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綻放的雪花
第六小隊回來的時候,寧玉正在射擊訓練室練習移動靶。
等她摘下耳機,才聽到儲物櫃裏傳出的鈴聲。
“寧小玉,怎麼不接電話?”
“我剛才在練習移動靶。”
“這樣啊,那你吃晚飯了沒?”何菀寧一手拿着通訊器,一手費力地按壓杜章言的肩膀,防止他因為疼痛而過度顫抖,“我們還在醫務樓這裏處理傷口,不過也快了,等會一起去食堂唄?”
“我現在去找你們。”
“好的,我在二樓。”
她沒等多久,寧玉便帶着一身冷氣來到二樓。
杜章言剛剛包紮好右肩的傷,精瘦的身體背對着門口,原本小麥色的皮膚上佈滿泛白的傷痕,看着格外滲人。
“寧小玉快看。”何菀寧笑眯眯地指着他的后腰,“這小子身材不錯,有腰窩,嘖嘖嘖。”
“……”杜章言先是無語,轉而不甘示弱地逗弄她,“本少如此完美的男人,還有其他地方也不錯哦。”
“哪呢,哪呢。”她裝作猴急的模樣扒拉他剛穿上的外套,被他連忙阻止。
“沒沒沒,姑奶奶,我怕你了。”
“哼,叫我莞莞。”
“莞莞大人。”杜章言從善如流,終是從她手裏扯回衣擺,完整地繫上扣子。
寧玉微笑着看他倆打鬧了一會,看到男人那微紅的耳朵更是感到好笑。
“媛媛他們在哪?”
“隊長和易江在隔壁屋,媛媛和其他人在三樓。”何菀寧這幾步越走越快,張開雙臂用力將她抱在懷裏,轉又想到她重傷初愈,連忙放開,“你,你現在還疼嗎?”
“不疼。”她笑了笑,伸手捧上她的臉蛋,“我們莞莞辛苦了。”
“哎呀,別弄我……”
“嘭——”
醫務室的門忽然被人用來推開,寧玉立即警惕地轉身,對上來人震驚的眼神。
“媛媛?”
“寧玉?”
“你還說我咋咋呼呼。”何菀寧從後邊探出頭,“你比我還嚇人。”
“……寧玉。”江媛媛沒有理會她的吐槽,而是深吸了一口氣,十分鄭重地問,“你……進階了?”
“她進什麼階……等下,進階?”
醫務室忽然安靜下來,尚未離開的護士和杜章言同樣難以置信地盯着寧玉,似乎要從她身上看出個差別來。
許久后,她緩緩開口,“媛媛,你確定嗎?”
她關於異能的記憶還停留在出事之前,秦安國教授的那一番話中。
韓雅珊的騙局,於渚的隱瞞,難以修復的體質缺陷。
這些事實無一例外地告訴她,六階突破七階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可是現在,江媛媛的精神力卻探查到一個更加耀眼的磁場,於是她急忙趕下樓,想弄清楚是她的錯覺還是奇迹出現。
最終寧玉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好像一切又合理了起來。
“你的磁場。”她閉了閉眼睛,腦海中的光團更加清晰,“銀色的光芒,更加耀眼了。”
第六小隊重聚的歡喜被這個消息沖淡了一些,衛祈將她的情況上報給高層和生物基地,她又被拉着做了一通檢查,他們才坐到食堂的餐桌旁聚餐。
飯後,寧玉將自己離開軍事醫院的事情大致交代之後,眾人的神色都有些無奈。
“可以理解的。”最先說話的是易江,“背叛和污衊,也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兩件事。或許她正是因為還有隊友在這裏,所以才會感到迷茫,想要暫時逃離。”
“謝謝。”他的話讓她心底一暖。
即使理智知道自己是錯的,但有人能夠共情她的感受,她不會吝嗇自己的感激。
“總是謝來謝去的。”何菀寧拉過她的手,讓她與自己對視,“真冷,夏天的時候多給我抱一抱。”
“你想想,你醒來之後使用異能有沒有發現異常?”
“有一點,不知道算不算。”寧玉的語氣不太確定,“我跟孩子們打鬧的時候,能把雪團扔成好幾個。”
“……”
江媛媛表情一僵,看了看旁邊的裴湘,裴湘看了看杜章言,杜章言看了看覃晨毅,覃晨毅看了看易江,易江看了看衛祈,衛祈正準備開口時,何菀寧沒忍住笑了一聲。
“哈哈哈哈,寧小玉,打雪仗的時候我也能扔好幾個啊哈哈哈……”
眾人扶額。
“要不再試一次催眠?”覃晨毅捧着一杯熱水暖手,“就像覺醒異能那樣。”
“我都可以試一試。”寧玉應道。
“行。”衛祈直接讓人安排。
兩個小時后,催眠師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將耳機輕輕戴在寧玉的耳邊,然後走出隔間。
“她睡了?”江媛媛在一旁的椅子上等了挺久。
“她的防備比上一次嚴重,所以多費了一些時間。”
“辛苦了。”衛祈眼神示意他開始。
“還得等一會,她的腦電波顯示她還未出現快速眼動期,也就是俗話說的夢境。”
何菀寧樂了,“上次你給我們催眠覺醒異能的時候,也沒見你那麼專業啊。”
催眠師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經費不足,經費不足。”
幾人等了一會,等到機器上的波紋從活躍到平緩,再到活躍,寧玉的夢境終於出現。
“你在哪?”
“……黑暗。”
江媛媛臉上閃過幾分異色。
催眠師壓低了聲線,以一種輕柔溫和的聲音繼續試探她的自我意識。
“有燈嗎?”
“燈?”寧玉的聲音在隔間外被放大,才稍微聽清了一些,“沒有燈,只有火。”
“什麼樣的火?溫暖嗎?”
“篝火,很暖。”
衛祈用手指輕輕敲擊椅子扶手,全神貫注地傾聽她的夢囈。
“有沒有其他人?”
“只有滾滾。”
催眠師把疑惑的目光轉向何菀寧,他需要知道夢境的具體內容,才能更好地引導她的夢。
她小聲回答,“她的小狗,滾滾是她撿到的一隻……”
她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玻璃之後的隔間裏,寧玉已經平靜地睜開眼睛。
沒有什麼異常,甚至連最基礎的異能都沒有出現。
“怎麼樣?夢到什麼了?”何菀寧迫不及待地推開兩個隔間的門,卻發現她對她的話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莞莞。”江媛媛輕聲提醒她,指了指一旁儀器的腦電波依舊保持規律的起伏,這意味着寧玉依舊在夢裏。
“你看到了什麼?”催眠師繼續嘗試夢境引導。
“你。”
他意識到她把他的聲音當做夢裏出現的某個人,所以把自己的角色從上帝視角轉換為第一人稱。
“你為什麼要看我?”
“因為你已經死了。”寧玉腰背挺直地站在椅子前,一把細長的金屬刀緩緩出現在她手中,“還是說,你又一次逃脫?”
“小心——”
鋒利的金屬刀倏地朝催眠師飛來,距離最近的江媛媛立即伸出精神力將他籠罩在保護下。
“鏗。”
刀刃刺入玻璃中,正正嵌在崩裂的縫隙里。
特製玻璃,眾人鬆了一口氣。
“放心,我沒事。”寧玉仍舊在夢中。
“沒事就好。”藍姐眼裏的擔憂稍微散去,幫她把倒塌的冰雕扶正,“現在天氣開始回溫,這群小屁孩還鬧着要冰雕雪雕,真是夠折騰的。”
“小語他們在哪?”
“在你身後。”
寧玉轉身回望,一片火光映在眼中,滾滾翻了個身,將肚皮朝向溫暖的篝火,而詭異的是,火光與黑暗交界的地面上,一個男人捂着脖子死不瞑目。
“王彥?”她認出他的面容,心底的迷茫更甚,“我呢?我在哪?”
“你在這呀!寧姐姐!”
黑暗如同被橡皮擦抹掉了存在,在她眼中快速散去。
她低頭一看,是羅小歌和邱語仰頭拽着她的衣角。
“姐姐,今天我們繼續建城堡吧。”
“好。”
“don‘tcrysnowmannotinfrontofme.whowillcatchyourtearsifyoucan‘tcatchmedarling.don‘tcrysnowmandon‘tleavemethisway.Apuddleofwatercan‘tholdmeclosebaby.”
寧玉聽到歌曲,抬眼看向藍姐。
“冬天已經過去了,放一首歌來點氛圍。”
“嗯。”她淺笑點頭,踩在人字梯上,為巨大的冰築屋頂開鑿一個煙囪。
“IwantyoutoknowthatI‘mneverleaving.”
“姐姐,撒上這個。”洛洛墊着腳尖把一瓶噴劑扔給她。
她接在手中端詳,一瓶看起來有些劣質的雪花泡沫劑。
“causeI‘llmissthesnow‘tilldeathwillbefreezing.”
音樂還在繼續,天際的夕陽已經落下,暮色染上這片院落。
寧玉莫名感到一陣寒意,揉了揉酸軟的手掌,繼續把雪花泡沫鋪滿冰雕城堡的屋頂。
“哇,姐姐,下雪了。”
“嗯?不小心灑到你們了嗎?”
“不是,真的下雪了。”
羅小歌興奮地指着天空的雲團,而邱語則是捧起地上的積雪給她看。
幼嫩的手心被凍得微紅,與潔白的雪團形成對比。
她像是捧起了一朵脆弱的雪蓮,又像是捧起一塊堅硬的璞玉。
“Youaremyhome,myhomeforallseasons.”
“歸宿嗎?”
周圍的時間靜止了,寧玉從人字梯上一步步走下來,用自己的雙手握住邱語的小手,手心裏的雪堆開始變化、凝聚,如同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捏造一個迷你的雪人。
“咔——”
像是有什麼破碎了,邱語手裏的雪人剎那間化為萬千雪花,向天空中飛去。
福利院、冰雕、積雪、孩子們,一切都開始褪色消融。
寧玉站在原地靜靜看着這些變化,直到一座菱形的水晶將她的本我映照在晶壁上。
赤誠的身體,蒼白的膚色,銀灰的瞳孔中滲透着絲縷的金。
如此奇怪的自我映射也在消失着,連同這座奇妙神秘的水晶空間,一起崩碎、虛化。
只剩下她一個人站在黑暗中,抬頭仰望漫天飄落的閃爍着微光的雪花。
“異能的出現,真的只是意外嗎?”
“異能的出現,真的只是意外嗎?”
落針可聞的隔間裏,寧玉的話讓第六小隊的人一陣心悸。
“她還在夢裏。”催眠師打了個冷顫,將儀器上雪花擦掉,“但是,她應該準備醒了。”
“所以……”何菀寧咽了咽口水,“寧小玉的七階能力是下雪?那水系七階是不是可以降雨?”
“沒有那麼簡單。”易江表示不認同。
“冰與雪的區別是什麼?”裴湘依舊能夠快速發現關鍵。
“一個可以舔,另一個可以吃。”覃晨毅抓起一把積雪在手裏把玩。
“鬼才信你。”她轉頭看向衛祈,“隊長你認為是什麼?”
“微晶化。”
“……微晶化?”她戳了戳旁邊的杜章言,“你跟我詳細說說。”
“大概就是能夠把冰裂解成無數微晶,也就是我們肉眼見到的雪。”
“那不就是人工降雪?”
“降雪只是最基礎的形式,熟練使用之後,在戰鬥中會有更多變的能力。”江媛媛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擔憂,“但我在想,這真的是人類可以掌握的力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