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間計
[貓貓神跟這個教派沒有任何關係。]
南宮眾人走在二十八宿總部的走廊時，貓玩具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地震的事情是碧落黃泉做的。被封印的其實是貓貓神得知此事後派來保護宿方的神力化身，在阻止了碧落教派後身受重傷，才被那時的超能者當成貓鬼封印。]
或許是急着爭辯，或許是聽到唐艾白對貓貓神的抹黑后情緒上頭，貓玩具的聲音里甚至帶了幾分哭腔，連解釋都前言不搭后語。
“別激動，”雲諫淡定地安撫他，“我沒相信唐隊說的那些話。”
要是那貓貓神教派的背後真有貓貓神的支持，貓玩具又何必選擇自己這個胸無大志的普通高中生作為驅逐地獄犬的使者？
況且與貓玩具相處了這麼長時間，雲諫看得清清楚楚，這傢伙雖然嘴上不說，心裏還是親近人類的，至少干不出毀滅世界這種無聊事。
貓玩具這才安靜下來，只是似乎還有些忿忿不平，沉默片刻后，小聲嘀咕了一句。
[若是吾神沒有鎮守地獄門數千年默默無聞，必然是這天上地下最尊貴的神明，哪兒輪得到一個小小的超能教派冒用祂的名聲。]
雲諫沒再說話。
他雙手插兜，跟在唐艾白身後，不知在思索着什麼，連鵬化遞來的奶油餅乾都沒接，直到走進審訊室才堪堪回神，面無表情地解除了這位貓貓神教派信徒身上的強制契約。
唐艾白給他灌了半瓶吐真劑。
那信徒被吐真劑嗆了下，幽幽回醒，茫然張望一番，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看也不看他面前的唐艾白，抻着脖子瞪向雲諫：“無恥之徒，你居然背叛了貓貓神！”
雲諫內心毫無波瀾，擺爛似的向後一靠，權當沒聽到這新信徒的憤怒質問。
“貓貓神教有什麼企圖？”唐艾白打斷信徒的話，用力拽住他的衣領，表情兇狠地問道，“為什麼要襲擊離化？”
唐艾白動作粗暴，被勒住衣領的信徒幾乎喘不過氣，卻毫不慌張，反而漫無邊際地扯東扯西，等到唐艾白略有些鬆懈，猛地低頭撞在桌角，力氣之大，竟生生撞斷了自己的一顆門牙。
他口中血沫噴飛，嗬嗬大笑：“貓貓神即將回歸，你們這群可憐的無信仰者，等待着祂的無邊怒火吧！”
話音剛落，人便沒了聲息。
唐艾白面色沉凝，上前認真檢查片刻，確認信徒已經沒得救了，無奈嘆了口氣：“他把毒藥藏在了牙齒里。”
二十八宿專供審訊研製的吐真劑，效果並不像電影那樣神奇，只是藉由某位藥劑師的超能力以及幾種致幻藥物開發出的、能夠讓服用者一段時間內無法說假話的藥劑，做不到有問必答的程度，更不可能防範審訊過程中的各種意外。
而向來精通訊問的唐艾白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除了確實沒想到這信徒留有後手外，也有心神不寧的原因。
離化和貓貓神教派到底是什麼關係？所謂的來自地獄的地獄犬又是否潛藏着更大的陰謀？
唐艾白想起當初把離化的情報交給上級時，負責人語焉不詳的幾句吩咐，心裏不由得生出幾分迷茫。
——二十八宿的成員向來都是根底清白的，以此最大程度地防止內鬼背刺的可能，而他破格收下離化、甚至對他神秘的行蹤和人際往來不聞不問的舉動，究竟是對是錯？
雲諫沒注意唐艾白的神情，抬腳走向信徒，準備再仔細搜一搜他身上攜帶的物品。正胡思亂想的唐艾白下意識拔刀攔在他脖頸前，擋住他向前的步伐。
雲諫一愣。
唐艾白自己也愣住了。
……
“先把這人轉移到法醫鑒定處吧。”
鵬化開口打破審訊室內詭異的安靜。
“這傢伙還不一定是來幹嗎的呢，說不準就是超能教派忌憚離化的實力，特意派來挑撥離間的。”
“就是，區區一個貓貓神教罷了，沒什麼可顧慮的，”喬亮接口，摟過雲諫的肩膀，帶着他往門外走去，“就算那貓貓神真的出現，也不一定能打得過我們二十八宿總負責人，上次貓鬼打了個出其不意，佔盡先機還被封印，這次能讓他贏了不成。”
貓玩具在雲諫腦海里響亮地哼了一聲。
[這群傻東西連罪魁禍首都沒搞清，還在這裏污衊吾神，我要詛咒他們這輩子都沒有貓咪可以rua毛毛！哼！！]
雲諫沒忍住笑了一聲。
他理解唐艾白的顧慮，也看得出鵬化和喬亮是在替自己鳴不平，倒沒什麼特別的感觸，只是心中微暖，見唐艾白望向自己的目光帶了些愧疚，主動上前拍拍他的後背：
“唐隊，我想吃小蛋糕。”
唐艾白立刻帶着隊伍往總部大廳走，走到半路，低聲解釋：“我不是在懷疑你，我只是——”
“我知道，”雲諫沒讓他說完，“最開始看到你的時候，我也以為你跟那些企圖抓我去做實驗的超能者是一夥的，我們扯平了。”
想起最初在樓頂見到的那個青澀局促的小少年，唐艾白彎了彎唇角。
他並沒放棄給二十八宿負責人提交報告、申請調查離化背景的想法，心裏的忌憚卻在無形間煙消雲散，在大廳沙發坐下后，主動挑了個漂亮的黑森林切角蛋糕遞到雲諫面前，轉而談起了正事。
“剛才那信徒說貓貓神即將回歸，很有可能是貓貓神教派內部想要復蘇貓鬼。”
唐艾白艱難地咬着鵬化塞給他的磨牙餅乾，像是啃不動牛肉乾的金毛狗，完全看不出嘴裏說得居然是這樣嚴肅的話題。
“封印貓鬼大陣的陣眼處的守衛應該加強了。”
儘管二十八宿對於曾經毀掉半個宿方的貓鬼極為重視，但畢竟已經是五十三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那封印陣鮮有人知，用以保護它的人手也寥寥無幾。
“這屬於我們的職責範圍嗎？”雲諫困惑地問，“處理丙級以上危害性大事件及保護任務，這不是北宮的工作嗎？”
“南宮和北宮大多數時候其實分得沒那麼開，”喬亮插嘴，“就像東宮和西宮，一個後勤部門一個研究部門，但其實兩邊都既搞研究也做後勤這樣。”
唐艾白點點頭：“北宮現在脫不開身，他們的隊長孔修文帶着十多個隊員全體出動，正在南美洲執行跨國秘密任務，一時半會兒回不來的。”
要是孔修文在，離化加入二十八宿這事還得更波折幾分，唐艾白漫無目的地想，那傢伙自從隊裏一名年輕人殉職之後，就對這種事情格外敏感，更別提離化從外表來看應該還是個未成年。
“你今年多大了？”他忽然問道，“我假設你的年齡計算方式跟我們差不多的話？”
狸花貓貓的年齡？
從出生到現在，正好一個月。
雲諫晃了晃尾巴，決定忽視掉這個問題，啊嗚一口把剩下的小蛋糕全塞進嘴裏，然後含糊着比劃：“我不能說話。”
唐艾白無奈地閉了嘴。
他們坐在沙發，沒一會兒便把甜點架上的小蛋糕吃得一乾二淨，最後又每人都擠了個脆皮甜筒雪糕，一邊吃着一邊往各自的休息室走。
雲諫急着把精神力都挪到本體那邊去認真聽課，匆匆忙忙地回了休息室，喬亮也打着哈欠離開，唐艾白正準備輸入自己休息室的密碼，便被鵬化攔住。
“我們該談談，”鵬化說，表情罕見的嚴肅，“你是要給洛局寫申請嗎？”
唐艾白沒說話，轉而輸入工作室的密碼，跟鵬化一前一後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內。
“離化是個好孩子，你不該為那種莫須有的懷疑啟動成員背景調查。”
前腳走進辦公室，鵬化開門見山。
“我知道你肯定要說什麼你作為隊長要為我們安全負責的話，但當初說服洛局讓離化保留秘密身份入隊的人也是你，你不該背着離化出爾反爾。”
唐艾白沉默片刻：“我以為你會是最希望二十八宿所有人背景清白的那個。”
“當然，”鵬化毫不猶豫地承認，甚至分神自嘲了一句，“被內奸出賣導致家破人亡的滋味可不大好受。但是唐隊，被當成內奸無故懷疑的滋味同樣不好受。”
“我來給離化做擔保。要是他真的有問題，在危害到二十八宿之前，必然先踏過我的屍體。”
唐艾白垂眸。片刻后，輕輕點了點頭。
“這才對，”鵬化輕鬆地笑了笑，“你有寫申請的功夫，不如去檢查下貓鬼封印大陣的防守情況，萬一貓貓神教派真把那貓鬼放出來害人，麻煩可就大了——話說回來，那個封印陣到底在哪兒？”
……
五十三年前，由當時的華夏第一超能兼二十八宿總負責人出手佈置的封印大陣，為了防止被超能界的瘋子狂信徒加以利用的可能，地點被嚴格保密，直到現在，除了接任的總負責人洛鉑子之外，只有南北兩宮的隊長有權限查詢封印的位置。
緊急彙報給上級並得到布守防衛授權的唐艾白，帶着同樣沒睡的鵬化，喬裝打扮，前往貓鬼封印大陣的地上部分。
“誰能想到這麼危險的陣法，居然不在人跡罕至的荒郊野嶺，而是在這種地方。”鵬化穿着一身洗到發白的廉價風衣，低聲感嘆道。
唐艾白站在大門前，仰頭看向拱門旁刻在石頭上的標牌，上面寫着偌大的四個漢字——
宿方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