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師生

年輕人穿着露出半邊胸口的白色長袍的，臉上刻意留着的少許鬍鬚，並沒有讓他看起來更成熟，反而顯得有些傻氣。

然而那搓鬍鬚卻是必要的自我保護手段，因此他即使知道那並不好看，也沒有要剃掉它們的意思。

“孩子，碰到這種情況，除了向你的老師大叫之外，還能夠做些什麼呢？”

又一個人緩步走向了這裏，他的手上拄着一根長拐杖，背上背着一個和年輕人相同樣式的布袋，是個看起來精神矍鑠的老男人。

用虎背熊腰來形容或許有些過頭，但他的身材相對格林和年輕人來說算是相當魁梧的。

但相對於年輕人乾淨整潔的樣子，無論從凌亂插在袋子中的紙捲，還是身上滿是塵土，還打着補丁的皺巴巴“白色”長袍來看，他都是個不修邊幅的人。

但唯獨下巴上那坨精緻的大鬍子，打理的一絲不苟，無可挑剔。

年輕人思考了一會兒后，鉅細靡遺的向他的老師回答道：“老師，我會先確認周圍的環境是否安全、然後檢查他的傷勢和他受傷的原因、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治療他，並把他轉移到安全的位置，然後再詢問他問題。”

對年輕人來說，在野外遇到的突發情況，也是他能向老師學習知識的課堂。

“若你是這麼認為的，那麼你就去做。”老人似乎毫不關心似的回答道。

但他讚許的眼神明顯對學生的回答感到很滿意。

年輕人聽完老人的話，馬上瞪着眼睛掃視着周圍，然後迫不及待的撿起一根長樹枝拍打起格林身體周圍的草叢。

在確認完周圍沒有蛇或者其他小動物后，那木棍就開始往格林身上東戳西戳了起來。

年輕人一邊用木棍戳着格林的臀肉，一邊用篤定的語氣朝着他的老師大喊道：“老師，他身上的衣服很奇怪，沒在周圍國家的人身上見到過。還有他的皮膚顏色比我們深，但又不像戴金飾或包頭巾的那些傢伙一樣深……很可疑，他一定是北方那群野蠻人派來的間諜！”

男人皺起眉頭，一邊搓揉自己的鬍子，一邊試着引導自己的學生：“孩子，知道自己的無知，才是最大的智慧。這個世界大得很……你試着拋下自己既有的成見，再用心地去觀察他一次。然後一項一項地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可疑？”

他一直貫徹着自己的主張：“教育並非一種灌輸，而是點燃火焰。”

因此他從來不會選擇直接去告訴學生正確答案，而是藉由提問與引導，讓他們自己思考，並嘗試找出解答。

年輕人動作俐落地將格林翻成正面朝上，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格林的四肢和面部。

半晌，他抬頭向老師大聲報告道：“不可疑了，老師！這人皮膚細嫩，沒有明顯外傷或疤痕。手只有中指側面有薄繭，胳膊和腿也都很纖細，他應該是個迷路的富家傻蛋，或學院的學生。”

“很好，那麼還有一個問題，孩子。”男人朝着年輕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什麼問題，老師？”年輕人大聲地問道。

“為什麼我站明明就站在你的旁邊，你卻需要一直用這麼大的音量跟我說話呢？”

男人看着自己的學生，搖着頭用無奈的語氣問道。

“對不起，老師，我剛剛只是怕您聽不清楚。”年輕人恢復正常音量回答道。

他那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分明知道自己是因為興奮過度，而忘記去改變音量。

在年輕人有些懊惱自己又犯下蠢事的同時，他的老師，那個大鬍子的老男人，已經蹲到了格林的身體旁，悄然把自己的腦袋伸向了格林的臉。

才剛回過神來，年輕人便看到了這驚悚的一幕。

“老師！您在做什麼？”他幾乎像是尖叫一樣地喊道。

他急忙跑上前，將自己的老師拉開，並攔到老師和格林的屍體之間。他的行動目的好似出於保護自己老師，但事實其實正好相反。

從他是背朝格林，面朝他的老師就可以看得出來，他保護實際上是格林……

“我要幫這孩子進行急救呼吸，孩子！你打斷了為師的治療！你難道覺得你推開老師的行為會讓他能快些醒過來嗎？”老男人痛心疾首地喊道。

他用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滿是失望地瞪着自己的學生。

“……我相信您的嘴唇也沒辦法讓他提早些醒來的，老師。”

年輕人一臉倔強地擋在老師身前，他非常清楚這位正一臉義正嚴詞地訓斥着自己的老男人，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他的老師的確是位德高望重的智者，但其不美滿的婚姻，讓這位智者漸漸養成了奇怪的癖好——那就是對年輕無須的俊美男孩毛手毛腳。

不巧，格林本身就是有些書卷氣息的小帥哥。而作為現代文明社會長大的人，當然也沒有蓄鬍的習慣，同時他那東方人的外貌與皮膚，在師徒兩人眼中又看起來特別年輕。

顯然一切都完美地符合了老男人的需求……

雖然就年輕人目前所知，老師還尚未對任何男孩真正下過毒手，但嘗試遏止這樣的惡習，也是他身為學生所應盡的責任。

“總之，我是不會讓老師您輕易得逞的……”他嚴肅地說道。

年輕人蹲下身，有些吃力地扛起昏迷的格林，並將格林往他們在附近建立的臨時營地方向背去。

而他的老師則唸唸有詞地跟在他身後，說的都是什麼：“想去親吻一個美少年，到底何錯之有？”之類的鬼話。

抵達營地之後，年輕人將格林安置在樹下的陰涼處，並且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格林身上是否有外傷。

“奇怪……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陷入昏迷？那陣奇異的光芒又是什麼呢？”他百思不得其解地想着。

唯一知情，同時也是兩件事情的犯人，莉亞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而是靜靜地待在格林的口袋中。

找不到傷口的年輕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喚醒格林。

他只能坐在格林旁邊，從背包中抽出一卷莎草紙製成的捲軸，慢慢閱讀起來，等待着格林自己甦醒……同時順便也防備一下他那位又開始蠢蠢欲動地看着格林的老師。