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逢何必曾相識(一)
題記:上天既要讓你我如此重逢,又何必讓我見識曾經的你?
夜晚。月光如水,把同心莊園原本深深淺淺的綠渲染成濃濃淡淡的黑白灰,飄散着陣陣芳香的蓮池,朵朵粉紅的蓮花蒼白失色。
蓮池邊的翠柳漠然靜立。柳樹下,一個高高的身影長身玉立。那人的容顏在月光中朦朧不清,但柳依蓮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穿着合體的雪白休閑衣,長長的雙腿包裹在合體的白色休閑褲里。這身形,這身打扮,她再熟悉不過了。
像在千百次的夢中一樣,依蓮彷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對她說:“柳,我回來了!”
“何畔!”依蓮欣喜地輕喊着疾步奔了過去。
月光下,俊美無鑄的臉上綻放笑容,那人熱情地向依蓮張開雙臂,等待她縱身投入懷抱。
然而,依蓮並沒有像在千百次的夢中一樣,縱身投入久違的懷抱中。
她奔向他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就在離他大約兩米的地方。
因為她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她也看清了那個人的容貌。
——池強昊!
“是你?”依蓮警惕地挺直了脊背:“你來這裏做什麼?”
“我來採花,”池強昊邪惡地欺近,他忽然伸手抱住步步後退的柳依蓮:“來采同心莊園中最美的蓮花。”語畢,他霸道的唇便覆了下來。
他的唇,是冰冷的,他的吻,也是冰冷的。
依蓮閃躲,卻躲不開,蛇一般冰冷邪惡的吻糾纏在她的臉上,唇上,脖子上。甚至,還一路往下......
“放開我!”依蓮駭然掙扎着、躲避着:“放開我呀,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當然是想‘採花’呀!”月光下,池強昊墨黑深邃的眼眸中閃爍着邪肆的光芒:“你不是說過我是採花大盜嗎?現在我就來盜採你這朵美麗的蓮花。”
說著,他雙手用力一扯,依蓮身上白色的連衣裙應聲而落。月光無情地灑照在她赤_裸的身體上。
月光,也是冰冷的。
依蓮驚恐地掙扎着,她張口想大喊救命,可是,她的喉嚨彷彿被緊緊卡住了,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我說過的,總有一天我會得到你的。”池強昊佞笑着說道:“今天,你是無論如何也跑不了了!”
冰冷的月光中,那高大的身影山一樣地撲壓了過來!
“啊——”依蓮驚恐地大喊着,從床上挺身坐起。
原來是一場夢!
長吁了一口氣,依蓮心有餘悸地擦拭着額上的汗水。
幸好只是一場夢!
“......他想要的人,是無論如何都要得到的。”昨天下午郝叔說過的話忽然迴響在耳邊,依蓮頹然地倒了下去:現實和噩夢一樣可怕!
不,現實比噩夢更加可怕!噩夢可以因醒來而解脫,可現實卻讓人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想到殘酷的現實,想到如今正躺在醫院病房裏等待救治的爸爸,依蓮嘆了一口氣,悻悻起床。
洗漱之後,依蓮挎起竹籃到百花園採花,她總是習慣在庄園裏采一些花帶去醫院,放在爸爸的病房裏。
初綻的溫柔陽光中,一抹靈動的淺碧精靈般輕盈地遊走在默默靜立的綠樹翠草間。
清風陣陣迎面而來,帶着淡淡芬芳的晨風輕輕地拂過依蓮的肩頭,翩翩地揚起她的衣袂,令依蓮有種彷彿置身於仙境般的美妙感覺,此時此刻,彷彿一切的煩惱都已經煙消雲散了。
然而,剛剛拐一個彎進入百花園中,依蓮便渾身一凜,由飄飄幻境忽然墮落殘酷的現實中——蓮池邊的柳樹下,一個高大的身影迎着晨風靜靜佇立。
——是池強昊!
她一眼就看出他是池強昊了。何畔玉樹臨風般頎長的身材與這個土匪般高壯的身材有着天壤之別,真不知道昨天晚上的夢中,怎麼會弄錯?依蓮皺着眉思忖着,一邊悄然轉身,打算走另外一條路去玫瑰園。
“依蓮,早啊!”未待依蓮走出百花園,池強昊的聲音已經追了過來,人也快速朝她走了過來。長長的影子瞬間就籠罩住了依蓮。
依蓮回頭,猛然看到的恰是那迅速籠罩過來影子。頓時,噩夢中的情形在依蓮的腦海里悚然閃過,她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卻下意識地說出了夢中之辭:“你來這裏幹什麼?”
“我來賞蓮。”池強昊說道:“今年的蓮花開得特別美。”雖然嘴裏說著蓮花,他的目光絲毫沒有看向蓮池那邊,而是深深凝視着身着淺碧色的連衣裙,俏臉因為情緒激動而微微泛紅,美得宛如一朵絕色蓮花一樣的柳依蓮。
見他口中雖說來賞蓮,目光卻一直糾纏在她的身上,依蓮不由得想起夢裏他口中邪惡的“採花”,於是感覺到彷彿身上爬上一條蛇般驚懼厭惡。
可是,他說他是來賞蓮的,那他便是莊園的客人。依蓮心裏雖非常厭惡,卻又不得不擺出對待客人態度,她對他禮貌地點頭:“那您慢慢欣賞吧。”語畢,她迅速轉身踏上通往玫瑰園的另一條小道。
看到依蓮逃開,池強昊並沒有繼續追趕,只是對着她的背影道:“依蓮,我們談一談好嗎?”
感覺到他的眼眸依然牢牢凝在她身上,依蓮沒有轉過身去,只是冷冷地說道:“對不起,我現在沒有空。”說著,她已倉惶舉步前進。
其實,不是沒有空;而是,在知曉他企圖和她做那樣的交易之後,在做了那樣的夢之後,此刻,她真的無法在站在那裏,任他用眼睛在對她肆意糾纏。
“依蓮,我知道我這樣是有點趁人之危。”看着依蓮匆匆邁步走開,池強昊有些急了,他匆匆地說道:“但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我愛你!”
依蓮絲毫沒有停頓地繼續邁步前行,不是沒有聽清他的話語。只是,即使她不是很了解他,她仍然知道他輕易說出口的“喜歡”和“愛”有多麼廉價。
因為那麼輕易就說出口,所以廉價;因為不知道已經對多少人說過,所以廉價。
看着依蓮不為所動地繼續離開的步伐,池強昊又稍稍加大了音量,說道:“那也是在履行我們五年前的約定。”
“約定?什麼約定?”依蓮終於還是停住腳步,但她並沒有轉過身來。她不記得他們之間有過什麼約定。
“約定五年之後我們結婚。”池強昊語氣平靜的一句話卻彷彿炸彈般在依蓮耳邊轟然炸開。
“不可能!”依蓮斷言道。她和他,怎麼可能有過這樣的約定!
池強昊也不再辯駁,只是在手機屏幕上輕輕點了幾下,一把甜潤優美的嗓音便飄揚在晨風中:“三年,不,五年之內,如果你不騷擾——不打擾我,如果……如果五年內你不交任何女朋友,”經過錄製的聲音有些許變化,但仍可以聽出是依蓮的聲音:“如果五年之後我們都還沒有結婚......”
“那我們就結婚!”是池強昊的聲音。
“......好。”即使只一個“好”字,依蓮仍然可以辨認出是自己的聲音。
依蓮沉思,在這段錄音的啟發之下,終於在塵封的記憶里翻找出相應的信息。
隱約的記憶里,有那麼一段時間,他纏她纏得很緊,她實在不勝其煩,於是似乎說過類似的話來敷衍他。為了擺脫他而隨口說的敷衍之語,她轉身即忘。誰想到如今那些敷衍之詞竟然成了他口中的約定。
約定,多浪漫的詞語!依蓮心中暗自冷笑:難得他還能想到這樣的詞語,這樣冠冕堂皇的借口來粉飾那殘忍骯髒的交易。
“依蓮,其實,我今天來是想跟你說……”池強昊似乎還想長篇大論。
“以後再說吧。”依蓮打斷他道:“你答應過的,給我三天的時間考慮。在那之前,請讓我一個人清凈地考慮。”她語調僵硬冷淡地說著,不待他再開口,她已逕自快步走開了。
在他的面前多呆一秒鐘,對她來說似乎都是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