去吧，你楚爺爺前兩天說想吃了。”
“好呀。”夏沁顏笑得眉眼彎彎：“我也好久沒見楚爺爺了，他老人家身體可還好？”
“老樣子。”楚亦琛不動聲色：“有時間就去多看看他，每次見了你他的心情都會好上很多。”
“好！”
兩人正說著話，門口又有人進來，剛想喊人，楚亦琛擺了擺手，率先往出走：“走吧，哪間包廂，一會我讓人送過去。“
“牡丹廳。”
牡丹廳門口，楚亦琛站住腳，看了一眼落後他一步的女孩：“下次不要去魚龍混雜的地方，不安全。”
夏沁顏詫異的望過去，高大的男人已經重新邁開腿，很快就消失在轉角處，身後有人追上來，禮貌的對着她頷首，然後又快步跟了過去。
“怎麼了？”慕翎楓打開門，視線掃向轉角：“剛才好像聽見有人說話？”
“是楚叔叔，他應該也在這裏吃飯，在洗手間正好碰見了，讓我幫他帶只鴨子給楚爺爺。”
楚亦琛？
慕翎楓點點頭，那沒事了，其他人可能對顏顏有企圖，但他不會，隔着輩分呢，就不是一代人。
雖然他年紀也不會很大，作為楚爺爺最小的兒子卻比他們大不了幾歲，但畢竟是和他們爸媽同輩的人，從小叫着叔叔長大的，那就是長輩，得尊着敬着。
再說他的能力也的確值得他們尊敬。
“楚小叔前不久調任工shang局，年紀輕輕就是三、把手，前途當真不可限量啊。”
刑昊將車駛進大院：“我老子對我百般看不上眼，卻天天在家誇他，那是讚不絕口，好似他就是guojia未來之光。”
他撇撇嘴，有些不滿，不是對着楚亦琛，他為人無可挑剔，只是看不上他老子對他和對別人兩副面孔罷了。
郭睿哈哈大笑：“你如果能像楚小叔那樣憑自身本事在部隊做到兵王，轉業后不靠任何關係實現一步三連跳，那你家老爺子也會把你當成寶。”
“說得好像你能一樣。”刑昊翻了個白眼：“目前為止，不也就出了一個楚亦琛嗎？”
慕翎楓不摻合他們的爭鋒，抱着胳膊看向窗外，直到車子停在大院最裏面一家時，他才下了車，先打開另一邊的車門：“我們在外面等你？”
夏沁顏提着烤鴨，笑着搖搖頭：“不用，我要陪楚爺爺聊會天再回，你們先走吧，在這裏難道還擔心出了什麼事嗎？”
行吧。
三人看着她進了裏面，直到大門關上才準備各回各家，慕翎楓盯着只有一樓亮着燈的小樓，忽然開口：“楚小叔今天應該不回來吧？”
“不回吧。”郭睿不假思索：“如果要回，幹嘛還讓顏顏幫他帶鴨子，自己送回來不就好了？”
刑昊瞥了慕翎楓一眼，隨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楚小叔現在在別的地方住，聽說有段時間沒回來了。”
“所以有時候兒子太優秀也未必是好事，楚爺爺那麼大年紀還是只能一個人在家，孤孤單單的，難怪要讓顏顏多過來。”
“誰說不是呢，真該讓我老子來瞧瞧，我雖然沒人家爭氣，可好歹還天天回家聽他嘮叨，上哪再找我這麼好的兒子？”
“滾蛋，讓刑伯伯聽見看他揍不揍你！”
兩人勾肩搭背、說笑着往家走，慕翎楓又看了看身後的小樓，應該是他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