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七十年代8

第54章 七十年代8

“顏顏就只接爺奶去城裏嗎?”

夏建業提着油燈進來,佯裝傷心:“那爸爸呢,你不管爸爸了?”

“管!”夏沁顏另一手拉住他,眼裏全是憧憬:“等我長大了,爸爸就不用開車,也不用跑長途了,天天在家享清福!”

“好啊,那爸爸等着顏顏長大的那一天。”

夏建業撫摸着閨女的頭髮,神色無比溫柔,想看着你長大,還想看着你結婚生子,最想最想看着你平安到老。

眾人相繼回屋,原以為這一天的煩亂終於過去,誰知一聲尖叫再次劃破黑夜,驚得林間樹葉簌簌作響,一道黑色的影子怪叫着飛上天空,正在樹林裏搜尋的夏豐收一個激靈,一片羽毛落在他的手心,他定了定神,猛地將其抖落在地。

晦氣,竟然是烏鴉。

旁邊過來幫忙的村民看了看他:“還找嗎?”

“找!”

夏豐收咬牙,荷花嬸子說得對,人如果不想跟他過了,找回去也沒用,但是錢必須找回來。

他家裏還有爹娘和兩個孩子要養,那些錢都是用來換糧食的,沒了他們得餓死。

“要死啦,大半夜的嚎什麼嚎?”

俞大梅站在自家後院朝柴房的方向吼了一嗓子,尖叫聲戛然而止,卻有斷斷續續的□□傳來,像是痛到極致卻不得不強自忍耐,聽得人瘮的慌。

俞大梅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咋回事?

姚草兒驚慌失措的打開門,暗黃的小臉上全是淚珠:“姥……姥……娘,娘流了好多血!”

啥玩意?

俞大梅一把推開她,將她瘦小的身體推的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吳翠柳不知道從哪閃了出來,手上還抓着幾粒花生,一邊往嘴裏丟,一邊好奇的跟進了屋。

雜亂的柴房裏,錢桂英躺在草席上,雙手死死捂着肚子,身體痛得弓成了蝦米,身下早已濕了一片。

俞大梅驚愕的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她所看到的:“你……你……你你!”

她指着錢桂英,手都開始顫抖,只要有過生育經驗的人都能看出來現在是什麼情況。

她分明是要生了啊!

可是……

“什麼時候的事?!那個男人是誰!”

俞大梅衝過去揪住錢桂英的衣領,不顧她痛苦的神情,狠狠扇了她一巴掌:“你個喪門星的玩意,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就突然要生了,之前根本都沒看出來她懷着孕!

最多覺得她稍微豐腴了一點,那會她還在想,肯定是私底下又偷吃啥好東西了,所以又扣了她一半的口糧,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懷孕了嗎!

也是冬天穿得厚,根本沒看出來大着肚子。

吳翠柳嗤笑一聲:“都說小姑子沒心眼,老實憨厚,被一家子當成牛馬使喚也無怨無悔。呦,原來這就是老實人啊,偷偷跟別人搞大了肚子的老實人?啊呸!我之前真沒說錯,嫁到你們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霉,羞了先人了!”

“你閉嘴!”

俞大梅回頭惡狠狠的瞪着她:“你以為你又好到哪裏去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往娘家送了多少東西,一家子敗性敗德的玩意兒,要不是為了小栓,我能叫亮子立馬休了你!”

哎呦,這一句可算是捅了馬蜂窩,吳翠柳把花生殼朝婆婆一扔:“好啊,你叫錢亮那個沒卵的傢伙休了我啊,老娘還正好不想過了!”

她轉身往外沖,剛要進屋看娘親的姚草兒直接被撞到了門板上,發出咚的一聲,錢桂英似有所覺,掙扎着睜開眼:“草兒……”

“草什麼草!”

俞大梅正要繼續問話,院外就響起了吳翠柳的叫喊:“大傢伙都來瞧瞧啊,老實的桂英要生孩子了,誰是孩子的爹快站出來,錢家可不替人白養孩子!”

俞大梅神色猙獰了一瞬,這個媳婦是真的腦子缺根筋,還是真不想過了,哪有這麼大剌剌把家裏的醜事往外擺的道理!

是嫌棄他們錢家名聲太好聽嗎?

她恨恨的放下錢桂英,腳底抹油似的跑出屋,拉着吳翠柳就往回拽:

“睡覺睡迷糊了嗎,你小姑子好好在家裏睡着,哪有什麼孩子不孩子的,快回去,再別讓人看了笑話。”

吳翠柳毫不客氣的甩開她,繼續朝圍過來的眾人喊:“大家愣着幹啥,快幫忙喊穩婆啊,我瞧着羊水都破了好一會了,那個孩親爹,你再不站出來,可要一屍兩命了!”

人群“嗡”的炸開了鍋,這是怎麼話說的,桂英真和人有染、還懷上孩子了?

就有那喜歡馬後炮的婆子嘀咕:“難怪我越瞧桂英越覺得不對勁,前個還打趣她長胖了,她只低着頭不說話。”

“看不出來啊,挺老實巴交的一個丫頭,怎麼……”

“哎,你們知道那個男人是誰嗎?我好像也沒見她跟誰走的親近啊……整天不是下地,就是在家,忙成那樣還有功夫跟人那啥?”

“怎麼沒有?隨便找個時間,往草垛子裏一鑽……嘿嘿。”

眾人心照不宣的笑,而後又似有似無的打量周圍的男人們,想找出那個姦夫是誰。

有婆娘在場的都擰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往回走:“還不回去,想幫人家請穩婆?怎麼,那孩子是你的?”

“不不不,怎麼可能!我只是好心……好心!”

“那麼多人,哪裏輪得到你好心?別最後好心沒好報,反而惹了一身腥。”

夏家屋裏,夏建業捂着夏沁顏的耳朵,不想讓她聽到這些糟污事。

頭一次理解了楊舒琴迫切想回城的心情,這村裏的環境有時候的確有些一言難盡。

李荷花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我出去看看。”

以俞大梅的狠心勁和吳翠柳的混不吝,真有可能不管錢桂英,她要是生的順利還罷了,如果不順利……

李荷花嘆氣,到底是兩條人命啊,桂英那丫頭又算是自小長在她眼皮子底下,真做不到見死不救。

夏沁顏反握住夏建業的手往下拉:“爸,我聽見了,桂英姨要生小寶寶了,草兒要有弟弟妹妹了。”

“嗯。”

夏建業無奈的揉揉她的小腦袋:“不困嗎?離天亮還早,我們再睡會吧?”

夏沁顏往裏挪了挪,拍拍身邊的位置:“爸爸給我講故事吧。”

“好啊,想聽什麼?”

“嗯……只要有趣的、好玩的,什麼都成。”夏建業撓了撓頭,他初中沒讀完就輟學了,不過是基本的字都認識,能看得懂報紙、文件,其他的像是文學詩詞他真是一竅不通。

所以楊舒琴才說跟他沒有共同語言。

他驀地一笑,共同語言是啥,能抵吃能抵穿嗎?能讓他們娘仨吃得飽穿得暖嗎?

歸根究底,他們就不是一路人,即便這時候不離,過上幾年也終歸會離。

“爸爸?”

夏沁顏伸出小爪子揮了揮,小嘴微嘟:“講故事。”

“好好好,講故事。”

夏建業脫鞋上炕,隔着被子拍了拍閨女,眼神無意中掃到糊牆用的舊報紙,腦中靈光一閃,有了!

“講講幾個月前報紙上刊登的事情吧。”

“嗯?”

“在離咱不遠的地方有個叫興城的縣城,有個叫張鐵生的人,在初中畢業后,去了縣城底下的白塔公社棗山大隊做知青,憑藉著突出的表現,他當上了生產隊小隊長,於是獲得了參加今年L省大學招生文化考試的機會,但是最後一場物理化學考試中,他交了‘白卷’,還在試卷背後寫了一封致‘尊敬的領導’的信。”

“信上寫什麼?”

夏建業唇角翹了翹:“寫他自從下鄉後為農村做的貢獻,寫他對不務正業、逍遙浪蕩的書獃子們的不服氣,寫他家庭背景清白,為了大隊生產沒有複習學習的時間。”

夏沁顏歪了歪頭:“像是每次奶讓三哥做事,他因為貪玩沒做,然後被奶訓時會說的話。”

俗稱狡辯。

“噓。”夏建業點了點她的額頭:“不,他這不是狡辯,交的也不是白卷,而是‘對整個大學招生的路線交了一份頗有見解、發人深省的答卷’,是反潮流的英雄。”

啊?

夏沁顏呆了呆:“那他最後得了多少分?”

“語文38分,數學61分,理化6分。”

“交白卷不是零分嗎?”

“不是。”夏建業意味深長:“他會做,但只會做三道小題。”

“所以沒考上大學?”

“不,他被農學院畜牧獸醫系錄取,還被破例發展為黨員了。”

夏沁顏抬眼看夏建業,夏建業也看她:“顏顏覺得這個人怎麼樣?”

夏沁顏想了想:“重要的不是這個人,而是說他是英雄的人。”

“……為什麼?”

夏建業目露詫異,是真的沒有想到才九歲的女兒會說出這句話。

“就像三哥,他上次不小心把園子裏的菜霍霍了,奶追着他打了好久。但是第二天他霍霍到了俞奶奶家,奶不僅沒罵他,還暗地裏誇他做得好。”

同樣的行為,不同的結果,端看對誰有利。

“奶在我們家是權威,所以她說三哥不對,就連二伯二伯娘也不會反對,她說三哥對,就算二伯娘想教訓三哥,也得等奶不在的時候。”

所以張鐵生本人怎麼樣不重要,別人怎麼看他也不重要,因為掌握權威的那個人的看法足以影響所有人。

夏建業一遍又一遍的撫摸着閨女的頭,心裏滋味難言。

他的女兒天資聰穎、機智過人,比一般成年人都要更加敏銳聰慧,但他反而愈發憂慮起來。

人都說“知足才能常樂”,又說“難得糊塗”,可是一旦太過聰明,什麼都能看透看破,那還怎麼快樂?

慧極必傷啊。

還有她的身體……

如果可以,他寧願用這份聰明去換她像個正常孩子那般能跑能跳。

夏建業垂下眼瞼,或許他並不應該一味的將她拘在家裏,只有一個人,她會無聊的琢磨來琢磨去,可如果身邊一直熱熱鬧鬧、有很多同齡玩伴,她不僅沒時間精力思考其他,想來性情也能開朗很多吧。

“爸爸。”

“嗯?”

“你說的那個報紙能給我看看嗎?”

“……看得懂?”

“看看嘛,現在還不困。”

“等會,我給你去拿。”

夏沁顏半坐起身,靠在夏建業的懷裏,抖開手上的報紙,沒有看內容,而是先看向了抬頭的日期。<月29日。

七三年的年尾,即將步入七四年,距離完全恢復高考還有四年,距離那次重要會議還有五年。

夏沁顏眼睛落在報紙上,思緒卻有些飄遠,她能在這段時間裏做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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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漂亮又危險[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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