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宿
當晚，雲諫並沒來得及尋找那群超能力犯罪團伙的藏身地——那群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跑出來找他了。
他才出門沒多久，剛驅逐了一頭地獄犬，便聽到城郊偏僻處有流浪狗的咆哮聲響起。
[不是地獄犬，應該是普通的狗。]
貓玩具沒感受到地獄門的氣息，篤定地搖了頭。
雲諫本來沒想搭理，奈何狗叫聲得越發凄慘，聽着像是遇了什麼絕境，再加上第二頭地獄犬尚未出現，暫時無事，他便循着聲音找了過去。
“可能是不小心掉到了通風井？”他猜測道，“我看網上說很多貓貓狗狗都會掉到那種地方。”
躍至近處的樓頂，雲諫向下望去，沒瞧見通風井，只看到一群人圍着鐵籠里的小狗，手持電棍往它身上用力地砸，邊砸邊嘻嘻哈哈地聊着天。
那小狗嗚嗚咽咽，眼看着已經奄奄一息。
“不是說有狗就能引來那個貓妖嗎？怎麼還沒動靜？”
“肯定是叫得不夠響，”另一人呸地吐了口唾沫，“都說要你帶只大狗過來，結果你拎了個狗崽子，這能把貓妖喊過來才見鬼了！”
“那就再打！實在不行在手機上下載個狗叫的音頻，”領頭的那個叫囂道，“該死的貓妖多管閑事，毀了我們的財路還害得我們被通緝，不把它剝皮抽筋再剖出妖丹來，老子絕不離開宿方城！”
貓耳朵動了動，雲諫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
“這群人是沖我來的。”
[管他們衝著誰來的，他們在虐待小狗！]
貓玩具已經氣得聲音都發抖了。
[這群喪心病狂的傢伙！要是貓貓神——貓貓神絕對會把他們全都剝皮抽筋丟去煮蘑菇湯的！]
聽出貓玩具話里話外對狗狗的維護，雲諫略有些詫異，顯然沒想到本職是驅逐地獄犬的貓玩具會喜愛犬科動物。不過目前並不是討論這事的時候，他深吸口氣，驀得躍下，輕盈落至地面，不等那群人反應過來，爪尖已經勾在鐵籠欄杆，徑直將籠門提起，然後重新跳到樹梢，三兩下蹦回高樓。
已經在街道四處佈置好無數陷阱的超能者傻了眼：“……”
不應當！這傢伙怎麼搶了狗就跑？
貓妖不是專門殺狗的嗎？
……
“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我知道，”雲諫苦惱地撓撓耳朵，剛說了一句話，忽然意識到跟自己聊天的並非貓玩具，驚得他迅速回身，將可憐兮兮的小狗崽擋在身後，“你是誰？！”
四十八層高樓樓頂的塔尖，穿着黑色特種部隊制服的男人微微一笑，衝著雲諫伸出右手：“你好，我是中華二十八宿，南宮隊隊長，唐艾白。”
這人約莫有二三十歲，寸頭短髮，神采飛揚，稜角分明的臉龐瞧着有幾分冷峻，笑起來卻顯出清淺的酒窩，中和了他身上刀鋒似的銳氣。
總而言之，是那種乍一看便讓人覺得格外安心的形象。
“二十八宿是什麼？”雲諫疑惑地問。
唐艾白神色未變。
早前分析離化行為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猜到雲諫對超能力界一無所知，大概率只是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天真少年，否則他怎麼會大咧咧地出現在監控之下，甚至還把抓獲的超能力罪犯扔進警察局。
“二十八宿，是我國官方的超能軍團，負責處理國內外與超能相關的事宜，引導並約束新出現的超能力者，打擊超能力犯罪行為。”
簡短地解釋幾句，唐艾白低頭向下看去，雲諫循着他的目光往路面望，便見剛才還趾高氣揚虐待小狗的那群人已經被繩索捆得結結實實，手腕銬着銀白色的手銬，蔫頭耷腦地縮在另兩個穿着黑色制服的人面前。
“那是南宮隊的兩名隊員，”見雲諫好奇，唐艾白介紹道，“戴眼鏡的叫鵬化，他的能力是自然催生，扎高馬尾的是喬亮，她的能力是空間重組。”
雲諫點點頭。
聽到二十八宿的職責有約束超能力者這一條，他心裏不免緊張，甚至下意識把雙手往身後縮了縮，唯恐唐艾白下一秒就給他也戴上一副手銬。
唐艾白察覺到雲諫的小動作，有點想笑，用力咳幾聲忍住了，聲音愈發溫和：“你最近晚上的行動都沒避開過監控錄像，也沒用心躲避行人，有心者早就注意到你的出現，只不過之前大都在觀望，直到昨天你破壞了控火者的計劃，他們才把你和官方聯繫在一起，這就準備對你下手了。”
“有心者？”雲諫敏銳地意識到這句話的重點，“像控火者那樣的超能力罪犯，還有很多嗎？”
說到正事，唐艾白的臉色嚴肅起來。
“事實上，他們往往是以教派的形式聚集，”他說，語氣略顯凝重，“超能的隱藏手段很多，即使是我們也很難追蹤。”
[教派？這我知道！]
一直在裝聾作啞的貓玩具，忽然聽到熟悉的名詞，立刻抖擻抖擻毛毛，驕傲地支棱起來。
[從前貓貓神化身前往人間，就是為了打擊其中一個名叫碧落黃泉的教派，那些人瘋得不行，說是信仰什麼撒旦之子，企圖用血陣把整個世界都毀掉，後來被吾神護住，只炸了宿方城的一半。]
等等，所以五十多年前，那次宿方大地震，其實是這群邪惡教徒搞的鬼？
雲諫瞳孔地震，被貓玩具的消息驚掉了一波世界觀，旁邊的唐艾白還以為他在憂慮自己被盯上的事情，拍拍他的肩膀低聲寬慰。
“二十八宿最近會加強夜巡力度，盡最大可能保證宿方的安穩，還有，關於你每天晚上處理的那些疑似狂犬病的超能狗——”
“不是超能狗，它們叫地獄犬。”
雲諫並不介意把消息分享給官方，詢問過貓玩具，得到了‘你只要不提貓貓神和我的存在就行，其他的隨便，說不定這些人還能幫我們多消滅幾隻地獄犬’的回復后，他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
來自地獄、偷渡過地獄之門、能夠感染普通犬類……唐艾白的神情愈發嚴峻，等到雲諫說完，眉毛已經緊緊蹙起：“既然地獄犬能夠感染人間的犬類，那如果它咬到了人，是不是也有感染的風險？”
得到了雲諫肯定的答覆后，他焦慮地原地轉了幾個圈。
儘管作為二十八宿南宮隊隊長的素養讓他始終對沒有證據的一面之詞保持幾分疑慮，看着離化貓貓無辜可愛的大眼睛，唐艾白心裏已經信了大半，對雲諫的評價也從‘親近人類的貓妖’變成‘心存正義的可塑之才’，因此果斷拋棄了吸納新人前要經過組內重重討論的規矩，徑直對雲諫伸出了橄欖枝：
“或許你願意多了解下二十八宿？作為官方培養的超能組織，我們負責維護國家在超能層面的安寧和平穩發展，針對新生超能力者的各項身體素質和能力進行全面分析、重點培養並配備專門的武器，福利待遇和退休政策也都很優厚哦。”
雲諫乾笑兩聲，默默後退一步：“不，不了吧。”
說得很好，他很心動，但是他這可是個馬甲，必然無法做到隨叫隨到，貿然加入這種紀律森嚴的組織，分分鐘就會掉馬。
他暗中戒備，已經做好了唐艾白翻臉把他帶走的準備，沒想到後者只是無奈一笑，攤了攤手，從制服束腰的袋子裏拿出個帶着二十八宿標記的深黑色通訊儀，遞到雲諫面前。
“初次踏足人間，又遇到這麼多居心叵測的超能力者，有防備心是好事。無論如何，要是之後仍有教派設陷阱追殺你，或者遇到棘手的事情，隨時都可以呼叫我們。”
“不用擔心行蹤暴露的問題，雖然非二十八宿成員不能共享保密級別的信息和隱藏攝像頭位置，但是我們會授意相關部分將你的身影從衛星和街道錄像中抹除——不過你還是得留心是否有人盯梢，不要誤入教派組織的包圍圈。”
“當然，如果今後仍有地獄犬跨過地獄門前往人間，威脅到宿方民眾的安全，二十八宿必不會袖手旁觀。”
他說完這話，抬起右手沖雲諫敬了個禮，調皮地眨眨眼睛，驀得躍下高樓，沒見有多餘的動作，整個人就被藍色的氣泡包裹，輕盈落至地面，回到了他的同伴身邊。
沒過一會兒，又順着通風管道，徒手爬回頂樓，尷尬地對着雲諫笑笑，蹲下身，小心翼翼抱起鐵籠里遍體鱗傷的小狗崽，脫下制服外套把小狗護進懷裏，這才重新跳了回去。
[要是驅逐的地獄犬夠多，或者再發現一塊貓貓神的神魂碎片，精神力足夠的情況下，你是可以不露痕迹地同時控制兩個身體的。]
見雲諫戀戀不捨地盯着唐艾白押送犯人離開的背影，貓耳朵都蔫嗒嗒地折成飛機耳，貓玩具忍不住開口。
“我只是在想，”雲諫聳肩，“要是剛才答應他，我是不是也算得上進入公務員的行列了？”
跳過高考、考研、考公等一系列磨人的環節，直接進入宇宙的盡頭欸！多麼誘人的選項！
[……]
貓玩具無言以對。
雲諫也只是隨口一說，很快把這事拋之腦後，將二十八宿的通訊儀珍之又重地裝進兜里，起步一個彈跳，靈巧地躍至另一棟高樓頂部，循着貓玩具的指引去尋找下一頭闖入人間的地獄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