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心狠
衛長君知道他們怕什麼,匈奴強大,漢軍同匈奴作戰素來勝少敗多,一個個都沒信心。但這話此時不能說,至少“匈奴強大”的字眼不能由他說出來。
衛青很聽他的,他也認為匈奴難打,他日衛青領兵碰到匈奴極有可能因為他的話而遲疑,繼而錯過良機。
“還記得元光二年出擊匈奴的幾個將領嗎?”
衛青自然記得,韓安國、李廣、公孫賀和李息以及王恢,“怎麼了?”疑惑不解地問。
“據我所知,韓安國不想打,支持同匈奴和親。李廣名聲在外,但你細看他的經歷,從未擔過主將,也沒有真正同匈奴大軍交過手。敬聲的父親,我不說你也知道。王恢只會紙上談兵。甚至不如對兵法一竅不通的士大夫。士大夫憑着滿腔熱血也敢同匈奴魚死網破。”
“李息呢?”衛青見他漏了一個,好奇地問。
衛長君:“李息可能是位將才,偏偏那次連匈奴長什麼樣都沒看見。但這不是重點,我想說的是他們之所以怕,不是匈奴強大,而是實力不濟。”
衛青不由得想起公孫敖同他分享的消息,“運氣也不好。”
衛長君眉心猛一跳,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句很扯淡的詩——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功緣數奇。
“瞎說!”衛長君不待他開口,“你要是王恢,會眼睜睜看着匈奴輜重逃之夭夭?”
衛青下意識搖頭。
“你把匈奴輜重部隊打殘,一戰封侯。我是不是說你運氣好,王恢時運不濟?”
衛青張了張口,竟發現無言以對。
衛長君:“如果說你運氣好,這運氣就是實力。實力不止你弓馬嫻熟,精通兵法,還包括勇氣。你該聽說過勇氣和謀略缺一不可吧?王恢缺的正是勇氣。勇氣老天能給嗎?”
衛青搖頭。
“優柔寡斷錯過良機,這點老天也給不了吧?我沒帶過兵,甚至沒去過軍營。說咱們知道的。之前有次我叫奴僕準備火把,連夜把小麥打出來,陛下的人心存僥倖,認為不差一晚半天,結果如何?”
這事衛青知道,聽孟糧等人說的,好些小麥變成了麥芽。
衛長君:“這也能說我運氣好?”
衛青再次搖頭。
衛長君想了想:“我再舉個例子,破釜沉舟,你把項羽換成王恢,甚至公孫賀,結果如何?”
秦軍不可能全線崩潰,主將王離也不可能被俘。
“我能說項羽運氣較好,賭贏了嗎?就算項羽運氣好,為何項羽敢賭,別人不敢?”衛長君又問。
衛青:“王恢他們沒法同項羽比。”
“因為領兵的天賦?”
衛青點頭。
“所以有的人就是天生將才。不服不行。好比淮陰侯韓信。誰敢說韓信運氣好?有人敢這麼說,你就問他,胯下之辱的不是你。”
衛青笑了。
衛長君沒笑,他必須一次給衛青掰過來:“要是有人說你天生運氣好,你就問,我放羊吃不飽的時候,怎麼不說我運氣好。”
衛青忽然覺着跟韓信所經歷的事比起來,他幼時受的苦好像也不算什麼。
衛長君並沒有因為他的沉默而停頓,“以後你會發現說別人運氣好的人多志大才疏。這世上恰好庸人佔多數,就給你一種運氣比實力重要的錯覺。要說運氣也有,投胎的運氣。比如陛下會投胎,咱們不會投胎。要是同等機會還談運氣,就厚顏無恥了。”
衛青笑出聲來。
衛長君見狀滿意了,“如果你這麼說了,那些說你運氣好的人還不服氣,你就同他比一比。”
衛青不由得問:“比誰斬殺的匈奴多?”
衛長君微微搖頭,“戰場上瞬息萬變,哪能用來賭。上林苑不是房多樹多人多嗎?你們各帶一些人把上林苑當成戰場。也可以把這秦嶺當做戰場,你的人在南,他帶人在北,誰先打到對方駐地誰贏。一次是運氣,兩次是運氣,次次你贏還叫運氣?”
衛青從未想過這點,“陛下能同意嗎?”
“大膽點,‘嗎’字去掉。陛下十有八/九親自帶兵同你較量。”
衛青想想皇帝早年乾的事,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衛長君指着茶几,“你可以把這兒當成大地,用石頭樹葉土等物拼出秦嶺,用粗細長短不一樹枝當兵將,模擬較量。”
衛青的眼睛瞬間變得很亮很亮。
衛長君懂得不多,怕說多了把未來大將軍教歪了,“我就這麼一說,能不能行得你回頭問問陛下,或公孫敖以及其他同僚。”
“還有嗎?”衛青不禁問。
衛長君呼吸一窒,無奈的想嘆氣:“弟啊,你兄長是個種地的。親自下地的那種。閑時盯着去病和阿奴,忙時收割莊稼,偶爾還給你們做些美味菜肴,再研究兵法,你大兄還是人嗎?”
衛青羞的臉通紅,訥訥道:“我忘了。”
“我說王恢紙上談兵,其實我也差不多。我興許還沒他懂得多。”
衛青點頭:“大兄不如他讀書多。但大兄有一腔熱血。”
衛長君笑了:“吃你的荔枝。”
衛青面露猶豫,想回屋。
“今日休沐,什麼也別想。明日回到營中隨便你做什麼。”
衛青好奇地問:“大兄知道我想做什麼?”
“先把我說的記下,然後試試可不可行。你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衛長君白了他一眼,“今日還來得及?”
晝長夜短,衛青覺着來得及。而兄長這麼說了,衛青也不好意思再回屋,撇下他一個在這兒傻坐着。
想到這,衛青朝東看去,空無一人,“韓嫣昨晚幹什麼去了?”
“他早上得給去病和阿奴上課,起得較早。”衛長君朝東喊,“魏其侯!韓兄!”
話音落下,兩家各出來一個奴僕。衛長君告訴他們有果子。
衛家地頭上的果樹或剛開花或剛掛果的時候遇到嚴霜,導致如今只有小果兩三個。韓家和竇家奴僕深知這點,便以為衛長君所說的水果是衛青在城裏高價買的。
兩個小奴立即進屋稟報。
韓嫣和竇嬰醒了,在各自家中醒困。一聽“果子”瞬間精神。竇嬰還不忘把夫人叫上。竇嬰夫人感到羞恥,直言道:“仲卿孝敬長君的,你去嘗個味兒就行了。叫我做什麼。”
竇嬰拽一下夫人,“過去你就知道了。”
其夫人看到荔枝驚得忘記呼吸。
衛長君叫奴僕再搬幾張椅子,隨後又叫牛固拿個盤和盆。給牛固裝一盤,給大外甥和他的小夥伴們留一盆。
衛青指着剩下的荔枝,“這些都是咱們的。”
竇嬰夫人不禁說:“吃不完。”
衛長君遞給她一串,“回頭烘乾當干荔枝。”說出來覺着等荔枝豐收時節便宜了,可以叫嘟嘟多買些荔枝和桂圓,烘乾留冬天吃。
韓嫣剝一個,看着晶瑩剔透的荔枝,“還以為今年沒了。”
“我這些天也忙忘了。”衛長君實話實說。
韓嫣想起地龍翻身,“你兩個弟弟快回來了吧?”
衛長君搖頭,“頭一次離家,我希望三伏天之前趕回來。”
韓嫣算了算時間,還有大半個月,“心真狠!”
衛長君假裝沒聽見,拿起一串荔枝,緊接着聽到一陣腳步聲。他循聲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大外甥打頭,小外甥晃着小短腿在最後。
衛長君好笑:“你們也等等他。”
霍去病腳步一頓,“誰呀?”回頭看去,小表弟累得氣喘吁吁,小臉通紅,他頓時心中有愧,過去抱起他。
小孩倔強的很,不要他抱。
霍去病把他放地上,“摔倒不許哭。”
“不哭!”小公孫敬聲表現的很有骨氣。
霍去病懶得細數他多能哭,“那你慢慢跑吧。”
小孩拔腿越過他朝衛長君撲去。然而到跟前猛然停下,蓋因大舅身旁還有個二舅。
竇嬰夫人見狀忍不住問:“這孩子這麼怕仲卿?”
小公孫敬聲扭頭看她,嘴巴動了動,硬是沒敢反駁。
衛長君伸手:“過來!”
小公孫敬聲移到他另一側,慢慢把小手遞給他大舅,然後到他大舅懷裏就抓他的衣裳,端的怕被二舅伸手拽過去。
衛青懶得看他,“去病,你們的荔枝在屋裏。”
霍去病抓兩串給阿奴一串,才帶着五個小夥伴進屋。
小公孫敬聲心生敬佩,大表兄真不怕死。他何時才能像大表兄一樣啊。
衛長君捏捏他的小臉叫他回魂,“喝水還是吃果子?”
當著衛青的面不敢大喘氣,眼睛看水杯。衛長君倒半杯。小孩一口氣喝完。衛長君就把他放地上,叫小孩靠他腿上,給他剝荔枝。
小孩伸出小手要自己拿。
衛長君一看他的手黑成狼爪子,皺着眉頭用溫水洗洗,又用小孩自己的手帕擦乾淨,“這麼髒的手抓荔枝,你也不怕鬧肚子。”
小孩仰頭,滿眼好奇,彷彿問為什麼鬧肚子。
“髒東西吃進肚子裏肚子疼。”衛長君叫他看看手,“白不白?”
小孩點了點頭,“白白的。”
“以後也這樣。”衛長君給他個荔枝肉,“吃完了也得洗手。不然黏糊糊的難受。”
小孩吃完了往身上一蹭,然後伸出小手叫大舅檢查。
衛長君無語又想笑,“衣服髒了。”
小孩低頭看了看,是不好看,“換乾淨的。”
衛長君不能學衛孺,給他來一句,不要你洗是不是。確實也不用他洗,他也不必學。至於以後從軍要不要他洗,他先順順噹噹長大再說吧。
“敬聲,想不想你母親和祖父祖母?”
公孫家寵孩子,也緊張孩子。小公孫敬聲不懂壓抑,但出門被抱,在家被盯着,他過得很壓抑。小孩想一下就搖了搖頭,“我不回家。”
“衣服髒了啊。”衛長君不介意多養一個孩子,也不好同公孫家搶。何況他也沒想搶,“回去過兩天多準備幾身衣服?”
小公孫敬聲問:“還能來嗎?”
“當然。”衛長君想也沒想,非常乾脆的樣子叫小孩大安,“還有鞋。看你的鞋臟不臟?”
小孩低頭看看,使勁點頭。
衛長君:“城裏有很多好吃的,再買些好吃的跟表兄換。”
“換什麼呀?”小孩心生好奇。
衛長君想了想,“你給他好吃的,叫他的弓箭給你摸摸。”
霍去病不許小孩碰他的弓箭,他小時候的玩具也不許小孩玩。小公孫敬聲很眼饞,聽到這高興地點頭,“明日回去嗎?”
衛長君懶得送孩子,“再過幾日。大舅給你做好吃的,吃美了再回去。”
小公孫敬聲早忘了孟糧扯的謊,一聽還能再過幾天,越發美了。
公孫家的人很着急。不敢同公孫賀說實話,翌日公孫賀一進宮,公孫老夫人就召集兒孫商討誰去衛家接小敬聲。
公孫賀的父親想去但他身體不好,公孫老夫人也想去,但她怕自個一去不回。衛孺倒是不怕被霍去病和阿奴氣死,但她怕衛長君。衛孺又不敢叫婆家人知道,怕妯娌嘲笑她這麼大了還挨訓,就說她去。但得過幾天,給她大兄準備些禮物。
此言一出,公孫賀父親叫她把之前準備的帶上,再準備些時下受歡迎的點心。
買現成的東西哪用得了幾天。衛孺是需要時間做心理建設。猶豫再猶豫,休沐前一天早上,衛孺不能再拖,巳時兩刻抵達秦嶺。
人下來了,車裏的東西沒下來。
衛長君早給小外甥收拾好了。沒容衛孺進院,衛長君就把公孫敬聲交給她。孩子小,衛孺又是坐車來的,以至於小孩想不起來問他母親累不累。上了車,小孩扒着窗交代,“大舅不要想我,我過兩天就回來了。”
衛孺猛然轉向兒子,他說什麼?隨後看衛長君。
衛長君忽略她的目光,笑着點頭:“到家不許哭鬧。”
小孩乖乖點頭,“大舅,我走了,我真走了啊?”
“快走吧。”衛長君佯裝厭惡地擺擺手。
小孩放下車簾就叫馭手掉頭。
衛孺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
韓嫣在一旁看得一清二楚,等遠不如御輦寬大的小馬車到他家門口,他就開嘲,“以前只聽嫁出去的女兒抱怨母家把她們當外人,反過來的我還是頭一次見。果真如你所言,活得久了,什麼都能見到。”
“你也可以反過來想想,我們衛家男女都堪比人中龍鳳,也挺可怕的不是嗎?”
韓嫣忍不住笑了:“也對。”看着馬車上子午棧道,“你妹不會氣得不許敬聲來了吧?”
衛長君:“她倒是想。可惜晚了。”
去年公孫敬聲話說不利索,衛孺都管不住,今年想叫小孩聽她的,她想得美。
公孫敬聲到家很累,吃點東西睡了,醒來之後也沒心思玩。
翌日清晨,飽餐一頓,歇過乏,小公孫敬聲想起秦嶺天大地大,叫奴僕給他收拾東西。公孫敬聲機靈,又是衛夫人外甥,所以公孫家稀罕他,不想他剛回來又回去,就哄他明日再收拾。
公孫家沒有公孫敬聲怕的人,不叫他如意,他就大哭大鬧。恰好公孫賀在家,好不容易歇一天孩子還不消停,氣得把兒子揍得哇哇大叫。
公孫敬聲哭着要舅舅。衛孺氣得說他大舅不要他。公孫敬聲哪信,反而怪母親壞,找到他回來帶的小包要離家出走。
公孫老夫人心疼了,承諾給他收拾衣服。小孩見好沒收,要去買好吃的,給表兄買。公孫老夫人生氣了,不答應,還說霍去病和阿奴的不是。小公孫敬聲這些天跟着霍去病去了很多地方,很快樂,不許她說,又鬧了。
鬧得公孫一家沒脾氣,索性答應他。其實也是想着他睡一覺就忘了。
若是好吃的好玩的,小公孫敬聲有可能一覺忘得乾乾淨淨。可很多好玩的等着他,那必須不能忘。
翌日,小孩叫奴僕備車,把他的行李放車上。
衛孺壓根沒收拾,只能哄他再在家待一天。
這點她遠不如衛長君,衛長君不能糊弄的乾脆繞開,能答應的就能做到。在小公孫敬聲看來,舅舅說話算話,母親沒實話,不如舅舅好。
小公孫敬聲又鬧了。
衛孺給他兩巴掌,打的他哇哇大哭也沒用。衛孺不如衛長君敢把他屁股打腫,甚至冷眼看着小孩哭乾眼淚,她只能再次答應給他收拾。
昨天答應的事沒辦到,公孫敬聲哪還信。他也不玩了,盯着他母親收拾。東西放車上,小孩就上去。
公孫老夫人叫衛孺帶他出去逛一圈,然後從另一邊回來。然而沒用。四歲的孩子也分得清城裏和鄉野,荒郊野外沒有高高的房子,城裏也沒有莊稼。
衛孺從東邊門出,繞到北邊回來,小公孫敬聲氣得嚎啕大哭。
“大舅家有什麼好?”衛孺氣得高聲問。
小孩扯開喉嚨吼:“大舅家最好!”
“你以後別回來了?”衛孺嚇唬他。
小公孫敬聲不懂她的威脅,認為母親騙他好幾次,竟然還敢生氣,以至於他很憤怒,大吼:“不回來!”
衛孺令馭手掉頭送他去秦嶺。
小公孫敬聲半道上睡著了。衛孺想回去,又擔心兒子哭鬧。她猶豫再三,決定到秦嶺兒子醒來,要跟她回去,她就不計前嫌。
天高雲淡風輕的秦嶺啊,小公孫敬聲覺着哪兒哪兒都順眼,下了車就叫他母親回去。
衛孺氣得連車都沒下,叫馭手掉頭。
霍去病故意提醒他,“你母親生氣了。”
小公孫敬聲瞬間想起這兩日發生的事,又沒法一股腦全說出來,千言萬語變成一句話,“阿母是個大騙子!”吼出來緩一緩,“愛生氣!”
臨近午時,霍去病和阿奴不用學文習武,韓嫣也閑下來。韓嫣逗他,“怎麼騙你了?”
小公孫敬聲吭吭哧哧把這幾日發生的事大概說一遍。說完越發生氣,拉住他大舅的手,“我的衣裳穿完了,大舅幫我拿好不好?”
衛長君料到公孫家管不住孩子,但沒料到把小外甥氣成這樣,“渴不渴?”
小孩點頭。
衛長君:“離午飯還早,先喝點水吃點瓜?你自己摘還是我幫你摘?”
小公孫敬聲甩開他的手往院裏跑。衛長君給大外甥使個眼色,霍去病跟上。小孩揮着小手說:“我自個會摘。”
“拿得動嗎?”霍去病問。
小孩停一下,好像抱不動。他叫霍去病打服了,不敢跟他耍公子脾氣,回頭拉住大表兄的手,請大表兄幫他抱西瓜。
韓嫣挑眉,“公孫家這株苗還行啊。”
“他就算是個愚笨的,也是體現在讀書習武方面。像他去年一言不合就動手,只能是父母長輩慣的。”衛長君問,“你猜衛孺為何這麼著急把他送回來?”
韓嫣瞥他一眼,“還用猜?大腿擰不過胳膊。”說這一頓,“長此以往下去他不會覺着你家粗茶淡飯是好的,公孫家龍肝鳳髓都抹了毒吧?”
衛長君笑而不語,。
韓嫣吸氣,“大公子,過了啊。”
衛長君很是無辜:“我什麼也沒做。平日除了睡覺,你幾乎都在我這兒,我說過公孫家半點不是嗎?”
“公孫家忍不住說你啊。”韓嫣感慨。
衛長君:“管不住孩子,還管不住自己的嘴,也能怪我?”
韓嫣搖頭慶幸:“幸好我不是公孫賀。”頓了頓,想起今日不是休沐,“公孫賀是不是還不知道?”
衛長君自己是男人,很清楚大多數男人什麼德行,認為生兒育女是女人的事。憑公孫敬聲那麼皮,公孫賀都不知道,衛長君便可斷定他是大多數中的一個。
“我扶着長大的桃樹,結了桃子不許公孫家摘,不是公孫家自找的嗎?”衛長君冷笑,“吃現成的?做夢!”
韓嫣贊同:“大公子,回頭我生兩個,你——”
“滾!”
韓嫣眉梢一挑:“容我說完——”
“欠你的?”
韓嫣被堵得說不話。
竇嬰笑着從東邊過來,“聽你倆吵吵這麼多,老夫都想把孫子接過來了。”
衛長君:“您孫兒要是天賦不足,我建議他當個吃飽就睡的富家翁。或像我兩個弟弟一樣,小小的差事干到老。”
竇嬰不這樣認為。
這些年看得多了,竇嬰跟衛長君一樣,平安到老就好。所以兒子幾次三番提到把孫兒送過來陪他,竇嬰都沒同意。
竇嬰知道兒子的打算,在這裏可以經常見到天子,叫孫子在天子面前露露臉。
“老夫也是這樣想的。對了,老夫的《蒙學》進了書齋,還不知道吧?”竇嬰滿臉笑意。
衛長君意外:“東西市的書齋?”
竇嬰連連點頭,“昨日家裏來人告訴我的。還給我一包驅蟲的葯,回頭給你拿點,給去病和阿奴用。還有,還有兩本印的書。”說完就朝自家喊奴僕,把書拿來給他們看看。
衛長君笑道:“這是好事。我殺只羊咱們慶賀一下?”
竇嬰愣了一下,懷疑他沒清楚,“你幫我賀?”
“一塊樂樂。還是您老想回城大宴賓客?”
竇嬰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你家的羊是不是有點小?我叫人去八陽里買一隻。”
“您別跟我客氣了。他們的羊肉哪有我喂的精細。吃苜蓿草,喝山泉水。”衛長君不待他再說什麼,叫牛固出來。
霍去病帶着小表弟出來。
衛長君心中一動,笑着說:“敬聲,大舅給你做烤全羊好不好?”
小孩不懂,歪着小腦袋露出疑惑。
衛長君指着拴在西溝邊的羊,“你去選一個,除了羊的母親,你喜歡哪只,咱們吃哪一隻。回頭做好了,給你個大羊腿。”
公孫家常吃羊肉。昨天還做呢。公孫敬聲喜歡吃羊肉,再看看羊腿多大,心頭大震,大舅不愧是大舅,“好!”大叫一聲,朝西跑去。
韓嫣樂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